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关你P事。林满嘟囔着，隐约听到那位被唤作符叔的老人似乎叫了一声‘少主’，可待她驻足回头看去时，凉亭外刚刚还撩起的纱幔已经放下，将软榻上的人隔绝在内。
她戚了一声，攥着银子，出了院子。
一直在外等候的小厮，见她出来，很快迎了上来：“姑娘，公子怎么样了？”
林满哼了哼：“他哪里有事么？我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她左右扫视一眼：“走哪边出去？”
小厮忙道：“我给姑娘引路。”
在小厮的指引下，走出沈府大门之时，正是烈日当头之际。
没想到传说中能值一千两的七仙果，就换了一两银子，连顿午饭都没捞着。
该死的妖孽真抠门，不想给就直说！
她站在沈府外，悻悻然寻思半晌，还是决定先去如意客栈打打牙祭，这一两银子虽说不多，但应该也够她吃顿好饭，睡个好觉了。
至于为什么要去如意客栈，她也搞不清楚，大概只是一时兴起。
然而，今天街上的行人，不知为何，似乎格外惶恐。
待她走近细听，才知道，娄北前几日被西余攻击，失了几万防守主力。
娄北在原东西两朝的交界处，地势险峻，东临和龙山脉，西面临港，北倚赤丹山，俯瞰江河湖海，乃兵家必争之地，素有得娄北者得天下一说。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传闻前不久被莫将军消灭了个七七八八的西余，竟会以如此快的速度再次发动攻击……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粉碎了老百姓心目中的太平盛世，不由担心，西余究竟有多少兵力？这掩盖在战争之下的皇朝，究竟还能太平多久呢？
老百姓终归是老百姓，不见兵临城下，最关心的还是茶米油盐酱醋茶，所以这惶惶不安虽然来得快却也去的快。
林满走进如意客栈，还未找到位子坐下，便见马招从说书台上走了下来，拉着她，径自往客栈外走去。
“喂干嘛……”
林满被拖行数十米之后，才听他开口：“早上听我爹说，你娘……”
林满闻言，停下挣扎的动作，追问道：“我娘怎么了？”
“你回去看看……”
于是，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回了将军府。
回府时，见阿玉嫂躺在一人宽的小床上，似乎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了，却还在一遍一遍叫着她：“阿满……”
听得林满心如刀割。
然而，阿玉嫂到底还是病入膏肓了。
如初见时莫承之所言，阿玉嫂最后也没能熬过第二个月，在她回府之后的第十日，便去世了。
林满虽与阿玉嫂相处两个月不到，但是，这段期间，她却是深深感受到了阿玉嫂的爱，母爱总能让人忘掉生活中的不如意，包括她这段时间的郁结。她甚至暗暗下定决心，只要阿玉嫂不介意，即便以后浪迹天涯，她也愿意将阿玉嫂当做亲娘一般，抚养到老。
可现在呢……
将阿玉嫂送回老家安葬时，林满跟阿伶一同去送葬，路上，两人默默无语。
阿玉嫂生来便被丢弃，是个孤儿。收养她的是同村一位靠拾荒为生的孤寡老人，阿玉嫂在这里生活了不过十载，之后，老人去世，她便开始四处流浪了……直到十八岁时，阿玉嫂抱着不满2周岁的阿伶和刚足月的阿满沿街乞讨，一个喝多了的男人踢到她被绊倒，跟在男人身后的那帮流氓地痞便拿她们母子三人出气，拳打脚踢，招招致人死地，过路行人虽义愤填膺，却忌惮他们的无恶不作，不敢出面阻止，纷纷绕道而行，直到遇上为征战沙场的莫将军祈福的莫夫人，这才将她们救回了府。
林满是听说过这些的，其实她心里一直有个疑问，阿满和阿伶的的爹是谁？在哪里？可阿玉嫂生前对于以前的事似乎不愿过多提及，她想，那一定是些不好的经历，便没忍心再问。
阿玉嫂十岁以前生活的小茅屋，现在已经成了一块荒地，阿玉嫂葬在这，也算是落叶归根了吧。
林满对着那块木板做成的简易墓碑，磕了三个头，希望阿玉嫂原谅自己这段时间的冒名顶替，她也会如阿玉嫂生前交代的那般，尽量与阿伶和谐相处。
愿阿玉嫂安息。
……
之后，林满依然每日一早跟马文根出府采买，去的路上，总会绕道去阿玉嫂的墓地上，坐上一会儿。
马文根虽话不多，却也是痴情的汉子，她每次不经意转身，总见他在偷偷抹眼泪。
回府时，马文根会一如既往地将她放在如意客栈，自己独自去一清堂。
如此大半个月过去，她不仅跟如意客栈的店小二熟络了，见到魅娘的机会更是多了起来。
林满初见魅娘时，就觉得她的走姿分外妖娆，但上半身却有一侧略显僵硬了些，看上去有些不协调，待有一日，小二神秘兮兮地将她叫上二楼说有贵人请她用膳时，她才看到魅娘正躺在贵妃椅上，正将一条金属假臂装在自己空荡荡的袖管下，见林满走进来，也丝毫不回避。
果然人无完人啊！这么个美人，居然缺了一条胳膊，真是可惜。
用膳时，林满在魅娘的审视下，如坐针毡。
这马招，只说离她远点，并没有说如果她阴魂不散一般缠着自己，该如何应对啊！
林满想，是不是应该感谢马招，因为他的一句提醒，让一向对美食没有免疫力的自己，竟然迟迟没有下筷子，妈蛋，菜里面有没有下毒啊？还有这魅娘到底何方神圣啊，坐在她身边觉得瘆的慌啊！！
“怎么不吃？”魅娘看着她，嘴角含笑。
那笑容妩媚动人，可林满却觉得诡异，开始睁眼说瞎话：“刚……刚吃完，不饿。”
那顿饭，她可以说滴米未沾，客套完，便迫不及待下了楼。
等客栈内起哄声渐歇，林满便将从说书台上走下来的马招，拉到一边：“你上次让我离魅娘远点，为什么？”
兴许是因为阿玉嫂刚去世不久，马招的那条毒舌，却也消停了几日。他摇了摇折扇道：“如果你不想被送去花楼。”
林满疑惑：“花楼？”
“花满楼……”
花满楼的名号，林满以前不知道，现在却是想不知道也难了，客栈内那些中年男子茶余饭后的荤段子大多出自花满楼，那是皇城有名的青楼。
林满的心情很复杂，那样的地方竟能跟她扯上关系，难道自己就是传说中的美人胚子？
魅娘再次邀请她吃饭时，她二话没说，直奔二楼。
她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说清楚的好，而且得趁早。
推开最角落的雅间，她迈步进去，尚未坐下，便冲坐在自己对面的魅娘道：“老板娘，我有些话想说，不知道该不该说。”完全是一副单刀直入的架势，她想，不管该不该，她都得说。
魅娘自太妃椅上，抬头看了她一眼，端起茶盏，浅酌了口，才道：“你说。”
“我没有姿色，个性也不讨人喜欢，琴棋书画样样不通……”
魅娘打断：“说重点。”
“呃，我是想说，以我的条件，卖去花楼也卖不了几个钱的，所以，希望老板娘打消这个念头，我真的不适合在那种地方生存……”
魅娘先是一愣，而后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毫不掩饰地笑出声：“谁跟你说的？马招？”
“……”林满直觉要糟，马招八成要被她拖下泥潭，饭碗不保了。这老板娘果真不是吃素的，居然分分钟就能猜出来元凶。她嗫嚅着：“其实……也不是啦，我就是这样，口无遮拦、胡说八道，您别放在心上。哈哈哈，我还有事，先走了，谢谢老板娘的款待！”说着转身就想溜之大吉。
魅娘将手中的茶盏放下，缓缓道：“等一下。”
诶？林满的心咯噔一下，脑子里想的是：快走，不要停，快离开这。可脚竟像长在地上一般，根本动不了半步，她隐隐觉得魅娘正朝自己走来，果不其然，数秒之后，已经站在她面前。
她……她要干嘛？不会杀人灭口吧？妈呀，救命啊！
恐惧已经占据她的大部分思绪，她认命地闭了闭眼睛，就等着魅娘放大招，结果却听她道：“你好像很怕我？”
岂止是怕，简直要被她吓死了，林满呵呵笑道：“……没有啊。”
“我并没有将你送去花楼的打算，我只是觉得你很像我一位故人的女儿……”
诶？故人的女儿？林满抬头看她，却见她的嘴角动了动，像是在笑，可笑意尚未到达眼底，便僵硬在了脸上。
这让林满还没完全放松下来便又再次紧张起来，原本还打算问她是不是认识阿玉嫂，现在看来，还是不说的好。
林满对魅娘的感觉很微妙，总觉得她看起来不坏，却又不像好人，所以对她的一切说辞，都采取半信半疑的态度，唯恐不小心被她利用了去。
可后来，魅娘的确也没拿她怎样，这让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
林满最近很闲，大概是因为前些日子的下毒风波，回了将军府之后，也没人再敢什么事都吩咐她做，所谓有得有失，顶了个下毒的罪名，反倒落了个轻松自在。
有吃有喝，还这么清闲，她想着再待一段时间也不错。
她依旧住在水墨宣，尽管这个院子里，现在只有她一人。
水墨宣的隔壁便是南院，应验了那句怕什么来什么，林满最近总能遇上萧祁煜，每每这时，她便学着其他丫鬟的样子，退后两步，恭敬道：“奴婢见过南轩王！”
通常萧祁煜都是视而不见的，可今天他却不按常理出牌，抬头看了她一眼，这不看还好，一看便撞上她悄悄打量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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