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五六
俞靖一个人独自吃掉已经冷掉的菜，一个人看了会儿电视，一个人洗澡睡觉，早上一个人醒来，摸摸旁边的位置，是空的。打开手机，没有信息，也没有电话。
昨晚他还在想，也许于婧是因为忙没有看见，但如果仅仅是这样，那么在她忙完之后看到他的信息，应该会打电话回来，但是她没有。
俞靖不是爱哄人的男人，也不喜欢女友无理取闹，他觉得好的恋情应该是两个成年人之间，理智地解决碰到的问题。如果她有什么不满，大可以说出来两人聊一聊，聊得开就好，聊不开那没办法。但是像现在这样的情况，他真的会觉得不太高兴。
俞靖做下决定，打算这两天先放一放，过阵子再找于婧好好谈谈，没有什么事是不可以谈的。
隔天是茶馆的股东们签订股东协议的日子，杨婉和于婧两人一早就准备好合同，签订地点就放在茶馆一间已经布置妥当的包厢，泡上一壶茶，放点轻柔的音乐。
到约定时间，股东们接连被人领进包厢，于婧给他们倒上茶，点了点人数。她自己因为没有出资，不是明写进合同的，正式的股东算上杨婉一共是五个，现在来了三个，还差一个。
正数着人头，包厢门就被人推开了，俞靖就这么出现在门口，带着惯有的温和笑容。
他怎么来了？
“发什么愣，合同。”经杨婉提醒，于婧将最后一份合同递到俞靖手中，并为他倒上茶水。
因为事先早就发过电子版合同进行沟通，所以签订过程很顺利，没一会儿就签完了，接着就喝喝茶聊聊天，探讨一下茶馆未来前景，这么坐一阵，也就散了，毕竟都有自己的事要忙。于婧瞥了一眼签好的合同，俞靖出资竟然占到三分之一，就比杨婉少一点点，另外三位只占到小头。
他们是什么谈的？杨婉都没有和她说起过。
杨婉送人出去，于婧跟在后面，脑子里还在回想，还真给她想起来了。杨婉找她谈跳槽的那晚，和在公司见到杨婉不就是同一天？
“今天你上我们公司干嘛去了？”
“我不告诉你。等你哪天给我讲了我才给你说。”
原来那天就是谈这事去了，在和她谈之间，杨婉就已经找到了俞靖。结果就是，换了个地方，他还是她的老板之一。
俞靖全程没怎么搭理于婧，他就想看看她是什么个态度，到临走了，他回头看一眼跟在身后的于婧，她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杨婉与几个股东一一握手，这会儿将手伸到了俞靖面前：“俞总，合作愉快。”
俞靖从于婧身上收回目光，笑得有些瘆人：“你是愉快了，拿了我的钱又挖了我的人。”
杨婉哈哈一笑：“俞总你这话说的，钱呢还是你的，赚了钱你不得拿回报啊？人我也不算挖，你也是股东，人到我这儿不还是给你赚钱不是。”杨婉调皮地挤挤眼睛：“再说我又没把人霸占在我的床上。”
俞靖眼角抽了抽，轻声哼哼，心说也差不离了，前脚跳槽，后脚他就求婚被拒，还闹不明白是为什么。他又回头看一眼于婧，正好抓到她在看他，但他这一看，她就躲开了视线。本来想找她谈谈的，现在看到她，俞靖没由来一阵气。
不谈了！拒绝归拒绝，又不是分手，这么几天她也没找自己，他干嘛凑上去贴冷屁股，才不要！
就这样，俞靖昂着脑袋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但才到走到一半，又蔫了，灰溜溜地掉了头，回去找人。
于婧被堵在墙角，下巴被俞靖捏着，脑袋被迫抬起来，而俞靖黑着脸，咬牙切齿的：“这几天怎么没联系我？”
于婧垂下眼帘，心虚地不敢看他，但他下一秒就来掀她的眼皮，没办法，她只好说：“你先放开。”
俞靖放是放开了，但是整个人还堵在她前面一动不动，于婧不知道该怎么说，用了一个最烂的理由：“这两天比较忙……”
“说人话。”
于婧嘴巴微微颤抖着，始终说不出来。事实上，她也还在纠结，不知道自己这样对不对，她想要再想一想，想好了再做决定。
“不说我就在这里亲你了。”
俞靖一副说到做到的样子，于婧见很多人都注意到他们了，她脸皮薄，一慌，就咬咬牙说了：“我就是觉得一个人挺好的。”
“你的意思是要和我分手？为什么？”
于婧快哭了，整张脸都垮下去了，其实她不想分手的。“我过几天再找你好不好？”
“不好，现在说。”俞靖冷着脸，谁知道她会不会又几天不搭理人。
“于经理？需要帮忙吗？”一个年轻的男服务生在不远处试探着询问。
于婧一咬牙，使了劲将俞靖推开，丢下一句话：“因为我不喜欢不会背唐诗的男人。”
被丢下的俞靖傻了。不会背唐诗？什么东西？
之后几天，俞靖老想着被拒绝的事，百思不得其解。不会背唐诗什么的，明显是借口。其实如果于婧好好说的话，就算真要和他分手，他就算有些不舍，也会尊重她，但现在这样不明不白的，他就郁闷了。
晚上找严肃喝酒，也不怕他笑话了，把事情原原本本地给说了，问他怎么看。严肃一副情场老手的样子：“这还不简单，你睡她她没拒绝，你求婚就拒绝了，这说明她想要的不是婚姻。”
“那是什么？我的肉体？”说完俞靖自个儿先笑了，于婧又不是满脑子黄色的人。
严肃用眼神鄙视他，俞靖觉得他被侮辱了，但为了答案忍了。
“你的喜欢啊，弱智。”
俞靖的注意力全在前面一句，于是自动过滤了后面那句，说道：“我挺喜欢她的啊。”
严肃说：“你听听你这表达，挺喜欢，这么随便，那就是没有那么喜欢的意思。你想想你年轻的时候很喜欢一个人的时候都是什么表现。”
“年轻的时候……你是说早恋的时候？”俞靖认真地回想他曾经暗恋前桌女同学的时光，一样样开始列举，“揪辫子，偷作业本，拿小虫子吓唬她，制造她和班上最难看的男生的绯闻……”
严肃一脸恨铁不成钢，伸着食指颤抖：“你丫没救了！没救了！”
俞靖斜他一眼：“你丫不懂别祸害我。”求助严肃根本就是最错误的决定！
严肃表情有些不解，拿起酒杯和俞靖碰了碰，问道：“我说，你之前和毛雨分手挺利落的啊，这回怎么了，纠结成这样。”
俞靖咕噜噜喝下一整杯酒，又从旁边拿了一杯：“毛雨那是没有办法，和她那问题没法解决，于婧这儿我觉得应该是可以解决的，可就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大概是有什么顾虑吧。”
其实私心里，他是觉得于婧和他很像，他们应该是最能理解对方的人了。从一开始在地道里看到她为自己的音乐停步，心里就有些触动。不过到底性别不同，可能有些想法还是没有办法互相了解吧。
最终，俞靖还是打算再试一试，实在不行就算了，他决定求助杨婉。
两人背着于婧约在外面见面，杨婉听了始末却没直接回答他，倒是问了一堆问题。
“你觉得于婧这人怎么样啊？”
俞靖想了半天，没什么特别好的，也没什么特别不好的，就是和她在一块儿挺舒服的。“说不上来，反正挺好的，就是有些事自己闷着不说这点让人头疼。”
杨婉又问：“那你觉得她贤惠吗？”
“贤惠？还行吧。”
“你为什么想跟她结婚啊？”
“你要听真话假话？”
杨婉抱着胳膊靠在沙发椅上，没什么好脸色：“废话。”
“其实是一时冲动……”俞靖没什么底气地说。
“所以现在不想了？”
“也不是，结不结都成。”俞靖说完，转念一想，不对啊，问题是结婚吗？“这不是重点啊，关键是她要和我分手。”
杨婉却坚定不移地说：“这就是重点。我问你，如果她答应了，你们以后谁做饭？谁做家务？你平时在家干活吗？你们除了回家啪啪啪还做别的吗？你有那种看到什么好东西都想买给她，碰到什么有趣的事都想和她分享的心情吗？你自己想想，你要她跟你扯证的时候是在干什么。”
杨婉噼里啪啦倒了一大堆，俞靖听一条愣一下，听完的时候就模模糊糊地有些明白了。他们家是阿姨做饭，他嗜睡，所以早饭都是于婧起来准备。她走的前一天，她还帮他洗了衣服。她提议说要买菜做饭的时候，他兴冲冲说了一堆东西，但是没说清楚是他做给她吃。他们不怎么出去玩，最多的时间是在公司，第二多的时间就是待在家里。他没送过她礼物，在一起的时候倒是挺能聊。而他说想和她结婚，是在她煎荷包蛋的时候。
这么一条一条想下来，他恍然发觉，自己这个男友确实不称职，虽然他心里的想法不是像表现出来的那样，但是在于婧眼里，他似乎只是想娶一个贤惠听话的老婆，而不是因为他有多爱她。
“其实，结不结婚都无所谓的，我也不需要她为我洗衣做饭，我就是觉得，能有一个人能长久陪在身边，那样很好。”
杨婉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很久，最后起身，拍拍俞靖的肩膀：“你知道，她十几岁就生了孩子，她的青春是断层的，现在别看她三十多了，其实还是小姑娘一样，你要跟她谈结婚谈家庭，她会害怕。我话就说到这里，你自己想想吧。”
杨婉走了，俞靖一个人坐着，抽着烟，恍惚间，他仿佛看见穿着校服的那个小姑娘出现在他面前，扬着笑脸，跟他说：“我们去看电影吧，坐情侣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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