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
楼下草地的厮杀更惨烈了。
老李及各堂口的人和太岁的手下混战着。
我追赶太岁,在假山旁和断后的邪七厮杀着。我恨他害了袁梦兰,一定要杀了他报仇。
邪七白色的西服,已经被血染上梅花图案。
他拼命挥舞短刀,朝我刺来。
我侧身躲避。
“小心。”苗寨主来了,手里弯刀一挥,和邪七斗在一起。
盘梅掩护太岁逃走,半路被宋文茂带着人围攻,眼花缭乱,应接不暇,无暇旁顾。
王文和前去拦截太岁,盘梅立刻冲来,匕首利刃刺向他。
王文和不是她对手,立刻败下阵来。
我趁着这个间隙,则去攻击太岁。
太岁被众人围困,邪七心神渐分,又被千峰寨的人弯刀连刺,十分狼狈。
没几下,邪七身上挨了苗寨主一脚,这一下是大力沉,他口中流出鲜血。
盘梅急忙把邪七替换回去,让他贴身保护太岁,自己冲上来,和苗寨主斗在一起。
苗寨主说:“女儿,你在干什么?你是不是糊涂了?”盘梅是他的养女,此时早已不念父女之情,刀刀逼人。
我喊:“让我来。”接替了苗寨主。
我和盘美厮杀起来。
此时,我们早已分道扬镳,都不念旧日同门情分,彻底的成了生死相搏的对手,彼此下手都毫不留情。
盘梅突然转身,朝树林逃走,追赶太岁。
她的任务是保护太岁离开,而不是和任何人缠斗。
我看到一个人影朝穿过树林小径,朝海边逃去,急忙追赶。
我绕近路,穿过树林,突然出现,拦在小路中央,用枪瞄准太岁。
太岁站着,无动于衷。
此时,太岁的手下在阿彩和各路人手的围攻下,几乎被消灭了。
太岁距离码头快艇,只有数十米之遥,只要跨过一个绿化带,就能逃走。
大家分散,把太岁,盘梅,邪七三个人包围在中间。
“你为什么独自来应战,不告诉大家?”王文秀问,“这也太不把兄弟当兄弟了。”
“我是为我的恩怨而来。我不希望大家继续流血。”
六个红棍在胡默带领下,包围过来,堵住去路。
周大姐也拿着□□,在后面截住退路。
太岁已经被包围,逃不掉了。
他神色自若,轻轻举起手,示意自己不会反抗。
他掏出手帕,擦拭脸上的血渍,望着我:“铁成,大家都是朋友,何必自相残杀?我消灭了黑岳,你们该感谢我才是!”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暴风中去海边么?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撒那些花瓣么?——就是为了让我永不忘记,黑岳是我的仇家!”
“不是每个人都能看清这个世界,许多人都被黑岳迷惑了。包括你。”
大出众人所料,太岁竟然是个毫无战斗力,且手无寸铁的人。不过,他十分善于捉摸,蛊惑对方的心,这甚至比武器更可怕。
他就用这几句话,拖延了时间。
盘梅突然冲来,张开手,挡在他身前,对我说:“你要杀他,就扣下扳机,连我一块杀了。”我犹豫了,扳机扣到一半。
盘梅浑身是伤,头发也被火烧了一片,满脸是血,依然不忘保护太岁。
她回头,望望太岁。我看到这眼神,内心明白,她已经被洗脑,无法自拔了。
太岁站在一座新落成的黑岳的塑像下,挥手示意身前的邪七,盘梅退开几步。
太岁走近,双手鼓掌。
“很好,很好。这么多年来,我最高兴的就是今天。因为,我终于,有了真正的对手。”
“太岁,你杀人无数,今天,你是自己了断,还是我们动手?”何媤琪赶来了,骂着。
太岁那白俊的脸上,掠过温和的微笑,“小姑娘,做人,何必这么绝?”
“如果,你们,谁肯过来帮我。我保证,你们的将来,肯定比你们如今,更有前途。”
“呸,少跟他废话。”阿彩说。
李卫举起枪,指着他。
阿清也来了。
他有些诧异。“妻子,——你怎么来了?”
阿清听了,十分恼怒,喝骂他:“胡说,谁是你的妻子?我是特地来告诉你,我们的婚约,解除了。”然后把一份律师楼的文件抛给他。
太岁叹气,掏出雪茄。
一旁的手下忙躬身用火机给他点燃了。
“阿清,你不要被这些人蒙骗。你要想想,你的父亲那么老了,他的生意,可不能出问题。”
“你不要被他们骗了。他们才是真正把你带上歪路的人。而我,才是真正对你好的人。”
太岁又开始蛊惑对方。
“哼,我也是你的棋子,难道不是么?可是,你忘记了,我从来不当棋子。”阿清说。
“不,我,我是真的爱你。”太岁走上一步,“阿清,难道,你不明白我的心?”
“住口!”
他不再说了,目光朝众人扫了一眼,抽了一口雪茄,平和地说:“你们朝身后看。你们很快会明白,不管你们怎么努力。你们,永远无法击败我。”
这句话以轻描淡写的口气说出,更让大家背心冒冷汗。
太岁退开几步。
“阿清,你快过来。”
突然,湖水旁引擎声轰鸣,十几艘快艇,拖着交错的浪,在夕阳的光线中迅速冲来,靠岸。数百黑太保,便衣打手,扛枪提刀,冲了上来,朝众人扑来。
战神追踪灰袍人,说:“老对手。原来,你还在人世。”
“师兄。你没死,我怎么舍得就这样离开。”
灰袍人揭开面具,半边脸被火烧得狰狞,只有一只眼珠能转动。
战神说:“你,逼死了白家夫妇。我今天,不会再让你活着离开。”
“哼,看着她慢慢死去,这滋味真好受呢。”灰袍人讽刺说。
战神听了,神色苦楚。
战神和灰袍人徒手格斗,一时难分胜负。灰袍人甩出双刺,朝他连刺。
两人在码头厮杀。灰袍人渐渐体力不支,被战神匕首划伤,惊慌之下,想要逃走。被铁力拦住。红玥也来帮忙。
战神示意大家让开,这是他们的恩怨,要由他自己来解决。
海边的对手冲来了。
我们陷入了太岁的包围。
码头附近阿幼的手下,片刻间,被太岁的人打成马蜂窝,倒在地上。
红玥戴着红头巾,一路杀散对手,前来帮忙。她出手凌厉,毫不留情。
我用枪指着太岁。“谁敢动,我就打死他!”
我手上,握着的是邵劲曾使用的枪。
盘梅突然跨出一步,挡在太岁身前。
我收手不及,扣动扳机,子弹打中了盘梅。
邪七一把拉走太岁,朝湖畔逃去。
众人连连开枪。子弹撕裂着空气。
逃跑路上,邪七为太岁挡了一枪。
太岁身上也中了枪。
太岁藏身树后,脱下防弹衣,扔在一旁。防弹衣的弹孔,依然在炙热的子弹的烧蚀中冒烟。邪七倒是没有脱防弹衣。太岁毫不惊慌,缓步朝码头走去,很快在湖畔被我阻住。邪七赶来了,看着我,说:“我来解决。”他提起带血的刀,缓步上前,用布绑住手腕,与我斗在一起。
铁力举起刀,也来帮忙,拖住邪七。我趁机一刀刺向太岁。邪七保护不及,太岁的后腰,挨了我一刀。我连续进攻,太岁防备不及,胸口再被划破。邪七见状,则要和我同归于尽。
突然,外围轰隆连声,炸药爆炸,把太岁的人炸上半空。
这下突变,大家都是吃了一惊。
“所有人都是你的棋子!不过,我的人马也不少。”苗寨主说着,手下纷纷冲来。
场面一片混乱。
太岁受了枪伤,吩咐手下无论如何要挺住。拖延我们。
突然枪声响了,太岁中了一枪。开枪的人,竟然是小蓝。
太岁倒在地上,捂着小腹。
“盘梅,你悔悟吧。还来得及。你的老板,已经自身难保。”苗寨主说。
小蓝退到我身边。
盘梅抛下枪,看着我:“哼,铁成。我没求过你们什么。如果,你现在打死他,从今以后,我们不但不是朋友,更是仇人!”
她举起枪,掉转枪口,指向自己的额头。“你敢打死他,我就当场死给你看。”
场面僵持着。
盘梅护着太岁,缓缓向码头退去。
我终于心软了。
太岁喊:“荣华富贵,出人头地,就在眼前。盘美,将来这功劳,数你最大。”
李卫喊:“铁成,这是复仇的最好机会!”
我摇头,“让他们走吧。”
“帮主?”
“难道你们不听我吩咐么?”我说。
李卫等人放下了枪。
我一咬牙,转过身。
盘梅让邪七先送太岁去湖边,“念恩,念恩,快走!”她大声喊,“我留下拦住他们。”
太岁在随从的搀扶下朝码头旁退去,准备逃上一架水上飞机。
盘梅在混乱中看到有人追来,立刻前去阻拦,一刀砍向李卫。李卫举起手臂挡了这刀,立即挥刀还击。盘梅此刻已不是李卫的对手,匆忙逃离,可是来到湖边,四面一瞧,太岁已经不见踪影,他早已丢下自己逃向码头了。她受了伤,踉跄着朝码头走去,眼睁睁的看着太岁上了快艇,朝码头对面的水上飞机去了。
烈火熊熊中,黑岳的尸体落在垃圾车旁,在燃烧着。
激斗中,太岁匆匆走了,把她留在湖边,和邪七跳下快艇,打开所有引擎,飞速朝湖心浮台水机坪去了。
盘梅舍身救了太岁,太岁却抛下她独自逃走。
盘梅头发散乱,满脸鲜血,被太岁抛弃在码头。
她的眼眸中,映出一幅冰冷的画面。
她的梦,破灭了。
一切近在咫尺金钱地位,却无法拿到,连爱情,也化为泡影。
千峰寨的人在苗寨主的带领下冲来了。“盘梅,别走!跟我回去!”
盘梅内心含恨,望着我,说:“——后会有期。别指望什么。我是绝不会回头的。”
“你醒醒吧。盘梅!你已经变成恶魔了!”
她微微摇头,捂住伤口,秀发在夜风中,被剪得散乱。幽寂的夜色,像是不见底的黑色湖水,淹没了她的背影。
她默默的跑到湖边,纵身跳入冰冷的湖水中,游到一艘载运太岁的走私物品的武装橄榄船上,打开了八台引擎。黑色的橄榄船像怪物一样分开浪头,开向外海,消失在黑暗中。
何媤琪,宋文茂等人追来了。
其余的人马继续清理战场。
太岁的人在码头旁拼死抵抗,掩护他逃走。
大家一时无法靠近远处的水上飞机码头。
王文秀驾驶夺来的快艇冲过去,但快艇怎能追上飞机,赶不及了。
太岁走上了小型水上飞机。
飞机已经启动。
轰鸣的螺旋桨声传来。飞机掠过水面,起飞了。
此刻,战神在与灰袍人的厮杀中夺得上风。
“你不是要找我么,现在我来了。”
灰袍人的腿,中了战神一刀。
灰袍人突然爬上摩托车,朝湖畔冲去。顺势一跃,准备落在盘梅驾驶的橄榄船上。半空之中,被战神开枪打中,落入湖水中。
大家在码头旁朝水上飞机开枪,但距离远,而且它的油箱玻璃都经过防弹改装,一般的子弹打去毫无效果。
苗寨主也望天兴叹。
突然,码头冲来一辆越野车。
司机从车上走下来。打开后备箱。“总裁,还有这个!”他脸色抱歉,“这是太岁送给您的!您说带来还给他。我刚从游艇上搬下来。”
大家一看,竟然是大口径礼花炮。一个钢炮管足足有十来公斤重。好像迫击炮。
大家目目相觑。
阿清来了。叹气。
“没错。本来是他在结婚典礼上送我的。现在婚结不成了,父亲亲自吩咐,他的所有东西和财礼一起还给他。——可惜,没来得及。”
大家正说话,却看到那水上飞机转了一圈,又朝码头飞了回来。
洪可馨步履蹒跚,走了过去,吃力的说,“让我来。”努力抬起手臂,用最后的力量,竖起礼花炮,朝天空瞄准。
我伸手去扶,被她回绝了。
大家都知道她的个性,没人再去帮忙。
她单膝跪下,司机送来电开关,装好一个十寸□□,然后和大家走到一旁。
她按下电启按钮,礼花炮弹发射,火焰划出一道彩虹。
突然轰隆一声,□□在飞机不远处爆炸。水上飞机被震得摇晃数下。
司机装好弹。
阿清把一串钻石项链,一个钻石戒指,用胶布贴在□□顶端。拿过开关,也跟着按下按钮。一道闪着的亮光,照亮黑夜。“这是替阿英还你的。”她喊着。流星般的礼花拖出一道红色的火焰,朝水上飞机飞去。
水上飞机来回躲闪,躲开了第一枚□□。第二枚也和它擦身而过,在远处爆炸。
太岁在飞机上,打开窗,哈哈大笑。
大家十分泄气,阿清拿过开关,“这是最后一颗,还给你。”
她正要按下开关。
此刻一个人影,开着摩托快艇冲来了。
他用□□朝水上飞机射击,打光了子弹。
“真不够朋友!也不通知一声,难道我废了么?”竟然是陈强。
他靠了岸,一瘸一拐的上了码头。红玥去扶,他不许。
陈强一瘸一拐的,夺过发射筒。扛起来,放下,重新瞄准。发射,可是底座不稳,那巨大的好似排球般大的十寸弹丸几乎垂直飞上半空去了。他自己被冲击波一震,几乎朝后翻到在地。然后礼花在头顶轰隆一声绽放了。无数彩色的星点飞舞在空中。
大家都很泄气。
陈强则十分丧气。
阿清说:“你浪费了最后的□□。”大家都埋怨他。
何媤琪责备说:“你来干什么?你毁掉了我们最后的机会。”
陈强捶胸顿足。“难道我不能来。我还没责怪你们。——我不来,就差那么一个人,就能占据上风了。能不输吗?竟然要沦落到依靠礼花炮战斗,真是气人。”
“幸好你来了。否则,就错过了这精彩的大战了。要后悔一辈子。”我说。
陈强点头:“还是我的好兄弟知道我的心。我就知道,你有办法。”
战神独自站在一旁,点燃了香烟,抽了一口。
大家望着天空。
水上飞机的轰鸣声没有离去,再次盘旋而来。
水上飞机低空掠过码头。太岁竟然绕了回来。他打开窗上的通风口,脱下帽子,朝众人挥动。“再见!今天不陪你们玩了。”众人手里的枪,都没了子弹。即便有,那些子弹,也压根打不中。
陈强气得把枪投掷过去。
“就差一点没杀了他,让他逃掉了。”
码头旁太岁的残兵败将看到这一幕,急忙上快艇逃走。
黑太保看头子已走,纷纷溃逃了。高楼旁的巨大的盘龙标志也倒塌了。
大家正在失望中。忽然看到飞机再次飞了回来。
机师把飞机高度降低到只有三层楼高,把头伸出窗外。他满脸都是烧伤的伤疤。正是杜赤焱。
侧窗内的太岁神色忽然由自得,孤傲,变为笑着的扭曲。水上飞机失去了平衡。邪七在飞机上突然一甩手,在背后给了太岁一刀。太岁转过身,脸上露出了扭曲的苦笑。
飞机摇晃几下,上下颤抖。
邪七突然挥动锋利的刀刃,把太岁的大半张脸切了下来,然后一刀插入他的心脏,短刀只剩白色象牙刀柄在外。
邪七眼神呆滞,与太岁两人就这样对视。
火光映照下,就像抬头看空中戏台的演出。
我们也看得惊呆了。
邪七用尽最后的力量,拉开了衣兜内所有的□□的保险栓。丁同也在飞机上,奔过去抢夺□□。可是太迟了。杜赤焱开足油门,飞机几乎垂直向天空冲去。邪七跳出机舱。突然,水上飞机化为一团红色的火球,在巨大的声响中爆炸,火焰瞬间吞没了所有机上的人。
水上飞机的残骸在半空中旋转,燃起烈焰。
大家都说不出话了。
黑色的夜空里,无数燃烧着的碎片散落而下,如同那节日的焰火。
碎片触水,飘在在宽广的湖水的水面上,好似满天星点。
燃烧着的碎片让火焰在湖水上漂浮摇荡,又似无数的河灯。
夜晚的风,从水上吹拂而来。吹拂着每个人的脸庞。火光之中,我们的脸,早已沾染了血的污渍。
天地,及身边的一切,突然静了下来。
战斗是这么的激烈,多少人葬送了自己的生命。
十年的激战,无数的江湖恩怨,带走了无数美好的时光,纠葛着多少美好的灵魂,可是,最终的结局,竟然在恩怨仇恨的纠葛中,片刻之间就了结了。
陈强说:“你这么有把握,相信他?我知道你和邪七私下见过面。”
我感慨起来。“我也没十足把握,但什么事,都要去尝试。”
陈强也感慨起来。
持续多年的湖海之战就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
此刻,许多人心里都没有丝毫快意,反而被淡淡的惆怅笼罩。
飞上半空的残骸带着火光,落入远处燃烧湖水中,给这场激战,画上结束的乐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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