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夫子克星
来人在陈平安的搀扶下，走到王夫子面前。
竟是一名年逾九十的老夫人。
“你、你怎么来了？”王老夫子震惊地看向那老夫人。
“我怎么来了？你说呢，你个老不死的倔驴，都一把年纪了，非要跑来京都搅弄是非，还骗我说是出来讲学……”
老夫人说着，竟一把抢过王老夫子的拐杖，朝着其屁股便抽了下去。
“老婆子，你、你干嘛？哎哟喂……”
“疼、疼啊，老婆子、轻、轻点……”
“老婆子，我、我错了，别打了，这么多人在，给我留点面子行不？”
王老夫子惊慌失措，竟绕着陈平安躲起了棍子，丝毫没有先前的傲气凛然。
老夫人不依不饶，举着拐棍撵着王夫子打。
“都黄土埋到脖子了，你非要出来丢人现眼，还让我给你留面子，留什么面子，还不跟我回去……”
突然出现的这一幕，让所有人都傻了眼！
他们实在想不到，上一刻还那么强势、怒骂众人的王老夫子，此刻竟变成了一个街边小老头。
不久后，他们终于反应过来，这老夫人就是王夫子的伉俪，她这一辈子几乎从不露面，甚是神秘。
听说年轻时她也是一位绝色才女，而且二人感情很深。
在这个三妻四妾都嫌少的时代里，王老夫子甚至终生只与她一人白头偕老。
即便老夫人年轻时都不曾为他生下一儿半女，他也从始至终不离不弃！
世间之人也是将他们的感情故事奉为佳话，但却没几个人真正见过她。
大殿中，原本紧张的气氛，也因为这老两口的打闹变得轻松了许多，有人甚至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们都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活圣人”王夫子，竟是个妻管严！
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好好好，我跟你回去，你别打了，不过得等我将那太监秦牧驱逐以后，再跟你回去！”
见老夫人穷追不舍，王夫子又怕其累出毛病，索性站在原地不动，闭着眼睛任由老夫人拿着拐杖打他。
老夫人高举拐杖，却终究没忍心打下去，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气，显是气得不轻。
“你都一把年纪了，谁知道你还能活几天，干嘛非要多管闲事，太监娶不娶妻又与你又有何干？还大老远的跑到京都来，甚至骗我说是出来讲学！你、你怎么不死在半路……”
王夫子见状，上前搀扶着老夫人，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说道：“别生气，老婆子，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我这不是怕你不让我出门，所以才骗你的吗？”
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老婆子，你得理解我，若是别的事，我自然不会过问，可太监参加选亲这种事绝不能发生在大楚！”
“大楚圣祖皇帝是我的学生，大楚的很多制度、规矩也都是我参与制定的，我付出了多少心血才有大楚今日的制度，让太监参加选亲，这不就毁了我多年的心血吗？”
“我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一旦开了这个头，天下恐怕再无安分守己的太监！”
“如此一来，皇宫会乱，朝廷会乱，天下更会乱，真到了那一天，我、我就是死了，躺进棺材了，也会气得爬起来……”
“爬起来，好啊，我现在就把你打进棺材里，看你还爬不爬得起来……”
老夫人闻言，又气得面红耳赤，拄着拐杖抽了下去。
“哎哟喂……老婆子，你、你还真舍得打啊……”
两位老人在朝堂上打闹争吵，虽不合适，但以他们的身份地位，也没人敢说些什么，只当作是一场突发的好戏。
然而，吕国忠却完全没有心思像其他人一般看好戏！
他敏锐地意识到：秦牧能将王夫子的老伴儿请来，就一定是掌握了老夫子的把柄！
果不其然，很快，老婆子便命令道：“老头子，我告诉你，今日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你最好赶紧向秦总管道歉，不然、不然……”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老夫人竟然要让王夫子向秦牧道歉？
这，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就连武媚娘、蔡文姬等人都疑惑不已。
即便是王夫子的亲传弟子，蔡仲此时也不明所以！
“不然怎样？”王夫子还保留着最后一丝倔强。
“不然老婆子我就死在你面前！”老夫人厉声道，谁都看得出来，老夫人并不是随口说说。
“你、你这是干嘛？让我给这个坏了规矩地太监道歉，你、你疯了吧？”
王夫子正说着，秦牧突然开口道：“王夫子，道歉就不用了，您还是跟老夫人回去吧！”
“休想，只要老夫还活着，就绝不会让你……”
王夫子正说着，老夫人突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揪着王夫子的耳朵往外走！
“还敢犯倔？人家都不让你道歉了，你还不老老实实跟我走！”
王老夫子的耳朵被老夫人拧的吃疼，不住地哀求：“哎哟喂，疼，疼死我了，老婆子，好、我跟你走行了吧，松开，快松开，我的耳朵都快要被你拧下来了……”
见此状况，所有人都哑口无言！
难道一向眼里不揉沙子、倔强如牛的王老夫子真的就这么放过秦牧了？
那他之前那一番斥责、训骂又算什么？
难道他们就活该白白受王老夫子一通训斥，然后此事又不了了之？
眼看着王夫子就要被老夫人拉走，吕国忠眉头紧锁！
一物降一物，事到如今，这王夫子遇上老夫人只怕是不低头也不行了。
只是吕国忠怎么也没想到，这秦牧竟能想到请老夫人来降住王夫子！
而且秦牧还准确地掌握了老夫子惧内的信息！
秦牧到底如何掌握到这些信息的？
而且，就算老夫人来了，又为何会不由分说地阻止王夫子驱逐秦牧呢？甚至还要王夫子当众向秦牧道歉？
难道秦牧与老夫人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交易？
突然，他想到秦牧之前说老夫子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虚伪之人！
看来秦牧定然是已经掌握到了王夫子的什么把柄……
想到此，吕国忠不由地冷冷瞥了眼秦牧。
不行！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既然老夫子好不容易与自己的目标是一致的，都不允许秦牧继续参加选亲，那他就不能让老夫子白来一趟！
“等等！”
想到此，吕国忠突然站出来喊了一声，瞬间引得所有人投去了好奇的目光。
他知道不能公然反对老夫人，毕竟连王夫子都不敢违抗老夫人。
于是笑岑岑地来到王夫子身边，恭敬地说道：“老夫子，既然老夫人支持秦牧参加公开选亲，要不就依了老夫人吧，也免得给您惹来麻烦！”
王夫子愣了愣！
在场所有官员也都愣住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老夫子可是吕国忠带上朝廷的，摆明了就是不想让秦牧继续参加选亲。
为何老夫人一出现，这吕国忠竟这么快就变了脸？
吕国忠继续说道：“不过老夫人与夫子来都来了，何不等这场文试结束后，在京都玩上一段时间，再回去呢？”
王老夫子秒懂！
连忙讨好地对老夫人说道：“不错，老婆子，来都来了，咱们还是看看吧，你放心，我不反对秦牧继续参加选亲了，我可舍不得为了那坏规矩的小太监气死你……”
见王夫子终于因为老夫人的出现改变态度，不继续追究秦牧，武媚娘也终于松了口气。
客气地说道：“是啊，夫子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此次又逢文昌公主公开选亲，也算是一场盛事，还是留下来玩一段时间吧！”
见状，所有人也都跟着开口，请求老夫子夫妇留下来玩一段时间！
秦牧皱了皱眉，心里生出不祥预感！
老两口对视一眼，敌不过众人热情的请求与老夫子殷切的目光，老夫人最终还是同意留下来等文试结束后再离开。
主考官蔡仲见状，连忙恭敬地请求王夫子坐主考官的位置，王夫子既然决定留下来了，他又有何资格担任主考官！
随着武媚娘宣布文试开始，秦牧被王夫子指名驱逐一事也因为老夫人的到来作罢！
纵使百官对秦牧还是充满了鄙视，但老夫子都不再管这件事了，他们又能说什么？
武媚娘与蔡文姬也都松了一口气，不管王夫子是不是真心饶过秦牧，至少他已经表态不管此事了！
这场因为王夫子带来的风波也暂时被压了下来。
然而，秦牧却并没有因此放松下来。
蔡仲缓缓起身，朝着武媚娘、储君行礼后，又朝着老夫子行礼。
大声说道：“此次文试的考题，是请各位参选者以家国为题，当场作诗一首，限时一炷香，由王老夫子与我等一同评定！”
“十人中，前三名者顺利进入最后一轮殿试……”
正说着，王老夫子突然站了起来，大声打断道：“等等！”
所有人再次投去了好奇的目光，这老夫子还想做什么？
“为了防止有人事先泄题，公平起见，老夫建议此轮文试由老夫我亲自出题，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闻言，所有人都愣住了！
很明显，王夫子这句话就是冲着秦牧去的，谁都知道蔡仲爷孙二人与秦牧颇有交情。
如果有人事先泄题的话，不是秦牧又能是谁？
秦牧闻言，忍不住冷笑一声，看向吕国忠，心中暗道：“好一招以退为进！”
此刻，他已经反应了过来！
吕国忠之前之所以突然改变口风，支持老夫人，就是为了以退为进！
既然王夫子不敢公然违抗老夫人，他就退而求其次，让王夫子留在文试现场。
只要王夫子留在现场，蔡仲无论如何也会让王夫子当主考官！
如此一来，也可以间接为难自己，让自己无法通过文试。
他敢确定，在这一点上，王夫子应该是与吕国忠不谋而合了！
果不其然，当老夫人制止道：“老头子，你还瞎出什么风头，给我老老实实地坐着！”
王夫子笑道：“老婆子，你别这么紧张，我这不是没有针对太监秦牧吗？而且由我出题也是为了公平起见嘛，对所有人都是一样，不好吗？”
秦牧心中再次冷笑：来吧，有什么招就统统使出来，我就不信治不了你们！
“不错，王夫子乃是当今读书人的表率，又是闻名天下的一代大儒，由他出题当然最为公平！”
吕国忠第一个站出来大声支持。
龙阳君等人也都跟着附和。
武媚娘皱着眉头看向秦牧，却见秦牧丝毫不紧张，于是再一次强压住内心的担忧。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王夫子了！”
眼看绝大多数人都支持此举，武媚娘也只能同意。
老夫人不满地瞪了一眼王夫子，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既然是要当大楚文昌公主的夫婿，那此人必须要有绝世才华，否则怎配得上文昌公主？”
“所以，老夫出的考题便是七步成诗！”
老夫子说着，捋了捋胡须，得意地看了眼秦牧。
“七步成诗？”
“何为七步成诗？”
一时间，所有人都议论了起来。
老夫子笑了笑，道：“很简单，七步成诗，便是老夫在出完考题后，走七步，七步之内若能写好一首诗，便算过了第一关！”
“这第二关便是由老夫评定其诗作水平如何，决出前三名！”
说着，老夫子再次瞥了眼秦牧，笑道：“当然，如果没人能在七步内成诗，那就全都淘汰，让北齐、东庆另派代表，择日重新比试，如何？”
闻言，朝堂上再次爆发出激烈的议论声。
毕竟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比试方法。
老夫子七步之内，所有人必须按照他给出的命题写好一首诗，这难度可以说是史无前例之大！
而且还要经过老夫子品鉴！
纵使是当朝大儒蔡仲、大才女蔡文姬也不禁摇头，七步之内作诗，他们倒是有些信心。
但在七步之内作一首经得住老夫子品鉴的诗，那便是绝世难题！
毕竟老夫子可以说是当世诗词的活祖宗，能让他入眼的诗词少之又少。
然而，这却让吕国忠也犯了难，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这一招七步成诗，虽然很好地提高了难度，也可以针对秦牧，可北齐的代表不也被针对了吗？
万一其他人写出来了，北齐代表写不出来，岂不当场就被淘汰了？
那他又如何通过联姻获得北齐二皇子的支持？
最初，他只是想让王老夫子赶走秦牧，不让其参加选亲，实在不行，在点评的时候说秦牧写的诗词很差，让其淘汰！
而且他之所以第一个站出来支持由王夫子出题，也只是怕蔡仲与秦牧早已暗通曲款，助秦牧从中作弊！
可现在，他也没想到老夫子竟直接要提高出题的难度，而且一下子提高这么多！
一般人谁有这样的才华？
吕国忠越想越觉得自己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心中懊悔不已！
然而，更加让他没想到的是：
就在所有参选者都犯难的时候，秦牧却第一个站了出来。
大声说道：“好，就依老夫子所言，请出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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