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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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没问你，现在说说看，你要怎么做？”隼沉声问。
偌大的大帐只有他和古牧两人，那只苍鹰安静地站在隼的肩头，却是目光锐利地看向古牧。
“啊弥勒的死让莫勒坐实了谋害首领家人的罪名，但是也化解了双方的矛盾，我们缺少的是一个契机，发兵的契机。”
“继续。”
“啊弥勒死的蹊跷，手下必定有赤诚之人想为他报仇，所以如果有人偷袭我们，那么，我们能接手的就不只是苏护了。”
“谁会偷袭我们？”隼想不明白，有谁会在凶名之下偷袭一只虎狼之师呢？
“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有这个事实。”古牧从容一笑。
“你是说……”隼沉默了，他已经明白了古牧的意思。
最简单的策略，嫁祸，很可能所有人都知道真相，可是无法证实，那么这个苦果只能莫勒自己吞下去。
“怎么做？”隼知道，正因为简单，操作起来更要谨慎。
“请大人前去祭拜啊弥勒。”
“言辞恳切，无限惋惜？”隼摸到一点眉目，“他手下人不会撕碎我？”
古牧摇头，“缇月是个聪明人，不过保险起见还是请首领带上五十亲兵。”
“好，何时出发？”
“祭拜用具已经准备妥当。”
兵者，诡道也。
※※※※※※
“隼要来祭拜首领？！不行！绝对不行！”大殿中有人高声反对。
“他杀了我们近五十万人，逼死了首领，还有脸来祭拜？”有人应和。
霍朗坐在台阶上一言不发，手中仔细雕刻着一块木头。木头已经接近完成，大家都能看出，那是首领的形象。
缇月也不说话，她抚摸着白狼，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台下一直在争吵，大部分人都是不同意隼来祭拜的，剩下支持的那些，理由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又过了一刻钟，霍朗完成了手中的工作，叫来人恭敬地将木雕带入后殿，然后依旧坐在台阶上，问向缇月，“如何？”
“小首领好木工。”
霍朗嗤笑一声，“表姑莫要打趣，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我两亲自迎接，陪他去祭拜。”
“军师这是何意？！难道我们势危就要如此懦弱吗？！”有人心中不忿，出来反驳。
“你若是能击退城外的十万索陀大军，我们绝不会容许隼如此嚣张。”缇月的意思很明显，他们目前受制于人，不得不服软。
反驳的人哑然了，若是他有这个能力，首领也不用自杀求全了。
缇月见不再有人争吵，向霍朗点了点头。霍朗受意，起身坐回主位，“传令，若隼来访，开门恭迎。”
“诺。”
第十一步。缇月心里默念了一句。
※※※※※※
隼带着五十名亲兵出了大寨，临走之际，他眯起眼睛看了看高悬在辕门上的头颅。
啊弥勒，你猜我要做什么？如果你知道了，一定会大吃一惊吧？因为，我们都是野兽啊，不过我比你更残忍。
“入城。”隼挥了挥马鞭，走向苏护高大的城门。
“来者可是索陀隼首领？”守将问。虽然他对隼没有任何好印象，但是上面有命令，他也只有执行。
“正是！隼首领特来吊唁，望将军放行！”隼手下军士回答。
“大首领葬在南门外的祖坟之中，请大人稍候，我这就带大人前去。“
葬在城外？隼皱了皱眉，却没有在意。葬在祖坟中，怕是家族传统吧。
不一会，一小队人马走出城来，领着隼和五十亲兵来到了埋着啊弥勒的山头。
山头似乎刚刚清扫过，所有坟头都没有一株杂草，还整齐地摆着贡品。
穿过一片坟地，一行人来到了一个石台前，半人高的石碑还很新，上面写着“莫勒首领啊弥勒之墓”，在石碑后是一个庄重的石砌坟头。
霍朗跪在坟前，看到隼骑着马靠近，不禁咬紧了牙床，不过这愤怒的情绪很快被他压了下去。还没到时候，还没到时候。他这么告诉自己。
隼下了马，缓步靠近霍朗，在距离后者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是个好君主，但不是个好霸主。”隼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霍朗一愣，脸色沉了下去。
“你们都退下。”
“诺。”文武百官应声而退。他们不清楚，如果自己留在这里，还能保持多久的理智。
“明智之选。”隼看着一众人离去，笑着说。
霍朗没有回话。他站起身，拍了拍膝上的土，毅然转身离开，经过隼身边时，他轻声说：“不智之举。“
隼疑惑不已。连霍朗都离开了，这祭拜，难道要他自己举行？
疑惑间，一匹体型巨大的白狼从林中走了出来，它背上坐着一个女子，正是缇月。
“开始吧。”缇月说。
开始？开始什么？隼忽然没了底。明智之选？还是不智之举？
※※※※※※
“首领说，莫勒仅仅派了缇月一人参与祭拜？”
“是，其他人，怕是不想见我吧？”隼自嘲似得一笑。
“然后呢？她做了什么不寻常的事？”
“不寻常？她说喜欢我们索陀的弯刀，所以我把自己的弯刀送给了她。”
“只送了一把？”古牧皱眉。
“是，多了，我们不等于被缴械了吗？”
说不通，怎么都说不通。古牧发现，他第一次无法预测下一步了。
“先准备下一步吧。”古牧无奈，只有随机应变，“首领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五百人，都是死忠之士，家里也都给足了抚恤金。”
“开始吧。”
两人一点头，一道命令发了下去。下午，索陀部落起寨班师。
※※※※※※
苏护南门，米达莫勒氏祖坟。
文武百官聚集在此，每个人都铁青着脸。
缇月缓步走了出来，左臂被仔细包扎了起来，却还是有血迹渗了出来。一把弯刀贯穿了她的左臂，差半分，手臂就会废掉。
而那把弯刀上，刻着一个“隼”字。
“我很痛，”缇月走到众人之前，面对着被刨开的坟头，面色阴沉着说，“但痛的不是手臂，而是心。”
啊弥勒的坟头被人粗鲁地刨开，里面价值连城的随葬品被洗劫一空，尸首曝晒在太阳下，而那木雕的首级，也碎成了好几块。
“啊弥勒已经死了，为了保全剩下的莫勒子民。这是谁造成的？是索陀？是隼？不，是你们，是你们的无能。”
她说话的语气很平淡，但听在文武百官耳中，却像是一把锥子刺入了心脏。
“我想问，索陀杀了我们多少同胞？五十万。今天，他们还盗掘了首领的坟墓，让一个死者都不得安息。我想问，这样的不义之师，为什么你们没有战胜他们？为什么没有人站出来，提出和他们决一死战？为什么？为什么？这难道就是公道？是天道？还是我们的懦弱？”
缇月看向西方，继续说：“下午，索陀已经起寨班师。他们为什么这么急着走？因为他们已近准备好了嫁祸之计，要侵吞全部莫勒。如果他们成功了，啊弥勒的死将成为天下最大的笑话。”
“告诉我，你们的心里在想什么？”
几名武官浑身颤抖，走上前来，正要发话，却被缇月示意制止。
“不用说，用行动告诉我。”
几名武将一愣，深深一拜，毅然下山，率领着手下部队，全速向四方奔驰而去。
“请诸位大人，为小首领争下一胜。”
“诺！”文武百官都深深一拜，各自奔现岗位。
只有霍朗留了下来，他等着众人散尽，眼神凶狠地看向缇月，“表姑，你会付出代价的。”
缇月没有理会霍朗责难的眼神，只是看着己方汹涌的大军奔驰而去，“我发誓，如果我真的遭了报应，就让我万虫穿心、百日痛苦。”她顿了顿，又说，“不得好死。”
兵者，诡道也。诡道却又在于，无道误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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