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恍若惊鸿
“铃铃铃~铃铃铃~”清脆而熟悉的声音传来,众人忍不住向门口望去。
来者正是神女阁阁主灵氛。
“神女阁灵氛,见过沈王爷沈城主,见过各位英雄豪杰!”这声音端得清亮,让人听不出是否用了内力凝气,然而整个宴会厅都回荡着灵氛的声音。
“灵氛阁主,快请落座。”沈非江客气道。
“多谢城主。”
一时之间,众人的注意力被转移到了灵氛身上,仿佛刚才的紧张气氛只是错觉。
在侍者的指引下,灵氛迈着轻快地步子找到自己的席位,坦然坐下,并微微转过头去看旁边的歌素。
对上那双明亮澄澈如赤子般的眼睛,歌素浅笑,来得真是时候呢。
最后一位贵宾已经到了,沈非江便宣布宴会正式开始,很快有歌女上前表演助兴,不过并不是普通的歌舞,而是舞剑,长袖飞舞之间,剑光流转,别添一番英姿飒爽的味道,也真是难为了沈非江,精心准备这一场宴会,却不知打的什么算盘。
清韵为歌素一一试了菜肴,才将玉箸递予歌素。
大厅内的气氛渐渐热烈起来,只是心细的人会发现,歌素等人仿佛完全没有融入宴会的氛围中,旁人的寒暄热闹都与她无关,只是专注地照顾幼妹。
另一位与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的,便是灵氛了。
“我记得洛城有一首著名的琴曲,似乎是臻琴王后所作,是什么名字来着?”谢封龙突然说道。
臻琴王后,君韶帝之妻,善音律,精六乐,性情温婉,容姿清丽,于碧玉年华之际下嫁君韶帝,育有一子两女,奈何命运弄人,红颜薄命,于君韶十五年,香消玉殒,葬于瑶山。
在座的虽然都是江湖人士,对这一段历史却非常熟悉,当年臻琴王后才貌倾城,常与君韶帝微服游历,德行美名,冠绝天下,一首《九州赋》,琴骨铮铮,恢弘大气,广为传颂。
谢封龙此时提起一位前朝的王后,不知是何用意。
歌素不动声色的夹了一块洛水鱼轻轻放到阿维的碟子里,眼眸低垂,不辨悲喜。
“怎么,谢先生对音律也很有研究么?”沈非江问道。
谢封龙笑道:“我一介莽夫,哪里懂得这些,只是想起刚刚的歌舞配乐,联想到我姜朝最善音律的女子,恐怕便是已逝的臻琴王后了,我记得臻琴王后四处游历时,曾在洛水湖上泛舟作曲,便有这一问罢了。”
谢封龙斟酌着词句,并没有点明沈非江与王室的关系,在座也心知肚明。
歌素放下了玉箸,静静地看着谢封龙,她倒要看看,前朝王后都搬出来了,这一出戏,打算怎么唱。
“谢先生说的恐怕是《云梦辞》了,既然谢先生有兴致想听,那便让乐师弹奏一曲吧!”沈非江笑道,心里却十分不悦,这个时候,当着歌素的面提这个,那自己好不容易缓解的叔侄关系,恐怕又要回到原点。
谢封龙却摆摆手,道:“乐师的技艺,刚刚大家已经见识过了。”转而看向歌素,道,“说实话,老夫对歌素姑娘很是敬仰,《云梦辞》是一首广为流传的曲子,如今的闺阁小姐很熟悉,不知歌素姑娘能否为大家弹奏一曲呢?”
谢封龙的话,又把关注的焦点引到了歌素的身上。
看来,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放过自己了啊,面纱下,歌素淡然一笑。
忽略掉来自四周审视打量的目光,歌素起身,礼貌一拜,道:“谢先生抬举了,歌素不过一介凡女,不敢在诸位英雄面前献丑。”
一旁的灵氛举起酒杯轻酌,唇角含着一丝戏谑的微笑,如果谢封龙不是在试探歌素的身份,那他当真是蠢到家了。
“歌素姑娘说得有道理,谢先生与歌素姑娘都是本王的贵客,哪有让客人献艺的道理,传出去,还以为我沈非江不知待客之道呢!”沈非江接过歌素的话,说道。
“城主有所不知。”谢封龙道,“歌素姑娘不过到洛城几日,却能得到城主青眼,并且一手精妙医术,悬壶济世,谢某早就想见识一下,今日一见,更叫谢某惊叹,所以才想一见姑娘才华。”这话说得轻佻,蒙卡和铭钰几乎同时握住了剑柄。
歌素神色不变,坦然道:“歌素既以一身医术傍身,于琴艺却不甚精通,若是今后谢先生的身体有什么不适,歌素倒是能查看一二。”
歌素态度坚决,换做一般人早就放弃了,谢封龙却是胸有成竹的样子,道:“今日是王府宴会,姑娘的医术怕是用不上,因此谢某才希望姑娘能为大家弹奏一曲,并且谢某前几日得了一把古琴,正巧今日带了,便希望能赠予姑娘,所以才找了个由头。”说罢爽朗一笑,倒像是真的这么打算一样。
“你们说来说去这么久,倒不如谢兄先把琴拿出一观,否则你随便拿出一把琴,怎能配得上歌素姑娘呢?”洪谨笑道。
歌素的眸光一沉,这帮人,千方百计想让自己弹奏一曲,可不是真的单纯地想欣赏曲子,只怕,是专门来试探自己的。
“小女子也觉得洪先生说得很有道理,不如就请谢先生把琴拿出来吧!毕竟凑巧带了来。”灵氛清凉的声音响起,说到最后,还不忘讥讽谢封龙。
“那便依众人所言。”沈非江道。
“当然可以!”谢封龙做了个手势,立刻有人抬了琴桌进来,只是那上面被白布盖着。
“歌素姑娘,请上前一观。”谢封龙礼貌道,脸上的笑容里是怎么也藏不住的得意。
歌素向身后的人递了一个“放心”的眼神,这才不急不缓地朝场中走去,随你是什么呢,我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歌素在古琴面前坐下,轻轻掀开了白布,手却在看到古琴的一瞬间颤抖了起来。
“母亲,母亲,这把琴好漂亮啊!”
“当然,这是你父亲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呢!”
“公主,我们快走!”
“不,母亲还在里面,母亲还在里面!”
············
熊熊燃烧的大火,撕心裂肺的痛楚,我原以为,所有的一切,都随着那把大火烧得一干二净了呢!却怎么也没想到,原来,还剩下了你。
那是臻琴皇后的琴——“号钟”,传说中伯牙弹奏过的琴。
慢慢地抚摸琴弦,歌素的心慢慢平复下来。抬头去看稳坐台上的沈非江,歌素眼里多了几分嘲讽:沈非江啊沈非江,你让我如何放下那些痛呢?它们早就长到了我的心里,和我的血肉融为一体,稍微一碰,就忍不住要张牙舞爪的出来把这一切都毁了。
尽管只有一瞬间,沈非江还是扑捉到了那一丝杀机,心中一悸。
“铮~”歌素拨弄着琴弦,宏亮的琴音如同钟声一般,震荡着每一个人的内心,顿时,整个大厅都安静了下来。
歌素慢慢闭上了眼睛。
呼吸都变得缓慢。
起调很慢,深沉而浑厚。
仿佛立在高山顶峰;
仿佛面对着汹涌的大海;
仿佛端坐城门之上面对千军万马;
又仿佛只是静坐院中,却有浩瀚星空;
接着岁月变换,时光流转,生死别离,人事悲喜,匆匆而过;
只有赤子初心,依然不变;
也似乎,有了那么一丝丝变化;
最后,琴声呜咽,惆怅生,归泯灭。
歌素一身白衣,周身却有光华流转,被面纱遮住的容颜无从分辨,却能让人从那一双眉眼中,看出一点点彷徨不安,连带着琴声,都变得唏嘘起来。
沈非江好像看到了第一次见到臻琴的时候,那个扎着两个发髻的娇弱女孩;看到了臻琴及笄时,那一头柔软的黑发;还有臻琴大婚时,肌肤胜雪,娇羞动人的模样。
然而,这样的臻琴,却不是属于他的臻琴。
明明就坐在自己面前,却已隔了万水千山。
沈非江没有发现,自己的眼角有泪珠滑落。
原来,过了这么久,自己还是后悔的。
随着最后一个琴音结束,歌素静坐了好一会,才深吸一口气,起身道:“歌素献丑了。”
直到这时,众人才从琴音中醒转过来,如同大梦一场一般,额头都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只有灵氛,悄悄松开了被掐住血痕的手,低声抽气,道:“疼死我了,差一点便被勾入幻境。”
阿维则听得满脸泪水,铭钰等人都沉默着不说话。
窗外,沈珩翊目光灼灼的看着歌素,她的身份,他不是不知道,然而她却越来越让人看不懂,如若有恨,为何这琴音自有一番大气磅礴,若说不恨,那足以勾人入幻境的力量,又来自何方。
专注于琴乐的歌素,如惊鸿一般,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敢再小看这个女子。
此刻,谢封龙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来之前,那人命自己一定要说动歌素弹奏此琴,谢封龙内心是很不相信的,“号钟”是传说中带有灵力的古琴,古往今来,能弹奏它的人也不过只有伯牙,再加一个臻琴王后而已,伯牙暂且不论,臻琴王后,那可是出身音律世家,百年难得一见,世间绝有的人物。
难道!
谢封龙突然明白了为何那人会这么在意一个初入中原的女子,再看看那个小女孩的年纪,联想到沈非江的态度。
谢封龙惊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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