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二五
前台打来电话的时候，严肃正在俞靖的办公室里谈事情，距离很近，恰巧听见电话里的内容。
“让她在外面等等，我一会儿过来。”俞靖放下电话，对上严肃八卦的视线，便看着他等他问。
严肃挑了一下眉毛：“老大，你把于婧弄公司来了？”
“嗯。”俞靖往椅上一靠，长腿伸得很远。
“您这是普度众生呢？”
俞靖左手搭着椅子把手，右手大拇指放在大腿上，小指悬空，中间三根指头轮换着在腿上敲击，脸上是菩萨似的微笑。他说：“我愿意给积极的人向上的机会。”
严肃接道：“然后承你的伯乐之情好为你卖命咯？”
俞靖的嘴角又弯了一些：“你很懂么。”
“可不是。”严肃默默腹诽，也不看看现在为他卖命的是谁。
话题重新转回正事，等到两人谈完，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俞靖出来时，于婧正坐在前台那边的椅子上，双手捧着一个纸杯，时不时啜一口，十分温顺的样子。
“于婧。”于婧听人喊了自己一声，抬头就看见俞靖站在自己面前，同时四面八方有不少视线正投向他们这里。嘈嘈切切私语中，她耳朵抓到这么一句：“欸，俞总喊自己名字干什么？”
“跟我过来吧。”俞靖带着她去到一间办公室，外面挂着“人事部”的牌子，里头坐着个四十来岁方脸的男人。
“老陈，给她办下入职手续，一会儿你带她去行政部，让小李带着。”俞靖与男人说完，转身对于婧说:“实习期三个月，这期间工资给你四千，如果表现好可以提前申请转正，怎么样，行不行？”
“行。”于婧重重地点了一下头。看起来俞靖确实只是给她提供了一个机会，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优待，这让她稍稍放宽心。不过他这样公事公办的样子……还挺有魅力的。
俞靖抬起右腕看时间，然后看向于婧：“那你先熟悉着，我还有事。”
“好的。”
办好入职手续，于婧被人事部陈经理带着到隔壁行政部，这边办公室比较大，有三四个人，里面还有一间档案室。俞靖说的“小李”是个三四十岁的女性，行政部经理，面容寡淡，看着挺严肃。她将于婧安置在她边上的位置，给她一台电脑，一叠资料。
“小于是吧？这些是公司的资料，今天也没什么事，你先看看熟悉一下吧。”
这叠资料里，有公司领导层介绍，历年承接的项目，得到的荣誉等等，最后一本是员工守则。于婧坐在桌前，安静地一页一页翻着，没想到严肃竟是公司项目部总监。没有任何怀疑的，她就先入为主认为这个公司管理员工的办法就是像严肃那样，将工作一股脑丢过来，做得好就做，做不好滚蛋。
她的不安感蔓延。这种专业领域的公司不像小书店，不是她想做就做得来的。她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把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给丢了。
“欸，新来的——”于婧回头看去，见有两个女孩正看着她，其中一个还向她招手。她四处看看，见李经理不在，她便起身踱了过去。
“叫我吗？”于婧问道。
“嗯嗯。”叫她的是个长得很可爱的女孩，脸颊上有两个甜甜的小酒窝，一头及肩小卷发，额上一撮往后编了根小辫子。她问于婧：“老大看上你什么了？”
于婧一愣，连忙摆手道：“你们误会了……”
另一个长直发的笑着解释：“她的意思是说，俞总看上你什么优点把你招来公司的。”
“哦……”于婧回想了一下，不太确定的说，“他说我字写得不错……”
小卷发歪着头，疑惑道：“写字？没什么特别的嘛，我也写得不难看呀。”
长直发伸出食指点了一下她的脑袋，说道：“你自己当初不也是因为什么电影看得很多这种奇怪的理由才被招进来的，人家肯定是有特别的才能啊。”长直发又转向于婧，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啊？”
“于婧，于是的于，女字旁一个青色的青那个婧。”于婧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开始解释自己的名字。
小卷发马上跳起来：“卧槽跟老大一个名儿啊，你这不是要发就是要死啊！”于婧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不知该说什么好。小卷发接着压低声音说：“我跟你说啊，老大经常带奇怪的人回公司，不过不是每个都能好好得在公司待下去的。”
“什么意思？”说得好像俞靖很恐怖，于婧的腿忽然抖了一下。
“你被安排在什么岗位？”长直发问道。
“不是行政部么？”
“我们公司每个新来的都会先放在行政部，因为行政部接触到的东西多，能很快熟悉起来，之后还是会分到别的部门，不过也有留在行政部的，就像我们俩。”长直发解释。
小卷发问：“那有没有给你说过工资？”
于婧点点头，道：“说是转正八千。”
“那就是秘书啦。”小卷发忽然凑近于婧，眼睛幽幽地看着她，声音低沉缓慢：“你知道为什么他们都被……”她手掌侧放在脖子边，咔嚓，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现在轮到你吗？”
于婧看小卷发还直直盯着她的眼神，不禁咽了一口口水，紧张地摇摇头，然后试探着猜了一下：“知道太多秘密？”
长直发拉拉小卷发后面那根辫子，笑道：“好了你别吓人家了，吓跑了老大问起来你负责啊。”
小卷发嘿嘿笑笑，恢复了正常神色，对于婧说：“因为认不清自己位置妄想当老板娘咯。所以你可千万别有奇怪的想法，除非老大他自己看上你，知道吧？”
“哦，谢谢你们。”于婧笑了一下，回去自己座位，桌上摊着资料，她翻到领导层介绍那一页，第一个便是俞靖的证件照，西装领带大背头，要笑不笑，她忽然起了些惧意。
她想，一个将做公司做得这么大的男人，一定在某方面是可怕的，不会只是她看到的那样，亲切随和地可以端咖啡给她。他的秘书，大约也是十分不好做的。老板娘什么的，她更是想都不会想，顶多多看两眼饱饱眼福。
不过确实没想到，她还真成了他的“小秘”。
“杨卷卷。”小卷发突然煞有其事地对着空气叫了一声。旁边长直发伸手打了她一下：“你干嘛啊，发什么神经。”
她叫完自己就乐了：“我想感受一下喊自己名字是什么感觉嘛。”
“神经病。”
……
于婧扭过头，将脑袋埋进资料中。她好想去改名字啊。
唰得一下，她忽然又抬起脑袋，盯着资料上的照片发愣。她刚才好像……舔屏了。
上班第一天基本上没做什么事，后来李经理开始让于婧接触一些简单的行政事务，比如打打文件跑跑腿，空闲的时候于婧拿着手边有的东西看，原先那些陌生的专业词汇渐渐也眼熟了。而这些天，她始终没有再见到过俞靖，连严肃也不见踪影，听说是出差了。
新的工作比起在书店要好的是晚上时间自由，她可以不用每天在外面吃饭，周末也可以陪陪女儿。这天下班回家，于婧刚关上门换好拖鞋，门铃就响了，像是专门候着她似的。
方浩站在门口，托着一个圆圆的蒸片，上头摆了一圈包好的饺子。
“回来了？我妈饺子包多了，让我给你送点来。”
他笑得人畜无害，又是奉母旨意跑腿，于婧只得将他放进来。说实在的，她是真的不怎么信他，什么跟别人结婚啊，跟她做朋友啊，他说出来的话至今没一样是像真的。
她去厨房拿东西装饺子，方浩屁颠屁颠拿着蒸片跟过来，说：“直接下锅煮了呗。”
于婧没理他，拉出冰箱上半部分最底层那屉，将饺子一只一只放进去。放了几个，她觉得有些奇怪，将手中那只饺子拿近了些瞧，圆鼓鼓的，边缘露出一点肉，一圈褶皱也捏得怪里怪气。
“这你包的？”
“对啊，放了好多肉呢，管饱。”方浩笑得一脸灿烂。
于婧怀疑地看着他：“你不会把你包的全拿来了吧？”
“没有，这次都是我包的，我妈才包了没几只。多学点以后好讨老婆嘛。”
“哦。”于婧顺着话问，“你不是要结婚了吗，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你说袁淼啊？她不想这么早定下来，再处处呗。对了，我今天去书店，没看见你呀。”
于婧放好饺子关上冰箱，将蒸片递给方浩，一边往客厅走一边说：“我换了工作。你赶紧回去吧，你妈叫你呢。”
“什么工作啊？”
“就是一家公司。”于婧扶着门边将门开得很大，做出一副送客的样子。
方浩有些急了，想将门甩上又怕对面听到动静，只好轻轻地关上，靠在门后担心地说：“现在好多私企都乱七八糟的，你别被人骗了啊，在书店不挺好的嘛。”
于婧心中叹气。他果然还是这样，看来不讲清楚他是不会走了。
“书店老板有一家建筑公司，他觉得我做事不错，让我过去，工资比书店要高，而且有休息日。”
“建筑公司？哪家？建筑行业我熟，你说说看，我给你参谋参谋。”
“立青建筑。”
方浩眼睛突然瞪大，压低声喊道：“不准去！”
“为什么？”
“因为……因为你们老板有企图！你想想看，建筑公司跟书店有一毛钱关系吗？你在书店干得好不代表在建筑公司也能干好，你又不懂那个，对吧。他肯定心怀不轨！”
于婧翻了个白眼，直接扯开他，拉开门口将他推了出去。
简直无理取闹！
方浩扒着门口想敲不能敲，对面他妈喊他吃饭，他只好耷拉着脑袋过去，心里想着完了完了，立青那老板年轻有为，关键还单身，虽然他可能看不上于婧，但是于婧看上他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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