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似此明月非昨夜
“跑！”
琉凌正不知如何应对朱老板，身后墨玉一把拉住她的手，向不远处橡树林奔去。
朱老板本也随口一问，见他们落荒而逃，方才发现情况不对。
正要独自要追赶二人，见琉凌回头一瞥，他便料定另一个人必定是那前日里跟在她身边的男子，反倒不敢擅自行动。
若是其它弟子，朱老板尚且可以因为实力悬殊不做计较，但跑的人偏偏是琉凌，那可是姚柔芝心尖上的好徒儿，只得硬着头皮，调集浮罗门排名最前的十几名弟子，一鼓作气紧追不舍。
正是他这一权衡，一犹豫，给了琉凌和墨玉充足的时间，让他们能够安然跑到橡树林中，找到早已等候在原地的青马。
可等他们骑到马背上，远处尘土飞扬，朱老板已经带着一众弟子追来。
墨玉勒紧缰绳，扬起剑鞘朝马臀重重拍去，座下青马长鸣一声，箭步飞奔。
“我拦住他们去路，你一路朝南跑，不要回头。”墨玉回头看那越来越近的追兵，他们个个面色冷峻，穿着统一的皂服，腰间别着同样图纹的兵刃，马头齐并，呈扇形排开，俨然是支训练有素的队伍。
“我不答应。”琉凌警觉地拉住墨玉衣袖：“要走一起走。”
“没事的，他们打不过我。”
“你骗人。”琉凌宁可松开缰绳任身形左右摇晃，都要紧紧抱住墨玉的胳膊：“我都知道了，你是魍魉，要喝血的对不对，是不是没有喝血就会很虚弱？”
“原来如此。”墨玉恍然大悟一般，舔了舔嘴唇，急切地看向琉凌：“那你快把手伸出来，我都快饿死了。”
琉凌想也没想就把手臂伸到墨玉面前，却听他狂笑不止，让原本就起伏颠簸的马背更加难以控制，只能气呼呼道：“你欺负人。”
墨玉擦去眼角笑出来的泪花：“你这么小只，哪里够我喝的，我喝干了附近山头所有老虎的血，还是虚弱得像一只小白兔。”
“那是因为你要喝的是同族的血。”
朱老板的声音近在咫尺，两人这才发现他脱离追兵的队伍，取了近道包抄上来，此刻已经跟他们并驾齐驱。
他们刚才的对话被朱老板尽收耳底，他对墨玉的顾忌也小了许多，上来就是一记横拳。
那横拳看似冲琉凌而来，但他算准了墨玉会出手相救，在墨玉提臂阻挡的瞬间反手握住他的手腕，脚上生风对着马肚猛力踹去。
那匹青马不曾受过江湖中人的拳脚，脚下不稳横空侧飞而起。
好在墨玉这只小白兔尚且还留有一点余力，在青马倒地之时带着琉凌轻盈落回地面。
与此同时，身后马蹄阵阵，十几个浮罗门弟子将他们团团围住。
朱老板居高临下看着两人，眯缝眼里露出清冷的光芒：“我说过，你若是再犯，失去的就不止是一只眼球，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吗？”
琉凌身子微微一抖，墨玉握住她的手，将她护在身后。
看着两人紧张的模样，朱老板突然拍着自己的脑门，斜眼笑道：“对了，小姑娘，你忘了吗？我们之间还有件事情没解决呢。”
等不来琉凌的半点回应，他不为所动，接着道：“你说你最亲近的人都死了，现眼前不是有一个么。”
他阴冷地笑着：“老规矩，杀了他，或者我毁了你的独眼，当然，还有别的选项……”
“不可能！”
想到当时自己差点杀了郭雪，琉凌怒从中来，上前一步道：“丧心病狂的怪物，要杀要剐随便你，我不会再听你半句话！”
“随便我？那我可就动手了。”
不知何时，朱老板手中多了一把明晃晃的短刀，短刀飞快地在他手心飞舞，刀尖反射出阵阵刺眼的光芒。
虎落平阳还要被犬欺呢，这没喝人血的魍魉，再厉害也不过是个落水的泥菩萨。
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英雄救美，真是自不量力。
朱老板阴阳怪气地笑着，短刀的刀锋离两人不过几尺，十几个浮罗门弟子更是将他们围在中央密不透风。
“不如我们谈一笔交易。”
一直沉默着的墨玉突然发话，朱老板很感兴趣：“说说看。”
“如你所知，我是一只魍魉。”墨玉沉声道：“而且我尚未跟任何人缔结血盟。”
朱老板脸色起了微小的变化，他缓缓放低手中短刀：“你真的愿意为浮罗门所用？”
“我当然愿意，只不过。”墨玉冰冷地看着朱老板：“不知朱老板的阳寿，够不够同时养两只魍魉。”
怪不得墨玉宁肯去咬老虎，都不愿意喝自己的血，原来是缔结血盟会削减阳寿，琉凌在心中默默叹息，自己哪里在意那点寿命，可现在说来却为时已晚。
“这点不用你操心。”朱老板道：“只是血盟仪式只能在月圆之夜完成，我怎知这中间不会发生变故。”
“那朱老板就高估我了。”墨玉淡淡道：“以我现在的状况，连朱老板你，都是打不赢的。”
朱老板在众弟子面前受到奚落，脸色又阴沉了几分，连平日里的假笑都收了起来：“你的条件呢？”
“条件很简单，我只要你不伤她。”
琉凌是姚柔芝的爱徒，朱老板本就不会伤她，方才也只是吓唬她罢了。
更何况，倘若这位高手能与自己缔结血盟，日后必须对自己言听计从，这么说来，岂不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这桩交易，何乐而不为呢？
朱老板收起短刀，挥手道：”将他们二人绑回去。”
听到他们的对话，琉凌心底对血盟也知道了大概。
所谓血盟，是在月圆之夜，由人族和魍魉缔结的某种契约。
有了这契约，魍魉受制于人族，而人族则会消耗部分阳寿，以维持魍魉的性命。
可姚柔芝明明说月圆之夜没有喝血，墨玉便会灰飞烟灭的。
琉凌皱皱眉头，大概魍魉跟人一般，也有强弱之分，墨玉是那种很强很强的，最多就是变成没有力气的小白兔吧。
她费尽地扭转身体，绕过绑押她的浮罗门弟子臂膀，看向身后的墨玉。
他也被麻绳绑得严严实实，与一名五大三粗的浮罗门弟子同骑一马，看上去有几分狼狈，也有几分滑稽。
她朝他吐了吐舌头，用嘴型告诉他：“你真笨。”
他真的太笨了，他怎么知道自己不愿意跟他缔结血盟呢，现在倒好，想养着他都没有机会了。
还没看见墨玉的反应，琉凌的身子就被押送者掰回，那个冷面汉子虽然没说半句话，但他用强劲的手力和刀尖般的眼神警告着琉凌，若是她不好好呆着，恐怕骨头都要被一根根折断。
回到浮罗门的老巢之后，墨玉和琉凌便被分开关押。
关在漆黑的小屋子里，每日有人定点送来实物，不多说半句话。
琉凌渐渐意识到，他们是怕出什么变故，要将他们关到下个月的月圆之夜。
从窗台的缝隙，琉凌眼看着天空中的弯月渐渐圆满，她只好每日忍着肚中饥饿，将所有食物原样退给送餐的下人。
如今，她只能用自己所谓适合修炼浮罗门武功的体质来当做赌注，来换取一线希望。
这样过了五日，终于有人忍不住来找她了。
这个人，自然是姚柔芝。
啪！
一巴掌狠狠打在琉凌脸上：“枉我如此器重你，如此信任你，你就这么排斥浮罗门吗？”
姚柔芝眼中盛满怒火，琉凌咬着嘴唇，沉默不语。
“你对浮罗门的心法修行，当真没有半分兴趣？”
琉凌摇摇头，她抱膝坐在潮湿的地上，眼里只有迷茫和冷漠。
“你以为我拿你没办法是吗？”姚柔芝伸手推开大门：“要走要留随便你。”
琉凌不解地看向她，却见她悠然立在门侧，连先前的愤怒都已烟消云散。
“那魍魉是逃不掉了，你留，他是浮罗门的人，你走，他依旧是是浮罗门的人。”姚柔芝挑衅地看向她：“要做何选择，随便你。”
将大门敞开到最大，她转身就要离开。
她的身影已经从门口消失，轻飘飘的声音却幽幽而来：“提醒你一句，魍魉一旦跟人族缔结血盟，可是要绝对服从的，就算你搬来救兵，也只能跟他相互厮杀。”
琉凌这才想起，似乎再过三日，便是月圆之时。
自己本就孤身一人，此刻就算逃走，也无法搬来救兵，反倒是墨玉，他真的要像那些浮罗门弟子一样，成为杀人的工具吗？
姚柔芝已经走远，大门却依旧敞开着，琉凌伸手端起地上的米饭，狼吞虎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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