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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天渐渐黑了,各房都掌了灯。厨房开始忙活着准备晚膳,各种原料放在碟子碗里摆满了长桌,只待十三爷回来便下锅开炒。我早就换好了一身太监的衣服,蹲在厨房门口等开饭。先前我自称十三爷新收的小太监,跟厨房管事的胡厨子打了招呼,央求他让我亲自下厨炒个菜,讨好一下新主子。开始胡厨子是死活不肯,我好说歹说磨了他一下午,他才勉强答应,只许我炒一个菜。

        大约快酉时,门房来人说爷回来了,饿了。满人晚上一般不怎么吃东西,所谓晚膳也就是几样小菜,但门房特意强调“爷饿了”,于是原本在院子里乘凉的厨子们立刻涌进厨房,除了最初预备的吃食,又开始下手做了几道下饭的大菜。我也跟进去,在菜筐里拣了两个茄子,蹲在一边削了皮,寻了没人用的案子,放上菜板,把茄子切成小丁,堆进碗里,又剁了几瓣蒜预备着。胡厨子一来怕我乱弄东西吃坏了十三爷,二来也是忙完了自己的事,便饶有兴趣地站在一边看我忙活。

        我也没打算在饭菜里下药,自然大大方方地让他看个够。过油、炝锅、调味、出锅,我麻利地将烧好的茄子盛进莲花碟,与其他饭菜一起放进保温的食盒里,提着向胤祥的居处走去。

        站在门外深呼吸了一番,我鼓起勇气敲了敲门,在门外喊:“爷,晚膳备好了。”胤祥应了一声,只叫我放在外屋。我推门走进去,把饭菜放在外屋的圆桌上,摆好碗筷,退到一边。

        胤祥从里屋走出来,根本没抬头看我,径直坐在桌边大口吃起来,看来真是饿的够呛。不过即使他吃的很急,动作却还是规矩优雅,看得出是从小严加教养地结果。

        “一会儿叫胡厨子去帐房领赏,这红烧狮子头比御膳房做的都好吃。”

        “嗻。”我低声应了,他没有抬头看我,想来他们这些天生的主子都惯于无视奴才。

        “茄子谁烧的,比以前好吃的多了。”

        “回爷的话,茄子,是奴才烧的。”我故意装作没规矩地大声回话,料定他会抬头瞧我。

        果然他抬了头,但下一秒他把嘴里的饭喷了一桌子,大约是有饭粒呛进了他的气管,胤祥不停地咳嗽,但他的眼神再也没有离开过我的脸,眼里满是惊恐。

        “爷,这次我能跟着你了吧。”我微笑,用的是肯定句。

        胤祥的眼睛几乎瞪到了红烧狮子头那么大,听了我的话,顿时拍案而起:“你简直是疯了!”

        我平静地看着他,保持着我浅淡的笑靥:“我清醒得很,我是经过了一整天理智周详地考虑后才这么做的。”

        胤祥估计是被我连吓带气的脑子卡壳了,半天都没说出话来。冷场许久,他像是回过神来,突然拍着桌子大喊:“常德盛!给爷滚进来!”

        一直在门外候着的常德盛立刻跑进来,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

        “你给她剃的头?!”胤祥指着我的脑袋气的直抖。

        “爷……是她非让我……”常德盛小声回道。

        “放屁!她让你剃你就剃,你是她的奴才还是爷的奴才?”胤祥踢开凳子冲过来,抬起手就要打他。

        我连忙扑过去挡在常德盛前面,拉住胤祥的手腕,急惶惶地道:“爷,你别怪他,都是我逼他的。您先坐下消消气,听我慢慢说啊。”我使劲攥住他的手,看着他过度激动而涨红的脸,心脏狂跳,出了一身冷汗。他发起火来的样子真可怕,仿佛周身回旋着愤怒的气流,形成不可侵犯的威慑磁场。

        胤祥恶狠狠地瞪我一眼,甩开我的手重新坐回桌边,胸口起伏粗喘连连。我强定了神,长吸一口气把理由尽数倒了出来。

        “我是这么考虑的。首先,我不剃头,会被人误认为是反贼,不只我的脑袋不保,爷也要受连累。当然,如果爷说出来我是女的,我的命是保住了,可爷的清誉就毁了。其次,我一个女孩子跟着您的确不方便,还会被别人说闲话。而且我长的也不太丑,万一被哪个不长眼的调戏了,岂不是叫人打了您的脸。再次,如果只是单纯的扮男装,我出恭沐浴都要避人就很奇怪,但作为一个太监,不想别人看到自己的身体是理所当然的。最后,我一个女孩子莫名其妙的留在府里,福晋们格格们要怎么想,万一闹起来,我以后也没法做人了。所以,综上所述,我把头发剃了装太监是最明智也是最有利的选择。”

        我毕竟没有郭德纲的肺活量,这一大段话一口气说下来,登时缺氧的眼前发黑。胤祥却是浓眉紧皱,狠狠瞪着跪在地上的常德盛,连个眼风都不肯给我。

        “胡闹!胡闹!简直是胡闹!”胤祥待我讲完便再次拍桌而起,我被他突如其来的怒喝震得一个激灵,地上的常德盛更是把自己缩成一团。

        “我头发都剃完了,您要是不要我,您叫我怎么办啊!”我咬了咬下唇,赌一把,赌他会心软,“您知不知道,头发对于一个女孩子有多重要!”我鼻子一酸,颤抖的声音开始带哭腔,这次却不是装的,没有一个女人会愿意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下午常德盛给我剃头的时候我一直在掉眼泪,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头发并泪珠子一起无声地掉满一地。

        “你为什么非要跟着我?”胤祥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面前,语气冰冷威严,目光凶狠地俯视着我“说实话!”

        他在怀疑我,是啊,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也要跟在他身边,换了谁也要怀疑。我庆幸我面前的人是十三,要是八爷九爷,或许我这会子已经被碎了尸扔进护城河喂鱼了。

        “你以为我愿意装成太监么?我已经走投无路了!我发誓我绝没有半分害你的心,否则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我从没想过我会有一天为了生存如此卑微地乞求,一瞬间委屈的泪水不可抑制地涌出来。

        我为什么要跟着你。我颤动嘴唇无声地念叨着,如果不是那场事故,如果不是云希莫名其妙的被劫持,我怎么会被逼到剃头装太监也要跟着你!泪慢慢模糊了双眼,我强忍着不让它落下,却一时看不清东西,世界在我眼前扭曲模糊,我不禁回想起那个害我沦落至此的意外。

        日落时分,街上的人少了许多,显得有些冷清,让我怀念起三百年后无论何时都人潮拥挤、热闹非凡的王府井和西单。夜市还是有的,只不过逛夜市的都是男人。道路两旁间或有几个小茅草棚,卖茶水和小吃,棚顶挂着油灯,却还没有点亮,想是不到伸手不见五指都舍不得烧那一星半点的灯油。

        几乎每个棚子下都有三三两两的苦力脚夫蹲在灶边喝一碗劣酒,就着干的掉渣的干粮,兴高采烈地呼喝着。桌边也有穿的稍微好一些的平民,要一碗面,几个下酒小菜,相互说着一日的见闻。

        我和云希好奇地看着这个世界,恨不得把每一处都储存在脑子里。

        街角聚着不少人,我自然也拉着云希过去凑热闹。凑近一看,是个套圈的。这个东西我小时候也玩过,倒是不新鲜。只是上学之后就多年未曾见过,现在倒也有些怀念。

        我让云希等我,交了钱准备试试运气。云希却兴趣不大,要自己再去转转。我嘱咐她别跑太远,这家伙倒还知道自己是个路盲,连连点头,信誓旦旦地说绝不跑出我视线以外。

        待云希走了,我便找老板要了十个圈,开始重温我童年的记忆。可惜我技术实在太差,十个圈全扔了出去,却没有一个套上。我本就是随便玩玩,也没觉得能满载而归,于是潇洒地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就见有人围着一伙演杂耍的连连叫好。我紧跑两步钻进人群,班主正吆喝着要演今天最后一段的压轴戏。

        这个杂耍队伍一共四个人,一个人在收拾东西,一个孩子捧着铜盘收钱,另外两个壮汉一个拿刀正在运气,另一个揭开上衣,露出健壮的肌肉,一个马步扎下去,大喝一声。

        拿刀的走了过去,双手攥紧刀柄,看来是要砍人,难道这是要表演传说中的金钟罩铁布衫!

        “小猪!小猪!你快来啊!”突然云希的尖叫声传过来。

        我料定那丫头是看见了什么精致的小玩意,每次都这样,一个仿古的香包、吊坠足以让她尖叫半晌。随她叫着,我要看完这一段再说。

        手起刀落,明晃晃的钢刀砍在那人胸口之上,众人一同惊呼,却见那人脸色涨的发紫,还纹丝不动的立在原地,刀砍在胸口发出金属交击的锐鸣,那人竟毫发无伤!我激动地拍掌、扯着脖子地叫好,成天看武侠小说里写这个桥段,这次可算看着活的了!

        “小猪!”云希的声调又拔高了一倍,我只好悻悻地钻出喝彩不断的人群,搜寻云希。

        “你快来啊!快来看看这是怎么回事!快来啊!”云希兴奋地有些打颤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我顺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过去,发现她果然在一个卖荷包的小摊前站着,我笃定她是老毛病又犯了,便一步三晃的漫步向前。近了一些,我才看清云希身后有几个面色不善的男人,我心中一紧,别是遇见流氓了吧,我赶忙快走几步,云希似乎也要过来。突然,他身后的男人伸手砍上云希的脖子,云希一下软到在那男人怀里。

        “云希!”我的心一下揪紧,拔腿冲过去。可他们似乎早有准备,把云希拖上了一辆马车飞驰而去。我拼命追着马车,可距离还是越拉越远,最终,马车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跌坐在地上,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看着空无一人的胡同,一瞬间我觉得自己无助到了极点。在这里我只有云希,而现在,连云希也不见了。我开始害怕,天色越来越暗,宽阔的胡同里没有灯光,没有人,只有一轮光晕朦胧的残月半藏在在深紫色的晚霞中冷淡地看着我。

        我该怎么办?救云希!我必须找到云希,可我要去哪找?刚才一时慌张我并没有看清劫匪的相貌,而马车后面自然也不可能有牌照,这年头马路上连监控摄像头也没有,即使报警也查不到什么线索。念头一转,我立刻发觉自己缺心眼,这年头又哪里来的警察。我脑中所有面对突发事故的常识几乎都无法在古代使用,在这种危急时候我束手无策。

        我坐在冷冰冰的大街上,茫然地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绝望之中心里一个声音越来越大,找十三!我要去找十三爷!无论用上什么手段,也要搭上十三爷这条线,利用他的势力找到云希!我自知这念头傻得可怕,且不说这位十三爷是不是像书中描述的那样刚正不阿,我一个平民百姓又怎么见得到皇子?可我仿佛着了魔一般,由着自己赌这一把,赌史书和小说没有颠倒黑白,赌这个大清十三皇子确实是一个爱民如子的侠王!

        我从地上爬起来,按照记忆顺着原路回去,路上我想了很多对策,先问客栈老板认不认识胤祥的府邸,问不出来我就问宫门口的侍卫,再问不出来我豁出去跑一趟八大胡同,我就不信可着四九城就没人知道十三爷住哪!

        好在我的人品没次到要去八大胡同现眼的地步,客栈老板给我指出了明路。我记下路线就直奔十三爷的府邸。

        府邸建在内城,我一路狂跑总算赶在关城门之前进了内城,我不知道有没有宵禁,只能尽量不引人注目地从墙根掠过,到那里时天已经黑透了。

        我蹲在街角,不错眼珠地瞪着十三家紧闭的大门。门口的灯笼在夜风里微摆,两个门卫直挺挺地戳着,看起来很吓人。很久没有人经过这里,也没有人在门口出现。不知道这位十三爷是已经休息了还是还没回来。我只能焦躁地在这里等待,又冷又饿,眼睛酸疼。我不敢闭眼休息,我怕在我闭上眼的瞬间错过了机会,这是我唯一的希望。

        云希被劫持了大概有三四个小时了。我不敢想象在这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里会发生什么,我只知道,多耽误一秒,云希就多一分危险。

        马蹄声,拜我高度紧张的神经所赐,我的感官灵敏到了极点。我站起身来向声音的方向望去,却发现眼前一片黑暗,过了好几秒才缓过来。而那辆马车已经到了府门前。

        我的神经绷得更紧了,我甚至没有思考就冲了出去,尖叫了一声:“十三爷!”

        一个刚从马车上下来的青衣男子在灯火阑珊处茫然的回头,我跌跌撞撞地到他面前,抬头,对上他惊诧的眼睛,还未说话,就觉得一直紧紧绷着的神经啪的一下断掉,整个人陷入轰鸣着的黑暗之中。

        清穿守则一:不要以为每个穿越女都能穿成格格、福晋。清朝都要被穿漏了,有名有姓的早都有人占领了,“身穿”的黑户要切记,请及早放开不切实际的幻想,努力寻找可以生存下去的道路,你要面对的是险恶的封建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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