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失明

十五年前，江孤城。

魔族袭击了城镇，只留下一片狼藉。

原本热闹繁华的城镇，如今已化作一片废墟。街道上满是残垣断壁，被烧焦的房屋散发着刺鼻的气味，袅袅黑烟在死寂的空气中缓缓升腾。街边的树木被连根拔起，焦黑的枝干扭曲着，仿佛在诉说着遭受的暴行。

幸存的人们瑟缩在角落里，眼神中满是恐惧与绝望，他们望着眼前的惨状，低声啜泣，空气中弥漫着痛苦与悲伤的气息。

魔族入侵了他们的家园，杀了他们的亲人朋友，只留下惊慌失措的他们。

流离失所的百姓，只能离开家园，四处流浪，博取一缕生机。

城门口，一个小乞丐正蜷缩着身子，缓缓走进了江孤城。他的衣服破破烂烂，像是被无数双恶犬撕咬过，又像是历经了无数个寒冬的折磨。那裤子短得离谱，露出的小腿瘦得皮包骨头，上面布满了青一块紫一块的瘀伤。

他低着头，抬手遮盖自己的眼睛，手里拿着一个破烂的瓷碗，小心翼翼穿过街道。

又是一个被魔族袭击的城镇，看来今天又填不饱肚子了。

小孩这样想着，随意找了个墙角坐下，面前摆着他的破瓷碗。

这时，他闻到了一缕香味，肚子也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抗议。

小孩看见一个身穿仙袍的修士拿着一篮子的肉包在那里分发，他捂着肚子，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想要分得一个包子。

已经三天没有进食的他连身形都有些不稳了，若是再没有吃的，他怕是撑不过今晚了。

不过，小孩谨慎地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低着头走向了那名修士。

小孩小心地伸出手，一个热乎的包子落在他的手中。

他抱着包子，激动地离开了人群，跑向那个摆着他的小瓷碗的墙角。

然而，低着头的他却不慎撞到了一个人，他的身形不稳，一下子就跌倒在地。

“魔族！是魔族！”那人惊叫道。

随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多的人围了上来，谩骂声不绝于耳。

“该死的魔族，就是你们害得我家破人亡！”

“你们烧了我家，居然还敢出现！”

“我要杀了你，我要为我的家人报仇！”

……

随着一声声怒骂声，雨点般密集的拳脚落在小孩身上。一时间，骂声、痛呼声交织在一起。小孩双手抱头，蜷缩在地上，奋力挣扎，试图寻得一丝生机，可包围圈却越来越紧。

“大家别慌，魔修就由我来制服！”那名修士拿出剑，一步步走近。

人们自觉让开了一条路，目光凶恶地盯着小孩，眼里只有仇恨与愤怒。

小孩艰难起身，抬起头却看见那个修士走过来。

他连连摆手，声音颤抖地喊道：“我不是魔……啊！”

不等他说完，一道剑刃就飞过来，重重地打在他身上。

他捂着伤口，疼得在地上打滚，扬起一片尘土。

“为什么你没有魔气？”修士疑惑的声音响彻耳畔。

众人皆惊，这小孩居然不是魔族。

“不对呀，我明明看见他的眼睛是猩红色的，这不是魔族的象征吗？”

“我也看见了。”

“他怎么有这么一双眼睛，那就不怪我们会认错了。”

……

人群纷纷散去，却依旧能听见几声唾骂声。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名修士惭愧地道歉，上前要扶起小孩。

这时，他腰间的通讯令牌震动了，他得知他的师弟师妹们遭遇了魔族的袭击。

修士顾不得其他，御剑直接离开了。

小孩挣扎着起身，却一下子跌倒在地。他的嘴唇颤抖，双手舞动，却喊不出一句话来。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眼前一片漆黑。

他颤抖着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庞，一道剑痕在他的脸上，不断冒着鲜血。

而他的眼睛，被剑气所伤，已经看不见了。

“不，不要！”小孩痛苦地挣扎着，双手死死抓着地面，沙土摩擦着他的手心，留下一道道血痕。

“轰隆！”

震耳欲聋的雷声轰然响起，像是沉闷的鼓声，暴雨倾盆而下，雨滴大得超乎想象，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鲜血和雨水混杂在一起，彻骨的严寒让小孩止不住颤抖，呜咽的哭声埋葬在雨声中。

他再也看不见了，就算这双和魔族一样的眼睛给他带来了无数殴打和谩骂，但是也是这双眼睛让他看见这个世界，才让他得以活下来。

可是现在，他的面前只有一片黑暗了。

不知雨下了多久，他慢慢起身，寻找遮雨的地方。

狂风呼啸着，吹得他几乎站立不稳，眼前只有无尽的黑暗。他心急如焚，双手在前方胡乱摸索，试图找到哪怕一丝遮蔽的迹象。

雷声令他恐惧，暴雨令他寒冷，他摸着黑，朝着前方摸索，却接连撞到墙壁上。

就算好不容易找到遮雨的房屋，一旦脚踏进去，就会被里面的人无情地赶出去。

“小乞丐，这里是我们的地盘，滚！”

接连被无情拒绝后，小孩只能淋着雨，在街道上茫然地走。

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全身，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头发也被淋得凌乱不堪。他低着头，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迈着步子，毫无方向地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雨终于停了。

夜幕降临，小孩走走停停，夜晚的寒冷让他瑟缩着身子，冰冷的衣服让他止不住颤抖，耳边却听不到任何人的声音。

他这是，走出城镇了吗？

不断地往前走，哪怕遇到阻碍不慎摔倒，小孩还是站起身来。

他的肚子咕咕地叫，身子越发无力。

可是，他的步伐没有停下，他想要离那座城镇远一些，他不愿再回头了。

饥饿、恐惧和孤独在心头漫延，眼前的黑暗让他止不住地害怕。

突然，他闻到一股竹子的清香，耳边是呼啸的风声。风如猛兽般穿梭。竹叶被吹得“簌簌”颤抖，每一片都在极力抗拒这股强大的力量，却又无能为力。风声裹挟着竹叶的声音，时而低沉如呜咽，时而高亢如尖叫，在山谷间回荡。

小孩的心平静下来，朝着前方走去，脑海中抛却了所有想法。

周围的一切声响似乎都消失了，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脚步变得轻飘飘。

就在万籁俱寂之时，一道嘹亮的声音响彻他的耳边。

“蠢货，那边有一个大坑，不能再过去了。喂！停下啊！”

紧接着，他被人重重往后拉，一下子跌倒在地。

小女孩擦了一下脸上的冷汗，捡起刚才丢在一旁的竹笋，愤愤不平说道：“你刚才没听见我的话吗？真的吓我一跳。”

“谢谢，抱歉。”小孩胆怯地说道。

“好吧，我原谅你了。对了，我叫谢晚凝，你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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