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我连紧张带择席,一宿没睡好。胤祥看起来倒是睡饱了,一边用早膳一边神采奕奕地叫我去喂马。我心说大草原上都是草,马还用得着喂么?但还是提了一捆草料,到马棚喂那匹比我都金贵的牲口。马棚里已经有人在说笑,是十爷和十四爷。我过去请安,十爷上下打量我几眼,道:“诶?这是谁家奴才,瞧着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回十爷……”我正欲答话,身后便传来一声轻佻的嬉笑:“老十你这脑子可真是,这不是老十三的新宠么?”我不由皱紧眉头,这人说话怎么这么损啊,回头一看,却是一身正蓝骑装的九爷。
“啊,你一说还真是。好像最近这段时间老十三走到哪都带着他。诶,你叫什么?”
“回十爷,奴才骊珠。”
“哈!老十三怎么给你起了个女人名字?”十爷放声大笑。我心中郁结,我就是女人,而且这名字是我爹起的!
“怕是老十三想钱想疯了。”九爷接口道。我莫名其妙,我叫什么名字跟他想不想钱有半毛钱的关系么?
九爷仔细端详着我,挑起玩味的笑:“他对你那份宠幸倒是有些相似,只可惜,你这副长相,虽也过得去,但到底衬不起这个名字。也不知老十三是怎么想的。”
我本是一头雾水,听到宠幸、长相衬不起,才有那么一点点的思绪,便试探道:“骊珠是奴才本名,十三爷并不曾给奴才改动。想来是奴才口齿不清,叫九爷误听了。奴才姓骊,骊山的骊。”
九爷一挑眉,别过脸去咳了两声,留给我一只微红的耳朵。十爷仍是一脸迷茫,十四爷低着头无声地笑抽。我瞧这情形,心中更是笃定,某九这厮是把“骊珠”听成了“绿珠”,抖错典故了。我也不好明着嘲笑他,便躬身退到一边去喂马。
十爷仍是想不透其中关节,追问九爷刚才的话什么意思,我的名字有什么问题。九爷脸上也显出绯红来,搪塞道:“磨叽什么?马准备好了就快走,叫皇阿玛等你么?”
十爷无辜又委屈地牵着马走在九爷身后,我一个千打下去,故意高声叫嚷着恭送几位爷,爷走好!
他们这厢离去,胤祥和四爷正巧过来。擦身而过相互招呼,九爷的脸色有些难看,十四爷骤然停了窃笑,意味深长地看了胤祥和四爷一眼。
我给他们请过安,胤祥便若有所觉地问我:“刚才出什么事儿了?”
我忍俊不禁:“九爷该去找太医瞧瞧耳朵了。”胤祥问我怎讲,我便把刚才的事略做叙述,又眉飞色舞地详加描述了九爷神色的变化。
“老九这个钱串子到说我想钱想疯了,若是拿石崇作比,咱们兄弟中,除他老九不做第二人想!”胤祥听了我的描述哈哈大笑,转头对四爷道。
四爷抿着唇,眼里也有笑意,嘴上却教训道:“别胡说,叫皇阿玛听见要不高兴的。还有你,以后爷们说什么你就应什么,不许跟爷们顶嘴。不过是个名字,左右知道说的是你就行。”我忙笑着应了,随他们一起牵马离开。
皇上早起要行围,随行的诸位阿哥都带着随从早早到了营地恭候皇上。我们过去的时候皇上还没来,我便小声对胤祥嘀咕道:“我不会打猎,也跑不快,会不会拖你后腿?”胤祥自信满满,只叫我骑着马跟在他后面背箭筒、捡猎物就行。我心稍安,又道:“把你火铳借我防身用吧,反正你也用不着。”胤祥瞪我:“胡闹!火铳是要命的家伙,万一走火,你小命就玩儿完了!”我再三恳求,只说是放我身上保管,绝对不拿来胡玩,他才勉强同意,将枪口向下递给我,又教我怎么给火铳上镗,嘱咐要小心走火。我连连点头,小心翼翼地把枪插丨进后腰带,又得意洋洋地拿手指冲着胤祥比了个打枪的动作,然后吹了吹指尖。胤祥宠溺地笑着,轻轻地拍了一下我的帽子。我的目光却从胤祥抬起的臂膀下穿过去,看到九爷冷笑着扫过来的目光。我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默默把手放下,往后退了几步,低调地藏在人群之中。
不多时,皇上圣驾至此,下旨围猎开始,并宣布今日哪位皇子获得猎物最多,便将蒙古王爷进贡的宝刀赐予他。胤祥眸中精光一闪,转头道:“骊珠,跟好了。”我点点头,紧随他后策马而去。林中道路崎岖难行,又有树木荆棘阻挡,饶是胤祥技术好也缓下马速,我跟在他身后,虽然跑不快,但总不至于跟丢。一路下来,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凡抬手发箭必有猎物倒地。我不会屈身拾物的特技,胤祥便亲自拾起,再丢给我。不大工夫我的马上便挂了七八只野兔、野雁。
我完全被胤祥的强悍所迷,只觉得他随便一次拉弓射箭都比电视剧里刻意为郭靖设计的反手射雕更帅。在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射三箭猎了一头獐子之后,我的花痴爆发到极点,以一种歇斯底里的情绪尖叫:“哇!好厉害!”胤祥擦了擦额上的汗珠,脸上泛着运动后的健康血色。他跳下马去将獐子捆好,牢牢拴在我的马后,又自己飞身上马。我端坐马上到像个坐享其成的爷。
周围响起一片马蹄声,胤祥调转马头去瞧,正是十爷气势汹汹地赶来。
“嘿!我这追了半晌,到叫你捡了个现成!”十爷勒住马,看了看我马后拴着的獐子。
“这可巧,弟弟谢十哥帮忙了!”胤祥一脸捡了便宜的奸笑。
“罢了罢了,便宜你小子,我找头野猪去!”十爷豪迈地话音还未落,一阵响亮的猪叫就在远处响起,且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老十三,刚才那个让你了,这个你可不许抢!”十爷从身后抽出箭来搭在弓上,凝神看着草木深处。
胤祥也半拉开弓,压低声音道:“十哥这话可不对,谁猎到便是谁的,有什么让不让的。”
半人多高的草丛一阵乱晃,众人都屏住呼吸,只等野猪出现便要给他致命一击。一个比我想象中要庞大许多的黑影突然从草丛里冲出来,我吓得嗷的一声尖叫。胤祥和十爷的箭同时射出,却并没有将那巨大的野猪立刻射杀,反而激怒了它。我只听见胤祥大喝一声骊珠快跑,便见那身上插了两支箭的大家伙咆哮着朝我冲过来!我一瞬间吓得失声大叫,用我自己都不敢想象的速度灵活地调转马头,打马飞奔。那野猪像是认准了我一般,径直追过来。我不敢回头,只听得胤祥和十爷都纵马追了上来,身后嗖嗖的破空之声,那野猪的脚步声似乎改了方向。我回头一看,它身上已插了五六支箭,黑红的血液顺着箭孔汩汩流出,正红着眼睛像胤祥猛冲过去。
“啊!”我忍不住惊叫出声,一拧身从飞奔的马上扑下来,坠落在草地上滚了几圈。
“骊珠!”胤祥惊呼一声,纵马朝我跑过来。那横冲直撞的野猪紧随其后,硬是凭着一股蛮劲将奔跑中的骏马撞翻。千钧一发之际,胤祥纵身一跃,几个翻滚躲到一边。我踉跄着爬起来,一把拔出硌得我后腰生疼的火铳,拼命往前跑。胤祥抽出腰刀,与正在喷着热气,用蹄子刨土的野猪对峙着,追过来的十爷勒住马,生怕惊了野猪伤到胤祥。胤祥余光看见我向他跑过去,脸色骤变,大声叫道:“别过来,你快跑!”我根本反应不过来他说什么,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救他!
抬手、瞄准、扣下扳机。我的身体自动完成一整套动作,甚至还能三点一线地稳稳瞄准野猪血淋淋的大脑袋。嘭的一声,野猪悲鸣着倒地,胤祥立刻飞身上去补了一刀。血花飞溅,野猪终于不再挣扎嚎叫,我长出了一口气,慢慢放下一直举着的火铳。
“骊珠!”胤祥满身是血,三两步跑过来,抓着我的肩膀上上下下地检查我有没有受伤,“摔到哪了?说话啊!哪伤着了快告诉我!”
“我刚才,是不是,开枪了?”我一个寒战,我居然用一把真枪打死了一头野猪,我哪来这么大胆子,万一打到胤祥怎么办!我一把丢掉□□,紧紧抱住惊魂未定的胤祥。幸好你没事!幸好!
胤祥身子一僵,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我心扑腾的不成样子,忍不住鼻子发酸。
“一头野猪也值的你们这么膈应!”十爷砸着嘴,“老十三,我以前还真不知道你好这口。”
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放开胤祥。胤祥皱着眉怒道:“胡说什么!”
“哼,你也不用跟我矫情,我管不着你的事。我只关心这野猪算谁的?”十爷威风凛凛地一甩鞭子,空气中炸开一声脆响。
“骊珠开的枪,我补的刀,自然算我的。”胤祥理所当然地道。
“那箭还是我射的呢!”十爷扯着嗓门大喊,“你数数,一大半都是我的箭!”
“它就是让你射成刺猬,最后也是我砍死的。”胤祥嗓门不大,但气势上是半点也不肯示弱。
争到最后的结果就是,两人为了一头野猪放弃了整个围场。最终十四爷一举夺魁,耀武扬威地从皇上手里接过那把镶满宝石的金刀。我盯着那把看上去就诱人的奖品口水半天,扯着胤祥衣角埋怨:“都怪你,你早肯分他一半那把刀说不定就是咱的了!”胤祥黑着脸把一块烤肉塞进我嘴里,我恨恨地咬着烤肉,目光追随着那漂亮的蒙古刀落到十爷身上。十爷拿过刀左看右看,又拔丨出来比划了一下。不知是注意到我的目光还是故意向胤祥这边炫耀,十爷故意把刀冲我晃了又晃,还一脸淫丨笑地跟九爷咬耳朵。九爷斜睨着我,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我直觉要坏事,忙收回目光。
果然女人的第六感很准,十爷过来死乞白赖拉胤祥一起喝酒,并坚持要求我也陪同。我完全能预想到一会儿他们会怎么拿我们做文章,心里膈应的要命。
八爷的帐子外生着篝火,火上烤的是十爷硬分走的半头野猪。帐内,八爷九爷十爷十四爷以及胤祥和我围坐在一起喝酒。没错,由于十爷不断地称赞我胆大勇猛,我一个奴才,得以跟爷们围坐在一起喝酒。喝酒是免不了行酒令的,诸位爷们如此惯了,就连传说中草包一个的十爷也不怯,唯独我是彻头彻尾门外汉。中文系真心没讲过这个,即使偶有提及也绝非重点。我再三申明我没文化,我不会说,但是八爷党统一了口径,只说是个乐子,叫我不必拘束。
四句打油诗,内容要符合今天的景况,又要带典故,说不出的罚酒一壶。依着座次,八爷先开始。
八爷略作沉吟,便浅笑吟道:“少年豪情天比高,弯弓立马夺金刀。来年边关扬威日,恐将羞煞霍骠姚。”
我寻思着这是借霍去病年少功成,赞十四爷今日拔得头筹,又想八爷真真是金口玉言,十四爷今后可不是百战百胜、边关扬威的大将军王么。十四爷略带得意地笑,敬了八爷一杯酒,八爷一口干了,笑着拍拍十四爷的肩膀。
九爷清了清嗓子,我抬眼瞧去,却见他冲着我这边道:“英雄何患出身低,马舍怎堪掩精奇。凭得舍身勇护主,报以百年同穴栖。”
这诗表面上是用卫青保家护国功勋卓著,死后享有陪陵荣宠来赞我今天冒险开枪救胤祥的勇武。但是细琢磨起来又有些别扭,我怎么想都觉得他是在羞辱我是个出身低贱的奴才,而且那同穴说的很是暧昧,历来都有卫青为武帝男宠的传闻,他这样说,岂不是讽刺我是胤祥的娈童男宠。我余光见胤祥握着杯的手指节凸显,定是也在气闷。
胤祥咳了一声,道:“九哥太抬举骊珠了,她哪里配与长平侯相提并论。况且八哥刚拿霍去病比了十四弟,九哥岂不是叫我们白占了十四弟便宜。”
九爷笑了笑:“不过是随便说来游戏的,偏你多心。我不过是听了八哥说骠骑,才刚好想到卫青,哪里顾虑到这么多,也罢,我自罚三杯便是。”说完连饮三杯,不怀好意地向我笑道:“绿珠,该你了。”
我本就压着火,再听他故意叫错我的名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便对着八爷一径推脱自己不会行酒令。
“听十四弟说,你是读过书的,又常跟着老十三上书房,怎么小小一个酒令都说不上?若你不说,这一整壶酒可都要喝下去,蒙古的酒可烈得很呢。”八爷冲我微微一笑,我顿感那温和的笑中藏着不容反抗的威严。
“她是我的人,说不上来也算我的,我替她喝就是了。”胤祥伸手去拿酒壶,却晚了九爷一步。九爷握着酒壶道:“哪有主子替奴才挡酒的?绿珠,你既然说不上来,便把这壶酒一口干了罢。”
别说白酒我不会喝,便是能喝,这一整壶烈酒下去我也定会醉死。到时候耍个酒疯出个洋相,丢人的便是胤祥。我瞧他那神色分明就是想看我出丑,便赌气道:“奴才并不是说不上来,只是奴才才疏学浅,怕用错典故惹爷们笑话,或是言辞之间有不雅之处辱了爷们的耳朵。若是各位爷先恕了奴才的罪过,奴才便说一首,逗爷们一笑。”
“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过是喝酒取乐,你尽管说,爷们自然不会怪你。”十爷大咧咧地一挥手。
我含笑点头,只要有人把这话说出来,我自然要把刚才的恶气出一出。胤祥微皱了眉头担心地看我,我冲他略点了点头,起身打了个千道:“那奴才献丑了。”
我清了清嗓子,见众人的目光都在我身上,便深吸一口气,不带任何情绪地吟道:“前世繁华未享足,今生仍拥敌国富。唯恨崇绮花谢早,总把骊珠作绿珠。”说罢我立刻给九爷行礼赔罪,“奴才放肆了,请爷毋怪。”
“没大没小!幸好你九爷宽宏大量不会放在心上,要不仔细你的皮!以后不许胡说,还不退下!”胤祥虽然训斥我,但脸上掩不住笑意。我乖乖回到他身边坐好,胤祥不动声色地握住我放在桌下的手,我不禁挑起嘴角。一道凌厉地视线打在我脸上,我抬眼,给了九爷一个挑衅的笑。我知道我今天算是彻底得罪了他,但那又有什么关系,他的结局,也不过就如石崇一般,站错阵营,落得个家破人亡的悲惨下场。而我,从最开始就站在了胜利者的一边。
清穿守则十六:“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这句话是说给男人听的。作为女人,尤其是穿越女,你需要谨记的是“女子无才便是德”。收起你的高傲和独特,不要让你的本事,成为外人眼中的利用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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