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正是吃饭的的点,客栈内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客栈有两层,二层是客房,此时,客房前的廊道上站了许多住店的客人,他们正饶有兴致地倚着护栏俯视一楼圆台上的说书人。
一楼大门左侧是吧台,吧台后面坐着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应该是账房先生了。大门右侧摆了不下百张方桌,每张方桌四侧都整齐摆放着与方桌等长的板凳,正厅中央有一个直径约三米的圆形台子,那台子上正站在一位说书人……
说书人大概极其享受被簇拥的感觉,似笑非笑,手执折扇,时不时用其拨弄一下额前的碎发:“想必大家都看过告示了,莫将军征战沙场,凯旋而归,为了应景,咱今日就来讲讲将军府的饿狼传说吧——”
周遭食客立即击掌附和道:“好,就讲饿狼传说吧!”
说书人展开折扇,不紧不慢道:“将军府位于皇城北面,建府之际恰是窃贼猖獗之时,于是便有了如今的荆棘墙。老百姓都知道,数年前,我朝边境,战乱频发,莫将军常年征战沙场,将军府便只剩将军夫人和尚且年幼的莫公子莫承之。”
众人交头接耳:“可怜啊……”
说书人折扇一收,从圆台左侧缓步行至右侧,继续道:“如此一来,没有将军的将军府,即便有荆棘墙以及护院侍卫坐镇,对于窃贼来说依然是块闪着金光的香饽饽,是以,某个月圆之夜,便有两名小毛贼,自制小木梯,欲行窃将军府,小心翼翼爬上木梯,抖抖瑟瑟避开荆棘墙,探头望去,月光下,成片的花海映入眼帘,花香四溢,沁人心脾,爬在前面的毛贼也是醉了,半晌才发现,花海中站了一人,三更半夜,背身埋首而立,这画面着实诡异,毛贼倒抽一口凉气,当即慌了神,正欲往下爬,那人却在这时转过身来,嘴角微勾,看上去阴森、可怖,面部轮廓也在慢慢发生着变化,越看越不像人,细看分明就不是人!那毛贼吓得面无人色,还没来得及逃跑,一只毛乎乎的长爪已然伸自眼前!啊——”
说书人说着真伸出了一只手,吓得临近的食客一声惊呼。
“那怪物恐怖的嘴脸无限放大,大张着的嘴里还有殷红的鲜血流出来,喉咙里发出桀桀怪声,随即长爪一晃而过,小毛贼的脑袋便搬了家,速度之快,让那毛贼至死都没能发出一丝声音,怪物将他的尸体撕碎,一面塞进血盆大口中,一面抬头紧紧盯着爬上来查看情况的另一个毛贼,阴森森的笑,那毛贼吓得一声尖叫,慌不择路,脚下一滑,失足跌下围墙,面朝下当场毙命,并且一尸两命……”
有人打断道:“诶,为什么是一尸两命呢?”
说书人似是很满意大家的反应,执扇的手点了点提问的人:“问得好!为什么一尸两命呢?因着这俩倒霉的毛贼本是一对儿,且那女毛贼已有孕在身,真叫一个出师未捷身先死。故有人言,将军府唯一的子嗣莫承之年方二五未娶,是受这女贼的怨灵诅咒,可怜莫将军战绩累累,八成是要绝后咯!自此,便再也无人敢半夜造访将军府了……”
这么嚼一位保家卫国的大将军府邸的舌根,真的好吗?!
说书人说的兴起,众听客也咿咿呀呀的甚是配合,虽然八的是将军府,阿满却没啥兴趣,转而拉住正忙得快要飞起来的小二:“诶等一下!”
小二端着盘子,急急刹住步子,看向抓着他腰上围裙的阿满,焦急而又不得不热情道:“姑娘姑娘,您先放开我,您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啊?”
“我……找人。”
小二圆圆的眼睛瞪的更圆了,仿佛在说:你找人,拉着我做什么?最终,还是客气道:“您慢慢找。”
看着挣脱开她,马上又要飞起来的小二,阿满只得高声追问道:“那啥,这里有没有姓马的伙计?叫马招的有没有?”
呃?
感觉四周突然安静了,连台上的说书人也看了过来,正当阿满反省自己,是不是声音太大,影响到别人用餐的时候,说书人又开始手舞足蹈、口若悬河起来,很快,周围又恢复成刚才一派喧嚣的场面。
奇奇怪怪的!找不到人,又没钱吃东西,还是去外面逛逛吧……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阿满正欲踏出客栈门口,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老套的台词,她哼哼了两声,嗤之以鼻,却听那个声音,仿佛在耳边,充满试探道:“阿丑?”
阿满回头,“啊”了一声,条件反射地退后几步,气喘吁吁道:“吓……吓死人啊?”他那哪里是仿佛在耳边,分明是真的凑到了耳边。
说书人站定,一脸戏谑:“亏心事做多了?”
阿满想,大概是认错人了,本不打算与他计较,可一听他这漫不经心的腔调,准备好的大度瞬间随风而散,心想,在将军府被打压,难道出了府还要受这窝囊气?于是嘟囔道:“那也是你气场太猥琐了!”
“哦?是吗?”他倒状似大度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缓缓摇了摇扇子:“你是阿丑?”
阿满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人该不会,就是那个马招吧?想到这,她面部肌肉一阵抽搐:“不是。”
他却摇摇头,语气也由刚刚的试探变成了笃定:“你就是。”
阿满没好气道:“说了不是,真不是!”
他扭头截过正给客官上菜的店小二托盘中的花生米,小二尚未反应过来,他已经端起来,一粒接一粒扔进嘴里,边咀嚼边抬头看她:“你脸上的胎记哪去了?”说着伸手轻佻地在她脸上戳了戳:“得涂多厚的胭脂才能盖住啊?你这是涂的胭脂吗根本就是泥土吧?啧啧,太糙了……”
阿满拍开他的手,感觉天都要塌了!她现在非常确定眼前这个登徒子就是传说中的马招,看他那轻浮的样子,文根叔那么本分的人,怎么可能会有这么个儿子啊?太不科学。诶,果然有一些人的存在就是用来坑爸爸的。
阿满将碟子里的花生一把捞了过来,内心的恶劣因子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她掂了掂手里的花生米,一本正经道:“你大概还不知道你爹已经把你许配给我了吧?”
“咳……”他惊得一阵呛咳,抓着脖子憋得一脸通红。
阿满淡定地看着他,暗忖:反应这么大,百分之百是他无误了!
阿满觉得自己有那么点慧眼识人的天赋,至少,第一次见马招,就给了他非常准确的定义:五行缺心眼,八字欠收拾。
马招咳了半天才憋出声音:“说真的,别开玩笑,虽然你喜欢我没有错,但是,实在抱歉,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半点也没有,绝对不可能娶你!所以,趁早悬崖勒马了吧。”
阿满白了他一眼:“谁喜欢你了?”自我感觉量好了吗?
“嘿嘿……”他自命不凡的甩了甩额前那绺看着甚是碍眼的发丝,伸手去抓花生米,这才发现早已空空如也,随即将碟子扔在一边小二刚刚收拾出来的空桌上,拍拍手道:“不喜欢更好了,我只是提醒你,以防你在我身上浪费太多时间嘛。”
啐!哪里看出来她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她将原本想砸在他脸上的花生米自暴自弃地悉数塞进嘴里,吭哧吭哧道:“能请我吃顿饭吗?”
马招挥着手,扫开从她嘴里飘出来的花生碎屑,一脸鄙夷:“又做下什么丧尽天良的事,被将军府赶出来了?啧,不对……”他突然像想到什么,后退两步:“对啊……”
一会儿不对,一会儿又对,精神分裂?却又听他咋呼道:“你不是几年前失踪了吗?都说你死了,老实说你是人是鬼?”
闻言,阿满停下咀嚼的动作,下意识道:“当然是……”而后呲了呲牙,阴测测的笑:“鬼啊!”
……
阿满悠闲的坐在大门边的方桌前左顾右盼,完全不想搭理坐在她对面忙着跟隔壁桌的良家妇女暗送秋波的马招。
小二手脚倒很是利索,很快便将马招点到的清粥和小菜端了上来,像怕撑不死她似的,他马大爷还伸手夺过小二另一只托盘里的小笼馒头拍在桌上:“呐,吃了赶紧投胎去吧!”
阿满两眼放光:“嗯嗯……会保佑你的!”立时激动得连摆在一旁的筷子都没看到,一手馒头,一手小菜,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吃相什么的,自是惨不忍睹。
马招看得咋舌:“啧啧,伤眼。”
阿满在周遭吃客交头接耳的注目礼中吃的忘我,马招捂着额头,一副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痛苦模样。
太久没吃过这么热腾腾的饭菜了……不敞开肚皮吃简直对不起自己!
阿满坚持吃饱喝足才心满意足地抬起头来,环顾一眼四周道:“生意不错嘛。”
马招将捂着额头的手放下,改用扇子支着头,却也不打算抬头看她:“废话,有我在,能差吗?”
啊呸!阿满拿起一只吃剩的馒头,不拘小节的擦着油乎乎的手指头:“也对,吃吃饭看看笑话也是不错的消遣。”
马招一副大开眼界的样子,叹道:“不容易啊,居然知道自己是个笑话!”
看在他请吃饭的份上,阿满不打算跟他斗嘴:“明天还想看笑话吗?”其实她想说的是,明天能再请她吃一顿吗?
马招啧了一声,正欲说话,外面突然响起一阵马蹄声,不消片刻,马文根的身影便出现在客栈内。
见马文根走了进来,马招猫着腰一溜烟不见踪影,狼狈的全然忘了继续维持他那欠揍的风流嘴脸,阿满一脸黑线,果真不是亲爹吗?怎么跟老鼠见了猫一般?仔细想想,难道他在担心他爹真让他娶她?看他吓成这样,阿满倒是一身轻松了。
马文根站在人声鼎沸的客栈里,四处张望……
此时的阿满已经吃饱喝足成功逃离风卷残云的犯罪现场,屁颠屁颠地跑到他面前,乖巧地叫道:“文根叔!”
马文根看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阿满,愣愣道:“阿满啊。”而后又环顾了一眼四周:“没见到招儿吗?”
阿满呆了两秒,而后灵光一闪,计上心来:“啊,没,没有!可能……不在吧。”
“那,改日再来吧。”
“好。”
阿满跟在马文根身后,内心雀跃不已,这是不是意味着,马招在手,饭票不愁?哇咔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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