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母亲
赵氏同石长青吵架的事，很快就被孙婆子知道了。孙婆子是赵云娥的心腹，平日里管着东院的诸多杂事，一直颇得赵氏倚重，对主子忠心不二。
赵氏难解胸中气闷，孙婆子直言不讳道：“老爷纳妾之事，二夫人也不会高兴。虽说老爷是为她着想，但二夫人正值二八年华，嫁过来也只一年，怎么可能早早地过继别人的孩子？虽说上次小产伤了身子，但大夫也只是说她今后生养艰难，并未说她不能有孕。如果老爷这时候纳妾，她岂不是有失宠的风险？”
“既然她想要自己生养，就该好生调理身子，怎么反倒让老爷来说项，把冬珠要到身边抚养？虽说冬珠是个女孩儿，可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把她抱走，自己却亲近不得？”赵氏满腹牢骚，一脸灰败地说道。
“说不定这是老爷的意思，想要大小姐给二夫人解闷儿。她年轻貌美，家世又好，嫁过来后一直颇受老爷宠爱。”孙婆子一旁踹度着说道。
“难道要答应老爷，让她暂时抚养冬珠？”赵氏目光游移，脸露难色。
“这件事说来说去，还要看二夫人的意思。如果她不肯抱养大小姐，不就结了？如果她确有抱养大小姐的意思，就和她好好说说。就算老爷不同意大小姐住在东院，只要她同意，不就解决了？老爷还不是为了她考虑？”
“如果老爷的意思就是李氏的意思呢？”赵氏担心地问道。
“这就不好办了！咱们倒不怕她，就怕连累大小姐，从此让老爷不喜。”孙婆子也跟着没了主意。
“明日洗三，将军也没说什么。如今我这个样子，连地也下不了，少不得还要求着她费心张罗。你亲自跑一趟，请她来东院，也好当面说说冬珠的事。”
孙婆子忙得脚不沾地，唤来廊下的丫头春桃，让她服侍赵氏用膳。自己则亲自去请李氏。一路上想东想西的，寻思着先替自己的主子说项几句。
见到李氏，不是在堂屋，而是在西厢房。此时的李氏正认真地查看房内的一干陈设，夏婆子一旁陪着说话：“房里的摆设都是按夫人的意思重新布置过了，被褥、床幔也换过了，连屏风也换成了小孩子喜欢的四季花鸟图样……”
“老奴给二夫人请安。”孙婆子见到李氏，先曲膝行礼，接着说明来意：“明日大小姐洗三，大夫人命老奴请二夫人过去商议。”
“将军不是去了东院吗？”李氏漫不经心地反问道。
“老爷从大夫人房中出来时，一脸的不快，如今人在书房。大夫人说老爷要纳妾。”孙婆子吞吞吐吐地说道。
“这是为何？将军不是去东院说大小姐的事吗？”李氏美眸一转，立刻认真起来。
“大夫人让老奴请您过去，就是商议共同抚养大小姐之事。”孙婆子斟酌着一字一句，生怕一不小心说错了话，惹怒李氏。
“共同抚养？她不同意我抱养冬珠，所以才惹得将军不快？”聪慧的李氏闻琴声而知雅意，撇了撇嘴，脸上的三分热情也冷了下来。
“大夫人希望大小姐白天在西院，晚上回东院。老爷不同意，所以一时争执起来。话儿赶话儿，就说到了纳妾的事。”孙婆子偷偷观察李氏的脸色。
“姐姐同意纳妾？”李氏绷起了如花的粉面，冷冷地问道。
“老爷不让大夫人管，说纳妾之事会与您商议。”孙婆子小心翼翼地说道。
“这件事，我会同将军商议的。至于大小姐洗三一事，要看将军的意思。”
李氏遣走传话的孙婆子，一时间也没了精神。夏婆子默默地守候在一旁，等候主子的决定。
过了好一会儿，李氏才开口道：“你去一趟东院，告诉赵氏，既然她不放心，就让冬珠过了百日再搬到西院。平日她可以来探望孩子。如果我有了身孕，冬珠重回东院。至于将军纳妾之事，我会尽力劝阻。如果我一直没动静，将来会从妾生子中择一人过继。如果她同意把冬珠过继到我名下，我会与她互相扶持……”
“凭着老爷对您的宠爱，用不了多久，夫人一定会有自己的孩子。”夏婆子最见不得自家小姐蹙眉忧愁的样子。
“快去传话吧。”李氏轻声地催促道，一时心里也有些泄气。
夏婆子去得很快，回来得虽有些迟，却面带喜色：“赵氏虽有些舍不得，但更不愿老爷纳妾。听您的意思不会阻止她与大小姐亲近，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她只答应我抱养冬珠，并不愿意把冬珠寄养到我的名下？”李氏不死心地问道。
“这个她倒没有表态。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清呢？难道您真地想抚养大小姐？又不是您的亲骨肉！就算将来有那么一天，也该过继个男孩，老了才有依靠，在府中才能与赵氏平起平坐。怎么想要过继女孩，而且还是她的孩子？”夏婆子对李氏的想法并不赞同。
“我当然想要自己的孩子。可是我生养艰难，如果一直怀不上，就要过继别人的孩子。无论过继谁的孩子，都隔了一层肚皮。如果能过继赵氏的孩子，不仅让她将来有所顾忌，也可以和她联手。将军纳妾是早晚之事，偏偏我的肚子又不争气。别看将军现在爱重我，早晚有色衰爱弛的那一日。赵氏不得宠，还有勇哥儿可以依靠，我有什么？就算娘家得势，日子还得自己过不是？”李氏有些灰心。
“小姐嫁进来才一年，怎么就如此灰心？大夫说过，忧思过度会伤身体。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调理好身子，您可以私下里请娘家帮衬……”夏婆子劝道。
“是该回去看看了，也请母亲帮我拿个主意。如果她也不赞成我抱养赵氏的孩子，那么过几年就作罢吧。”李氏并没有坚持，而是做着两手准备。
“小姐能这样想，老奴就放心了。赵氏还把大小姐洗三的事托付与您。说是老爷动了气，一时之间也说不上话，想请您帮忙通融一下。”夏婆子说道。
“既然她都允了，冬珠的‘洗三’自然不能免了。你先私下里准备着，该发出去的贴子先发下去，别忘了给我娘家也送一份。将军那里，我会去说的。”
石长青没有说通赵氏，又觉得在李氏面前失了言，便哪也不想去，独自在书房中闷坐，一直到晚膳的时候，也没想起女儿明日“洗三”的事。
李氏既没亲自去书房探望，也没派人去传话，而是一边默默地预备第二天的事，一边等着石长青晚上过来用膳。
赵氏等了一整天，也不见后院的动静。派人打听，才得知“老爷一整天都闷在书房不出”的消息，顿时后悔不迭，一想到万一夫妻就此反目，别说是女儿的“冼三”礼，只怕连儿子也要遭丈夫厌弃，当下就躺不住了。
派孙婆子再去西院传话：“大夫人承诺：只要二夫人肯善待大小姐，等大小姐满月后就迁入西院，直到二夫人有了自己的骨肉，再把大小姐接回东院。”
言下之意，如果李氏一直没有亲骨肉，冬珠可以一直住在西院，直到出嫁。虽然没提过继的事，但却有应允李氏可以长期抚养冬珠的意思。
这下李氏是真地高兴了，当着孙婆子的面吩咐丫头：“即刻请将军过来用膳。”
“老爷一会儿过来，老奴也该告退了。”孙婆子回东院送信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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