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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六章 下


我很少见李卫露出如此严肃可怖的表情,只怕是真生气了。他进去,我乖乖坐在门口等他。心里想着,李卫都这样大反应,胤祥要是知道,会是如何?

        李卫很快出来,脸色依旧很阴沉,抓着我手的力气也大的惊人。李卫把我拉到王府后门没人的地方,我不禁肝颤,他别是脾气上来想揍我一顿吧……

        李卫停住脚步,转身瞪我。我心虚地移开眼神。突然手上一痛,他握的更紧。

        “你!”他低吼。

        我低着头等待他后面的怒骂,他竟没了声息,猛地甩开我的手。我吓了一跳,抬头看他。他恼怒地瞪了我一眼,眸子里是我不懂的复杂。

        “我……”我心虚地嗫嚅,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卫转身,大步走开。我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前方的人群中,方才长出了一口气。或许他想骂我胡闹,或许他想叫我保重,或许有很多的或许,只是相对无言。我最后看了一眼他消失的方向,转身离开。

        十四爷雷厉风行的把劫狱安排到了第二天夜里。我只得着急忙慌地去酒楼打点好伙计掌柜。裴掌柜一听我要离开许久,还不知何时能够回来,顿时就黑了脸急道:“骊老板,你还真是个甩手老板,这是您的买卖,您哪能说不管就不管了?”

        我连连作揖赔笑:“掌柜的,我这是信得过你们大家伙才把酒楼交给你们。您是读书人,我相信您的操守,伙计们也都老实能干,我没什么不放心。眼下我实在是有要命的事要去处理,您就多担待,是赔是赚都无所谓,挣了您就多拿钱,赔了您关门歇业我绝没有怨言。若我三年五载还不能回来,那这酒楼便是您的了,房契地契您只管找十三阿哥府上的常总管去要。”

        裴掌柜闻言脸色煞白,说话直结巴:“骊、骊老板,您您您这是,哪、哪的话!说的就像,一去不回似的。”

        我苦笑,这可还真是说不准的事,我虽然是做个样子去剿天地会,但人家发现我是奸细可会货真价实的灭了我。“掌柜的,您别瞎想,我也就是为了叫您安心。还有些事请您多操劳。十三爷府上每日的供应您一定按时叫人送去。我回来之前,逸兴楼每月的盈利四成归您,剩下那六成烦劳您送到十三爷府上。若是亏了,您也不用自己填补,仍旧去找常总管支钱救急。”

        裴掌柜不好意思地笑道:“这可怎么好意思……您放心,您回来之前,我一定替您好好打理这酒楼,府上我们也一定小心伺候着,绝不敢怠慢了。”

        我点点头,正想着还有什么事要嘱咐,裴掌柜又低声道:“九爷来了,在凤宜厅吃酒呢。他说您要是来了,叫您上去见他。”

        我不由皱紧眉头,他又来做什么,还嫌害我们害的不够么?先前明明说好要将胤祥的事压下来,转头就去打小报告,亏我还以为他真的为着云希不再针对我,到底是我不该轻信他人,活该叫人一巴掌打在脸上。

        我随手从柜台上拿了一瓶酒上楼去寻九爷,打算先礼后兵。九爷见我进来,第一句话便是:“老十三那事绝不是我说的!”

        我本想先客套两句再质问他为何出尔反尔、背地害人,没成想他自己先来了这一句。他虽然言辞诚恳,我骊珠也不是个傻子。就算他没告状,但之前严刑拷打顾阑也必是出于他的授意,胤祥虽是皇子,但刑部大牢是九爷的地方,他也不能随意出入。胤祥能进去打人,那只能说明根本就是九爷默许的,是他拷打过头怕皇上怪罪,便故意放胤祥进去,想找个人顶罪!只是这事我虽然能想到,但却没有确凿证据,一时也发作不得,只笑道:“奴才有事要出门一段时间,只怕许久不能伺候九爷,今儿个请九爷喝两杯。”

        九爷将我端起的酒瓶按回桌上,继续说道:“我胤禟说话从来算话,只是老爷子自有他的耳目,他知道也是不奇怪的。老十三自己也有错,被抓住也怨不得别人,只是我并不曾告状,同你说这些便是不想你们当我是个无信小人罢了。”

        我不禁冷笑,好一句漂亮话,胤祥自己也有错,被抓住并不是他九爷的过错!他虽然设了这个阴险的圈套,但胤祥是自己愿意钻进去的。他没有上报却不等同于帮胤祥遮掩,他只要不亲口对皇上告状,自然不能算言而无信的小人。而他来跟我掰扯这些,重点在于不希望你们误会,“你们”一词听起来重点在我,其实他想解释的对象,只怕是“们”所代表的沈云希。

        “九爷,您说的我都明白,过去的就过去吧,我不是也没埋怨您吗?”我脸上笑着,心中却暗暗诅咒,等四爷夺了天下,胤祥掌了大权,定要叫你也尝尝被人暗算的滋味!

        九爷咳了一声,紧绷的脸松范些许:“算你明白事理。听说你要去天地会?”

        我点点头,隐约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我原以为这件事只是小范围知道的秘密,我只要放了顾阑,再去天地会做做样子随便挖点情报就能脱身,但如今看来这个秘密八爷党已经尽知,而且要拿来大做文章。好在我把计划也告诉了四爷,不然岂不是被他们占尽先机。

        我正想着要怎么做才能不伤天害理还能把功劳归在己方,九爷突然咳了两声,吓得我一个激灵。

        我抬眼瞧他,发现他不知从哪变出一个小瓶,对我邪魅一笑:“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没心情陪他玩猜谜游戏,便没走脑子,随口答道。

        “聪明!”九爷拍掌,“南疆奇毒,无色无味,就这一小瓶,能毒死一个镇上的人!”

        “您,这是要干吗?”我一阵恶寒,皮笑肉不笑的盯着那小瓶。他这是要威胁我么?不听他的命令就毒死我?

        “送你了。”九爷把瓶子放桌边,继续夹菜喝酒。

        我好一阵忡楞,方才明白他这是给我上了个双保险。一瓶□□,既可以在关键时刻毒死别人,也可以在走投无路时自我了断。可于我而言,我压根不想杀人。从大义上讲,天地会是反清志士,是英雄好汉,我作为一个汉人,怎么能毒杀自己的同胞,从情感上讲,我也不能接受自己的爱情建立在他人血肉之上。是我太傻,以为自己可以学韦小宝两面讨好,却忘了这些想要争权夺势的人容不得我弄虚作假。

        我一瞬间明白过来李卫的怒火从何而来,他早就说过我小聪明耍的不是地方,而今我算是把这个缺点发挥到极致了。我脑子里乱哄哄一时间不知该进该退,九爷眼神疑惑地打量着我,我深吸一口气,装作调侃他来掩饰自己的想法。

        “又是治伤的苗药,又是南疆奇毒,知道的是九爷经商范围广泛、无所不包,不知道的还以为九爷您是卖药的江湖郎中。”

        九爷闻言立刻掉了脸子,啪得一拍桌子,怒道:“滚!”

        我连忙抄起桌上的小药瓶,头也不回地跑出去。关上门,我握紧手中的小瓶,我真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关乎生死的大麻烦。

        我站在自己屋里,欲哭无泪地看着自己简单的行李。衣柜里衣服倒是不少,但均是平日里的各式太监职业装,便装只有三四身,其中那套只穿了两天的女装现在也穿不上了。我也没有所谓细软,收拾来收拾去也就是换洗衣物,一些散碎银子。之前我怕胤祥哪天想不开再去折磨顾阑,便偷了他的匕首,加上九爷刚给的□□一瓶,打成小小一个包袱。

        没有能当做念想带走的东西,也没有能留下的痕迹。前进是祸福未知的幽暗小径,退后亦无安身之所。我这穿越穿的也忒窝囊了,估计穿越史上就没有比我更悲剧的主!

        采薇现在恨我恨得牙根痒,胤祥被关在养蜂夹道不知境况如何。雨燕处我根本不敢去,我生怕她已经知道了我是女人,又害的胤祥被囚,便也憎恨了我。全家上下,只有常德盛一人知道我要走了,要去做什么。我不想向别人辞行,我的消失,或许对大家都好。

        晚饭后,我照常在府中巡视一番,此次却不是查看仆婢有无偷懒,而是临走之前再看一遍这个家。阖府转过,我推开黑着灯的书房,点了桌前的灯,坐在胤祥往日最爱坐的圈椅上,看着桌上那幅没写完的字发呆。眼前慢慢出现往昔的情景,那时候胤祥正临文徵明的帖,我在一旁看着逸兴楼和家里的账目,看得累了,便趴在小桌上闭目养神。他只当我睡了,将自己的马褂解了盖在我身上。我只作睡熟,待他转身,忍不住偷笑。

        “你果然在这。”

        我回神,常德盛叹着气站在我眼前。我笑:“正有事要同你说。”

        常德盛一脸丧气地在我对面坐下,看我的眼神仿佛我已然躺在棺材里了。

        “这些年,蒙你照顾,骊珠在此谢过了。论年龄,我该叫你一声大哥,我这人不着调,一直跟你没大没小的……唉,你哭什么啊……”我话刚开头,还没开始煽情,常德盛突然捂脸哭了起来。

        “丫头,咱们总有别的办法,再不济爷也是皇上的亲儿子,气过了罚过了也就罢了。家中紧些也没什么,四爷自会帮衬着。日子就是再不好过也不该让你一个丫头拿命去冒险,不说能不能成,便是成了你怎知皇上就一定不再罚爷了。”常德盛拍着大腿颇痛心疾首地道。

        “一切因我而起,也该由我来解决。况且我不止要为胤祥解困,也希望能救那个刺客。他虽然伤了我和十四福晋,但如今他的境况远比我们更惨,欠我们的伤痛他还过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你倒好心,他可是刺客!他当初是要置你们于死地的!你心软放了他,他可会放过你?”常德盛抹着眼泪反问我。

        我略做思考,犹豫着道:“他原本要杀的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我的身份所代表的意义。我若不是如今的身份,他还杀我做什么。”我说罢心里又是一阵酸楚,我所站的立场太过尴尬,向着胤祥,未免成了汉奸,向着天地会,我又何忍帮他们伤害胤祥的亲人。我不知别的穿越女是怎么调和满汉矛盾,我是真的无可奈何。

        “丫头,你听我一句劝,这不是你一个女人家该掺和的事!爷若是知道了,一定不会叫你去的。”

        “绝对不能让他知道!”我连忙打断常德盛的话,“常大哥你答应我,无论是谁问起我的下落,你只一口咬定我回乡了,不知家乡在何处。你若顾惜我这条命可千万替我守紧了口风。”我知道常德盛嘴巴很严,但他对胤祥却是知无不言,若不特意嘱咐他胤祥那里一定瞒不过去。

        “你怎么不明白,这是去玩命!”常德盛横眉怒目,“爷若是知道他的平安富贵是靠你一个女人豁出性命换来的,你叫他情何以堪!”

        “可我要不这么做,你又叫我情何以堪?”我眼眶一热,鼻子莫名其妙地酸起来,“我必须得做点什么。你也看见了,福晋现在恨死我了,侧福晋,我都不敢去看她是个什么反应。我不能装作若无其事的在家里待下去,我无法面对她们。”

        “福晋不是不讲理的女人,她只是一时难受,总有一天能想开。侧福晋老早就知道你是女的,不然这些年来怎会与一个太监如此亲近?一家人哪有解不开的心结,你何必为这些缘由去冒险。”常德盛长出了一口气,又劝道,“福晋那我去劝劝,你去求十四福晋,叫十四爷换一个人去。”

        我摇摇头,如果我心中只有其中一个顾虑,那么我肯定不会去冒险,但种种事故积压在一起,便不是常德盛三言两语可以化解。至少在天地会的问题上,换了别人,未必会真的放顾阑一条生路,也不可能在围剿时对天地会手下留情。

        “常大哥,你的意思我都懂,可如今十四爷已经安排了一切,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我答应你我会万事小心。家里一切都要你一个人操劳了,还要你帮衬着逸兴楼的运转。这些年我抢尽你的风头权势,也当还给你了。”我长叹一口气,缓缓笑道。

        常德盛刚抹干的眼泪又涌出来,狠狠啐了我一口:“小蹄子少来说这些,抢的时候怎没见你客气,这会子倒叫我念你的好!真当我是傻子么!我也劝不住你,只盼着你尽早回来,这些劳心费神外带得罪人的差事大爷我还不乐意干了。”

        我握住常德盛骨节凸起的大手,哽咽道:“常大哥,保重。”常德盛又落下泪来,攥紧我的手呜呜咽咽哭了好一阵。

        夜深,我换了一身适合活动的衣服,将门关好,最后看了一眼我居住的院落。灰墙青瓦,梧桐遮月,常德盛站在门口定定望着我,眼里全是泪光。

        我怕自己也会哭出来,不敢再看他一眼。便悄声从后门出去,十四爷派了马车在街口等我。我把门关严,转身,撞进一个被夜风吹得冰凉的怀抱。

        那人狠狠拍着我的后背,像是家长在教训不听话的孩子。我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呜咽着叫了一声“哥”,拽紧他的衣服抽泣。

        “我没你这么胡闹的妹妹!”李卫低沉的声音在头上响起,“你气死我了!”

        “我都混成这样了你还欺负我!”我捶了李卫一拳,扯着他的衣服擦眼泪。

        “活该!你要是我亲妹我就大嘴巴子抡圆了抽你!天下男人死绝了,你为他……”

        “你要是来教训我的,现在抽我一巴掌你就可以走了!”我哭着推开李卫,顺着墙根蹲下抱头痛哭。我何尝不想像采薇那样在胤祥的保护下安心生活,我何尝不想置身事外只做一个冷静的旁观者。可从我穿越过来的那一刻起,麻烦就从来没离开过我的生活。我不知是历史本来就应该如此,还是我无心的差错造就了历史,我只知道,我闯的祸要由我来弥补,我造的孽要由我来偿还。

        “别哭了,是我话说重了。”李卫将我拉起来,笨拙地给我抹了一把眼泪,“你记着,你再出生入死,头等功也他妈是老十四的。情况不对赶紧跑,天大的漏子都有四爷给你兜着。”

        “四爷恨我还来不及,才不会管我……”我抽噎着低下头。

        “他会的……”李卫安慰的笑着,“为了你的小命儿,哥会在他犹豫的时候提醒他,当初他自己是怎么做的。”

        我一个激灵,难道四爷和天地会有什么瓜葛?我忙追问:“你什么意思?”

        “不该你知道的别问。”李卫正色道,“你只管保命,其他事随便应付,量他老十四也不能拿你怎样。好了,你去吧,我瞧见有车在街口树荫下等着。”

        我想对他笑,却怎么也扯不动自己的脸:“哥,若我能活着回来……”

        “闭嘴!”李卫抬手敲了一下我的头,“一定给老子完完整整、活蹦乱跳地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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