第23章 早起请安
次日清晨,冬珠没让人在床头叫起,就自觉地起身了。守夜的知夏听到动静,转过四季屏风,撩起双层水粉绣花的帷帐,看到小主人正围着锦被坐着打哈欠。
“大小姐起了。”知夏扭头先向外唤了一声,然后把床前的绣帷分到两侧系好,又从床边的架子上取下一件雕花漳绒的绣袍,披到冬珠身上。
“什么时辰了?”冬珠坐了一小会儿,便裹着绣袍下床了。
“卯正一刻。大小姐今日起得早。”知夏蹲下身来,帮冬珠提好鞋子。
六点十五分,北方冬天的这个时候,窗外天还黑茬茬的,比自己平日辰时以后才起至少早了一个小时。冬珠暗自算着时间,走到了梳妆台前坐了下来。
这时明月端着脸盆率先进来了,后面淡日手里的托盘上摆着脸帕、香胰子、牙刷、青口盐、漱口水,连年纪最小的柳儿也跟过来了,手里捧着洗盂。
冬珠接过被水渍湿的帕子,覆在脸上,认真地擦洗了两遍,然后对着洗盂用青盐刷了牙。趁这个空档,知夏已叠好了被子,整理了床铺。
一时间,三个小丫头出去,知夏开始给冬珠梳头上妆。
冬珠还小,平日梳双丫髻,今日她选了一对米珠珠花镶金小簪,让知夏帮她戴到双丫两侧。耳饰选了一对镂空金球的耳坠,自己直接戴好了。
冬珠觉得自己年纪小,不肯往脸上扑粉抹胭脂,只涂一层淡淡地香脂。
梳妆完毕,冬珠脱下绣袍,在知夏的帮助下穿好外服。因为想着给两位母亲请安,冬珠没穿常服,选了金边掐花对襟小袄和乳色细纹锦缎棉裙。
知夏把如意金锁给冬珠戴到脖颈上,又从首饰盒里取出一对赤金镶宝石手镯,冬珠见了连连摇头:“不要这个,沉甸甸的,换成那个镂空缠丝金手镯吧。”
冬珠起身,知夏在她的腰间束好梅花结子长穗五色宫绦,然后系了一块碧玉滕花玉佩,挂了一个五彩香囊、一个四季荷包。
等一切收拾妥当了,知夏低头瞅了瞅冬珠脚上穿的粉底绣鞋,蹙眉道:“外面冷得很,这一道走过去,大小姐肯定受不住,要不换成鹿皮短靴吧?”
冬珠点头,瞧见明月提着食盒进来,不禁莞尔道:“一会儿要去给两位母亲请安,你还怕我会饿着肚子吗?”
“今日大小姐要去请安?难怪打扮得这样隆重!”明月微微一怔,转而笑着说道。
“少贫嘴!去把大小姐的紫铜手炉取来,添些香炭才是正经。”知夏取来短靴,帮冬珠穿上。
“奴婢去吧。”跟在后面的淡日听了,转身折回外间取手炉。
知夏又从架子上取下水貂绒的织锦斗篷,给冬珠披上,明月跟过来帮忙系带子。
“今日点心是什么?如果好吃,我就尝一块。”冬珠站着等斗篷系好,扫了眼桌上的食盒。
“新蒸的豆面饽饽和如意卷,奴婢还给大小姐盛了一碗百合红豆粥。”明月掀开食盒盖子,把垫肚子的点心取了出来。
“都是我爱吃的。”冬珠嘀咕了一句,走到红木八仙桌前,伸手拿了一个如意卷,放到嘴边尝了一口,觉得很好吃,就一口接着一口的吃了起来。
吃了一个如意卷,又拿起一个豆面饽饽,一时坐了下来。等吃下手里的豆面饽饽,又喝了几口红豆粥,觉得肚子不那么饿了。
“余下的你们分了吧。”冬珠起身,接过热乎乎的手炉,出了珠玉阁。
这时,外面的天光大亮了。不过,确实很冷,连哈气都成了一股白烟。
病好后有几天了,冬珠一直没出屋。李氏也派人传过话来,让她好好养着,不必日日去西院请安。要不是想去东院探望赵氏,冬珠也不想大冷天出门。
既然去东院,少不得先去一趟西院。冬珠在知夏的陪伴下,先到了西院正房。李氏刚起,还未用膳。见到冬珠过来请安,有些意外道:“今日怎么过来了?还这样早?瞧你的小脸冻得通红,先到炭炉边暖暖身子。”
冬珠一进来就去了斗篷,李氏的卧房里放了两个炭炉,温暖如春。
“往常冬日里给母亲请安,都来得迟。今日早些,没想到外面竟这样寒冷。”冬珠把手炉放到桌上,凑到紫铜鎏金炭炉旁去了寒气,才到李氏身边叙话。
“如今正是冬天最冷的时候,你年纪小,受不得寒气,无事少出门。”李氏离了梳妆台,牵着冬珠的小手出了卧房。
二人来到堂屋,黄花梨八角桌上已摆好了热气腾腾的早膳。李氏拉着她坐下,道:“你起得这样早?肚子一定饿了吧?今日有你爱吃的肉沫烧饼。”
冬珠陪着李氏吃了一个肉沫烧饼,又喝了半碗小米粥,就再也吃不下了。
“你吃过东西了?”李氏见冬珠比平日吃得少,便想起金环以前禀报过,大小姐请安前有时会在自己房里吃点心垫肚子的事。
“吃了一个如意卷、一个豆面饽饽,还喝了几口红豆粥。明月端来的早点都是女儿爱吃的,母亲这里的早点也很好吃。”冬珠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
“知道你是个贪吃的馋猫,所以才长得比同龄的孩子壮实。只要是不伤了身子,吃多少都使得。母亲担心,你吃得太胖,将来夫君不喜。”李氏淡淡地勾起唇角。
“女儿只是一点点胖,哪会吃成包子样?母亲惯会取笑我……”冬珠伸出藕节似的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包子脸,萌萌地撒起娇来。
李氏噗嗤一笑,伸手掐了一把肉呼呼的小脸,道:“已经是个包子脸了,如果过两年还这样,母亲就要发愁了。你年纪小,忍不得饿,只是不能一次吃太多,存了食就不好了。”
“女儿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冬珠立刻起身,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既然吃多了,就走走吧,母亲就不留你说话了。”李氏含笑着说道。
“女儿改日再来陪母样说话。”冬珠告退,一时唤来知夏取了斗篷穿好,双喜把换了炭火的紫铜手炉放入冬珠手中。
二人离开西院,冬珠并没有直接去东院请安,而是先转向勇哥儿的住处,守院的婆子见了,笑脸相迎道:“大少爷去东院请安还未回来,大小姐请先进屋暖暖身子,估摸着大少爷已经在回转的路上了……”
冬珠一听这话,连院子也没进,扭头往回走,带着知夏进了东院,守院的婆子陪着她们走到廊下,冲着房里高声传道:“大小姐来了。”
接着,正房的门开了,大丫头月桂迎了出来:“奴婢给大小姐请安。”
“母亲和大少爷可在房里?”冬珠踏上门口的青石阶,扬头问道。
“在呢。”月桂替冬珠掀起了帘栊,陪着她走了进去。穿过扇门进了东次间。停在密密的珠帘之下,月桂对着里面福了福,脆声声地禀报:“大小姐来了。”
“进来吧。”赵氏的声音从里面传出,知夏和月桂帮冬珠退去了斗篷。
这时,珠帘掀起,露出了勇哥儿的笑脸:“妹妹怎么才来,用过早膳没有?母亲特意命人做了你平日爱吃的点心,原想着等你过来一起用早膳呢。”
“我已经用过早膳了,刚才去了哥哥的院子,才知道你已经过来了。”小兄妹俩相携而入,月桂冲知夏使了个眼色,知夏知趣地没有跟进去。
房里没有外人,赵氏身着木兰青双绣缎褂常服,靠坐在红檀木交椅上,旁边的雕花案几上摆着茶水。见冬珠进来了,冲外面唤道:“月桂,把煨在炭炉上的蜜豆奶羹端过来,还有早上为大小姐准备的香酥苹果和梅花糕……”
“母亲,女儿来晚了,本该和哥哥一起陪您用早膳的。”冬珠对着赵氏福了福,脸上带着歉意说道。
“来了就好,分什么早晚?倒显得咱们母女生分。前段日子你一病,可把为娘担心坏了。”赵氏慈爱地拉着冬珠,从头到脚地打量一番,点了点头。
“瞧着你并没有清减,气色比从前还好,为娘也就放心了。”赵氏的目光分外柔和,脸上露出由衷的欢喜。
“妹妹素来贪吃,怎么清减?只怕这一病,又胖了不少!”勇哥儿一旁歪头瞅着,不忘打趣道。
“真地又胖了吗?”冬珠伸手摸了摸脸颊,觉得好像更圆润了。
这时,月桂端着托盘进来,把奶羹和点心放到桌上,赵氏示意冬珠坐下来吃。
冬珠走到桌边,用力吸了吸鼻子,淡淡的奶香夹杂着果香扑面而来。虽然已经用过早膳了,但还是坐下来吃了多半碗奶羹,一脸满足地嘟囔道:“美味谁不爱吃呢?反正还小,胖一点儿也没关系的。”
然后扬起小脸,对赵氏眼巴巴地求道:“母亲,香酥苹果和梅花糕吃不下了,女儿要打包。”
“你既喜欢,让月桂替你包好,走时交与知夏带回去慢慢吃。”赵氏忍着笑说道。
“我房里还有一包糖炒栗子,你要不要尝尝?”勇哥儿一本正经地问道。
冬珠点了点头,勇哥儿嘿嘿闷笑道:“我房里没有栗子,故意逗你玩的!”
“母亲,哥哥平日就爱欺负我,其实女儿不是那么贪吃的,只是怕好东西没人吃浪费了。”冬珠瞪着幽怨的小眼神,委屈地替自己洗白道。
“好东西还怕没人吃吗?明明是自己贪吃,却还打着节俭的旗号……”勇哥儿与冬珠卖萌斗嘴儿,变着法子彩衣娱亲,让端坐一旁的赵氏甚为开怀。
冬珠在东院逗留了大半个时辰,见哥哥没有要走的意思,便也乖乖地陪伴在赵氏身边,捡着身边的趣事说与母亲听,勇哥儿也把外面的见闻娓娓道来。
快开午膳的时候,春桃匆匆地进来传话:“承泰有事要向大少爷回禀。”
“让他进来回话。”勇哥儿坐直了身子,赵氏冲身边服侍的月桂使了个眼色,月桂和春桃一起出去了。
冬珠瞧着赵氏一副不愿让人旁听的神情,便也起身告退:“母亲与哥哥有事,女儿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给母亲请安。”
赵氏点了点头,勇哥儿却一旁劝道:“母亲,这事妹妹原是知道的,何不一起留下来听听?”
“哥哥说的是纪姑娘的事吗?难道是有什么消息了?”冬珠好奇地问道。
“一会儿就知道了。”勇哥儿冲妹妹一努嘴,冬珠瞥了母亲一眼,重新坐了下来。此时的赵氏没有出声,算是默许了女儿的行为。
“奴才给大夫人、大少爷、大小姐请安。”承泰进来偷瞄了房里诸人一眼,连忙垂下头去,规规矩矩地躬身行礼。
“如何了?快说!”勇哥儿有些急躁地欠身催促道。
“纪姑娘从西角门出府后,被卖到春香楼了。卖她的人就是陆婆子的男人陆大虎。陆大虎游手好闲,认识春香楼的狎司,平日靠扯皮拉纤混几个零花钱。平日一家子全靠陆婆子在府里帮工的月钱撑着。邻居说最近他忽然有钱了,还嚷嚷着要搬家买房子。奴才又去春香楼找狎司打听,说那几日确实托陆大虎买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相貌与纪姑娘相仿,只是很快就被一位来辽城办货的富商看上了,当场交了双倍的赎身银子,如今已经不知去向了。”承泰一五一十地说道。
“陆大虎人呢?还有那个陆婆子,竟敢勾结外人,贩卖主子!这一对淫夫恶妇,如果让他二人逍遥了去,我如何向老爷交代?”赵氏恨得咬牙切齿,拍案而起。脸上怒气冲天,心里却惴惴不安。左思右想,也没个万全的法子。
一时房里鸦雀无声,回话的小厮承泰更是僵在原地,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
“母亲,”不知隐情的勇哥儿起身,来到赵氏身边,搀扶母亲重新坐下,好生安慰道:“既然陆大虎夫妻涉嫌拐卖人口,把他们交与官府便是,相信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来。说不定连陆姑娘的下落也会查出来,父亲那里自然就有了交待。”
“不可。”赵氏摇了摇头,神色复杂地反驳道:“如果传扬出去,有损你父亲的脸面。这件事只可私下里行事,万不能大张旗鼓地让外人知晓。”
“既然母亲多有顾虑,那就等陆婆子回来时扣下她,以此事相胁,让她一家子签下死契。到时候母亲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旁人也说不出一二来。”勇哥儿略一迟疑,想出了一个左右逢源的法子。
“要是陆婆子不肯回来呢?难道要这样一直等下去?”冬珠想了想问道。
“咱们手里有她签的契约,如果告到官府,她逃得了吗?看来你要读一读大金律了。”勇哥儿白了妹妹一眼。
“母亲不愿通过官府,自然要低调行事。”冬珠瞥见赵氏的脸色,适时地提醒道。
“如果陆婆子一直待在娘家,直接派人把她抓回来便是,连同她的男人一起抓。就算她长了翅膀,也飞不出辽城的地界去。”勇哥儿撂下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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