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离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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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前。
“不名，你上山有多久了？”一名两鬓斑白的男人问向面前正在研墨的女孩。
“师父，我上个月刚过完十岁生日，距离我上山已经有六年四个月了。”
“那我空岷派的功夫你学了几分啊？”
“七成，师父。”不名恭敬地回答。
“三岁上山，从师六年四个月，就将我空岷派的功夫学了七成。不名，你是我长真一脉几千年来，绝无仅有的天才啊。”
不名没有答话，但她知道，师父说的不是空岷，而是长真，可见她的成绩真的是世间少有。
风峦子见她不答话，不禁叹了口气，“还想着复仇吗？”
不名忽然停下了动作，跪伏在地，声音是难得的坚定，“杀亲之仇，不共戴天！“
“那你下山吧。“
不名惊讶地抬起头，晶亮的眸子里写满了不解，“师父？我……“
风栾子默然起身，从柜中取出一个三尺长的红色木匣。他将木匣放在案几上，小心拭去木匣上薄薄的灰尘，打开了铜锁。
一把银色的长剑安静地躺在木匣里，剑鞘上没有任何纹饰，只在鞘口用小篆写着“离恨”二字。
离恨剑！
所有江湖中人都知道这把剑，这是空岷派创始人云澜子应诏出征时，取九天陨铁，特命良匠打造的绝世好剑，江湖名剑谱中排名第二，仅次于皇室收藏的问霄剑。
可是，自从空岷派隐世后，这把剑似乎就被封印在了传说中，江湖中再也没有人见过它。
“一剑书离恨，挥袖决浮云。”风栾子轻声吟出两句诗，“此剑赠你，你下山去了解尘缘。之后的事你自己决定。”
“师父，徒儿收受不起！”不名又是低头跪地。
“不必多说，拿上这把剑，从此远离这世间的情仇爱恨吧。”
不名深吸了一口气，接过师父递来的长剑，“谨遵师命！“
风栾子转过头，看向窗外万里晴空，轻声吟唱“
雨打莲花，
点点泪光洒。
残阳月华，
总将牵肠挂。
蝉鸣晚风泣昏鸦，
一江愁、向天涯。
针细纳，镜贴花，
乡书何处达？“
不名再不说话，深鞠一躬，头也不回地下山了。
针细纳，镜贴花，乡书何处达？
祁阳，闽江中游的一个城镇，不算大，却也不能算小。
不名本名萧梦璃，是祁阳太守的独女，三岁之前过的是衣食无忧的生活。
不名的父亲萧克迅一生勤政为民，两袖清风，将一方土地治理的井井有条，深受百姓爱戴。可在不名过完生日的第二个月，朝廷中派下了一名刺史。
这名刺史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宰相的三子。
他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各地官员明目张胆地收受贿赂。
萧克迅听闻，悍然拒绝，还将此事上报朝廷。
皇帝震怒，将宰相停职查办，下诏将其三子缚回漳州，所有收受贿款充交国库，所有行贿官员革职待审。
宰相因此怀恨在心，暗地买通当地贼匪，趁夜色潜入祁阳城中，杀害了萧家四十三口。只有不名当时和奶娘在外游玩，这才逃过一劫。
不名回到祁阳后，家人早已被当地百姓自发地安葬。不名和奶娘在坟前守了三天三夜，然后连夜赶往漳州，将此事直接报予皇上。
龙颜大怒，一纸诏书写下，连诛原宰相三族，追封萧克迅为正纲候。只是那行凶的一伙匪人占着一处天险久攻不下，最终只好作罢。
不名不平，她岂能容忍杀亲的凶手依旧逍遥于世？
她辞去奶娘，独自来到岷山。
什么样的动力可以让一个三岁刚过的孩子如此坚毅？风栾子第一次见到不名的时候就在思考这个问题。答案其实很明确，是仇恨。
躲不了的生死命，逃不过的爱恨劫。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我不需要名字。”女孩回答。
“可我总得有个称呼叫你……不如，就叫不名吧！”他笑着说，将不名领进了空岷派厚重的大门。
不名回到了祁阳，城外偏僻的山坡上，四十三个坟头都长满了杂草。
时间终究还是让人们忘了这里埋葬着一家忠骨。她也不埋怨谁，毕竟，这是他们萧家自己的事。
她清理了坟头的杂草，给每个坟前都点上三炷香，然后背起银白的离恨剑，坚定地向虎牙山走去。
师父，你的意思我又怎么不知道？离恨剑是空岷派震门之宝，它的传承，也是空岷派掌门的传承。可是，我哪里有这个资格？我是个被仇恨养大的人，复仇是我长大的唯一目标，我很清楚相对于我这个年纪的女孩，我已经不算是一个真正的“女孩”了。
既然身负离恨，那就斩断仇恨。
虎牙山位于祁阳东南四十里，易守难攻，除非大军压境，不然没有破防的可能。
此时，不名一人一剑，独自来到虎牙山前。
“嘿哟，哪里来的女娃，长得可真水灵！”一个守山口的土匪不怀好意的淫笑着。
“娃娃快些滚开，不然我们抓你做压寨夫人！哈哈哈哈！”旁边的人舞了下手中的弯刀。
下一秒，两颗头颅飞向了天空，脸上还挂着猥亵的笑容。
斗剑式，剑扫星河！
“虎牙山贼匪！萧克迅独女萧梦璃，替父讨命！今日，要你虎牙山血债血偿！”
岷山，空岷派中。
“师父，你怎么能让师妹一个人下山呢？”洛戎不解地问。
“是啊，她才十岁啊，还太小了！”乐正炀也说。
风栾子摇了摇头，“她已经长大了，剩下的只会慢慢变老。所以，有些事她要自己做出决定。”
“可是，那虎牙山几百匪徒，师妹一个人，怎么可能应付过来？”洛戎又说
“你可知道，我是怎么当上掌门的？”风栾子忽然问。
两人摇头。
“我师父，也就是你们师公雨烦子，他将离恨剑交给我，然后将我丢到饿狼谷中，九天后才来找我。”
两人震惊，他们从不知道空岷派的掌门的传承仪式中有这样的血泪史。
“他找到了我，只了我一个问题‘有没有确定你是不是活着？’”
是不是活着？
这还需要证明？
当然需要，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做，所以，你必须活着，然后一剑书离恨，挥袖决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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