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海上风雨交加,急风骤雨吹袭而来。
邵劲站在海边平台栏杆旁,望着夜色下的大海。
他的肩头靠在木柱子上,歪斜着身子,一手举起酒瓶,喝了一口,任由雨点洒在额头。
这几天,他的神色,异常的平和,再也没有过去的戾狠之色。
甄桢来了,站在风雨中。
邵劲不想理会她,走开几步,拆卸□□,用布擦拭。
“你为什么躲着我?”甄桢转到他跟前,问。
他仍然不理会,转头。
“我要给舅舅复仇,给所有小村的人复仇。所以,请你带我去。”
邵劲放下枪,干脆迈步离开。
甄桢伸手拉住邵劲的手臂。
“请你松手。”邵劲不耐烦。
甄桢松开手,说:“邵劲,你究竟在想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我喜欢你?除了你之外,我不会再喜欢任何人。”
“所以,你去,我也一定要去。”
“我不会拖后腿,我会用刀。”她从身上,取出准备好的匕首,开始使劲的挥舞。
邵劲一回手,不用瞧,就打落她的武器。
匕首落在一旁,刺入地面。
邵劲冷冷的回答:“你听好了。我没时间和你争执。——请你不要太天真。你要明白,我们之间,甚至不是朋友,更不可能是爱人。所以,有些话,不要随便说出口。”
“对于我来说,每次战斗,都是危险的。”
甄桢没有再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邵劲不耐烦,回头,说:“你们谁在那儿,把她带走。真烦人。”
“不,我不走。我要你,看着我!看着我说!你不是恨父亲背叛师门么?这笔债,我可以帮他偿还。”
邵劲转过身,“唉。你还不明白吗?我根本就不喜欢你!你这个不懂事的孩子。我当日在雪山出手相助,不是为了救你,是为了拿到兀鹫崖内的东西。——我这样说,你懂了吗?我是为了报仇!才出手救你。如果不是这样,我才不会理会你。”
甄桢还是不相信。
“我的生命,就是仇恨。我,就是复仇的烈焰。”
甄桢抬起头,如雪山融水般清澈的双眸望着他的眼。“那,那你,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我们相处了一年,难道,你真的对我没有一丝半点的爱意?”
邵劲转头望着夜空,沉默片刻。“没有。——我早就告诉你了,没有。别说半点,丝毫也没有。不是我要带你来这儿,是他们要我保护你,让我看着你。而且,你是恶魔的女儿,你……”
甄桢的表情,十分痛苦。
邵劲说了这句,有些后悔。
他停下脚步。
“你有你的生命。你有你的未来。而我,早已是一个死去的人。忘记我吧。”
邵劲拿回匕首返回木屋,喝了几杯。然后拿了武器,走入如丝雨幕中,消失在黑夜里。
甄桢被独自留在棚户雨帘中。
陈强对甄桢说我们过几天要去办大事,这是杀太岁的最好机会,但也是最危险的机会,可能无法再继续照顾她。然后把一些钱和一把刀交给她。虽然,黑岳是我们的敌人。可是,他毕竟是她的亲生父亲。是走是留由她自己选。她可以选择做个自由人,也可以返回黑岳身边。可是,她自从听了黑岳的事,看到了黑岳的秘密纪要中的各种残酷的罪行,再想起雪山小村的杀戮,沉默了。
她亲眼看到生父的手下的残暴,血腥,残酷,无情。
本来,她对黑岳没有印象。现在,她对黑岳则再无好感。
她来到棚户处,望着棚子平台下的空桌子,空椅子,默默出神。
她的神色从悲伤中流露出一丝平静。
“只要你知道,我爱你,就足够了。”
她拿了钱和武器,离开了棚户,把六合刀的头巾留下了。
海风送来浪涛声。
对于我们来说,这又是一个难眠的夜晚。
落日的余晖,铺满海面。
我站在夕阳下,暖暖的光,笼罩着我。
我取出那幅珍藏的洪可馨送的画。犹豫很久,打开看了看,把它继续封存珍藏。
何媤琪有些不耐烦,去找我。
我默不吭声。
何媤琪被陈强赶出门去。
大战的前夜来临了。
我想把帮会的管理权交给杨东义。杨东义拒绝了。
何媤琪指责我想逃避责任。
此时,我才知道头头是不好当的。
杨东义为了让我下决心,想了一个办法。
“铁成,虽然你没有在香堂举行接任仪式。但是你是从前任山主手里接过的委任状。虽然帮会的加入不强迫。但凡加入,或者接触过核心秘密的会员,是不能退出的。接过委任状,就更不能说不干就不干。这是对堂口的侮辱。”
“而且,帮会选任贤能,历来是有苛刻的规定的。一,你是铁先生的门徒,就与本门有关系了。二,你帮助过本堂口。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帮会的头头,最重要的不是枪法,不是刀法,而是为人,是否忠义,有无仁爱之心。能否做大无畏之牺牲。我相信,可馨不会看错人。”
我听了,心中默念“大无畏,牺牲。”
杨东义说:“还有一件事,赎我直言。——铁成,你不能太轻信邪七身边的人。我们若是进入剧场,如果是个圈套,我们就成了别人的瓮中之鳖。所以,我们虽然答应送袁梦兰走,但是,也必须防备着袁梦兰。”我摇头,“东兄,你错了。袁梦兰不可能是对手的奸细。——我忘了告诉你,其实,她是东将的女儿。她,也是你的侄女。”我把之前的事说了,“只不过,我没有告诉她这些事。我想,东将的事你比我清楚,由你告诉她比较好。东将托我找到她,然后再请你照顾好她。”
杨东义叹气。
如今这件事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个艰难的抉择。“我和东孝,东将是三兄弟。东孝最大,我最小。大家习惯叫我们三东。许多人都忘记了我们姓什么。可是,我们终究躲不过命运的主使。两位兄弟都先我而去了——我会去找她,说明一切。”
杨东义与我们离开渔港,来到后山的小天后宫,又打电话叫来李卫等人。
陈强出去“请”来两个被蒙着头的清龙会的手下。然后,一个中年妇人来了,是周大姐。
待夜幕降临。
大家围拢过去。
袁梦兰。邵劲,宋文茂,程雪如,铁力,阮则,红玥等人也赶来了。
杨东义点燃三根香,插入香炉,带着大家向天后娘娘鞠躬,又回头向大海方向鞠躬,祭拜帮会先贤。
“我们共有十一个人,按照帮规,已经达到了开香堂办正事的最低人数。”
王文秀说:“没错,虽然大家同门不同派。但依据规矩,这出席人只要是同门中人就可以。而且,现在还有两个外人在当见证。”陈强用枪顶着那两外人的后背。
先举行转会仪式。
我跟着读入会誓词。“本人誓以至诚,经铁先生处为记名,弟子。今因铁先生殉会。因此转会加入红门红枫山堂。奉行五组遗教。遵守红门法规。互信互助,精诚团结。复兴民族,振兴中华。如有越礼反教。愿意受严惩。并敬砍红香为证。此誓。”
各人按照辈分及职位站好。杨东义开始宣读委任状。
“今天下无道,恶人横行。唯吾门以恨杀敬爱。……恨的是奸盗邪淫,杀的是贪官污吏,敬的是烈女义夫,爱的是忠臣孝子……无奈黑门作恶,黎民遭灾。……因以传位……”
“现在形势所迫,只好因势而变。没有五祖牌位时,可以暂请天后娘娘作左证。铁成,你上了香,就等于进行了正式继位仪式。”
我还是犹豫了。
杨东义说:“现在是帮会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切不可以个人得失为重。”
他看我脸色迟疑。
“如今,许多帮中的会员都投靠了太岁了。如果再没人出来主持大局,帮会就要散了。更别提什么复仇的事了。帮会中谁来担当都有人不服。你本不是外人,如今直接担当重任,主持大局,是大家期望的。”
杨东义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几个子弹留下的伤疤,“如果我当时迟疑了,那么,我会后悔一辈子。兄弟们也会怪我一辈子。各兄弟都是不怕死的好汉,慷慨赴死尚不眨眼。难道我,该畏缩着,不敢担当么?”
我明白他的意思,看看大家,众人都神色严肃。
邵劲盯着我。
“你在红门铁山堂的铁先生处来到枫叶山庄,进入红叶堂,属于转会。不是外人。”
“你赶紧吧,别浪费我们的时间。”何媤琪催促。
我咬牙,点头,接过香,光着膀子拜了几拜,把香插入香炉。
仪式已毕,我正式接位。
传统仪式结束后,众人朝我鞠躬,我也鞠躬还礼。
李卫没有鞠躬,离开了那儿。
杨东义倒酒,大家喝了三杯。连清龙会的人也被胁迫着喝了。
庆贺礼毕。
何媤琪等人正式称我红枫山主,说重建枫叶山庄再进行大祭祀。
杨东义把堂口的名册等物正式交给我。
杨东义把袁梦兰叫到一旁,把我交给他的水月宫的信物转交给她,并对她说明她的身世。然后把当日东将遇刺的事,及她所佩戴的戒指的来历告诉她。
袁梦兰沉默许久。周大姐看了纹身,说那确实是白门水月宫的莲花标志。所谓门人可抵赖但不能冒充。所有新堂口都要从老堂口接续神位,还要有门人见证。所有门徒都有正式入会证明。一般人不敢随意使用帮会的标记。
周大姐又大概说了当年水月宫发生的事。
周大姐宣布水月宫和红叶堂合并,成为红叶堂之下的分支机构。而袁梦兰成为水月宫新的“白莲圣女”。
袁梦兰听了,神色暗伤。
我与旁人也低声慨叹。
大家商议要事。
杨东义和何媤琪把帮会的规矩和大事告诉我。
杨东义辈分极高,在红枫山堂中排名第二。洪可馨第四。何媤琪第七。
杨东义说:“汉留是秘密社会组织统称。汉留之下有红门。依据我们这一派系的说法,洪二等五祖立红门于高溪庙,于观音亭结拜,后于长林寺修行。门人以此基础,散布四海,开枝散叶。”
“本派系分支主要由红门弟子,吸纳南明汉留志士后裔及其秘密社会组织,后来加上各处贫民组成。本来华伯在时,海云寨会员近一万,核心门徒五百。并有执事兼堂主及红棍杀手三十六人。本来本门极少把山主一位传女。但现在形势不同。华伯为了更好的掩人耳目,便拟定了把山主传给洪可馨,并把总管交给何小妹的计划。后来,因为周喜儿独断专权,与黑岳冲突,伤亡惨重。有人外出办事遇害,也有人从此出走,不再回来,所以,今天只剩下我们这几个人了。”
“平日里,普通会员和帮会的核心组织人物是互不见面的。甚至连资深会员,也很难见到山主和核心成员。而核心成员,是维持帮会运作的基础。希望您继任后,把堂口发扬光大。””
何媤琪取出新的数字密钥交给我。每个会员都有一只,见面后只要一对,就能知道对方身份。取代了过去的隐语。她把名册也交给了我,还有一张公司门禁卡。说我肩负帮会现代化,企业化革之重任,但是,如果上班或开会迟到,不打卡,要被扣工资。她又把另一些身份文件交给我。“这是您的公开身份。海云红叶集团董事局主席。并一系列协会,商会的头衔。”
何媤琪又说,近年与黑门的厮杀,已经耗尽了集团的资金。如果不尽快结束这厮杀,集团将破产解散。
王文秀插口说:“你就说,让铁成接个烂摊子,不就可以了。”
何媤琪瞪他一眼。
大家趁着开香堂,让宋文茂进来。然后经我确认,收宋文茂为正式成员。本来他是八卦堂的人,但八卦堂群龙无首,现在又是用人之际,所以只好破例了。让他先在红叶堂当门徒,将来再转回八卦堂去。我想介绍邵劲入伙。邵劲却毫无喜色,只是拿了碗,连干三大碗酒。然后拒绝了。说自己已经对复仇和帮会失去了信心。
程雪如来祝贺我。我问当日七星寨的事,她低头不语,许久才说:“哥哥被周喜儿暗算,当日已经身亡。现在七星帮群龙无首。至于帮众所作的事,请帮主见谅。”
我说:“那些都是周喜儿的诡计。我会找她算帐,替洪可馨澄清。”
红玥找我,说自己要入会。入会的红单都准备好了。
陈强骂她胡来。
她说:“你能入,为什么我不能?”
陈强说:“没人介绍,看你怎么入?”
红玥忽然举起红单,上面介绍人赫然写着何媤琪的名字。
红玥说:“入会费一百零八元,也准备好了。”
我看看杨东义。
杨东义说:“你是帮主,你自己裁断。”
我说:“入会要经过考验。不能直接说入就入。你看我,在铁先生家就被蒙在鼓里。竟然不知道恩师是堂口的龙头。然后又被拖入这场生死劫。现在,又要我牺牲身边最爱的朋友。”
“红单你拿着。先让你当个记名吧。”
红玥听了,也喜上眉梢。
陈强吩咐红玥,把那两个清龙会的头角人物送回去,丢在路边。
我继任龙头的消息也快速地传遍了江湖。
我把袁梦兰和杨东义,周大姐叫去。
我问周大姐,该怎么对付周喜儿。
毕竟周喜儿是她的养女,我不便擅自动手。
提及周喜儿,她叹息一声,说周喜儿的来历她本也不清楚,水月宫的文件被盗后,许多事都已成迷。最近从兀鹫崖拿到帝国财阀的资料,才知道她本名雅倩。其父姓苗,便是仁君投身匪帮的领路人。因其父背叛千峰寨,遭同寨之人刺杀身亡。她被先苗寨主送到水月宫门口而被收养。
“周喜儿这些年也一直在寻找自己的亲眷。你该怎么办,自己定夺吧。她和她的父亲一样,作恶多端,无论落得什么下场,都是罪有应得。不必问我。”她说。
我说:“我还有一个疑虑,对方也问过梦兰她的纹身的来历,他们难道已经怀疑她的身份了?若是这样,此事万不能行。”
“他们不是怀疑,就是另有图谋。”何媤琪说,“我猜,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他们认定梦兰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把她当手中的重要人质,去拉拢水月宫的残部。”
“这么说,太岁把她和邪七当成牺牲品?如果梦兰贸然加入清龙会,然后身份突然被公开,定会引发轩然大波。到时候,莲花社的人不会罢休。这不是让他们毕生背负骂名,被追杀么?”
杨东义说:“我们办事要以事实为依据,不能靠猜测。”
“不管怎样,我们不能半途而废。究竟实事如何,我们赌一把。”袁梦兰说罢,独自走到海边,望着大海出神。
天也快亮了,黎明前的大海汹涌澎湃。
大家看看天色,也分头离开了天后宫。
杨东义在海边,对我说:“我知道这不容易。别怪我,用这个方法逼你担当。现在,你已经挑起了重担。所有湖海人士都会知道红枫山堂的头头是你。是拿出大无畏的牺牲精神的时候了。明天就是帮会的节日。太岁已经发了用商贸大会邀请函为包装的”英雄贴“给各帮会的人,也包括相关人士,及有关名流。大家碍于他们黑门势力强大,明知道对方不怀好意,但又不敢不去。太岁要利用这个机会,把自己的利益范围扩大,但这也是刺杀太岁的最好时刻。”
我叹气。“怪不得,可馨说辞去帮会继承人,是种解脱。”
杨东义说请我赶紧做决定。
如今,大家只等我点头了。
我回到城区,来到一间剧场附近的邻海的小咖啡店里,要了一杯咖啡。
我望着杯子上方的朦胧的白色雾气,陷入沉思。
我一直在默默的和那些仁君的犬牙斗争。虽然我的力量微不足道,但我从未退缩过,更不会想到放弃。可是,如果需要袁梦兰涉险,我却有些犹豫了。
我透过橱窗看去,眼前那美好的剧场,配上袁梦兰的海报,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
那是,她素来向往的一切。我该打破她的梦么?
我一直在想,能不能用别的方式,解决这种无休止的流血。让这种美好,不被毁灭。自从离开了洪可馨,我的心一直在隐隐地痛。我知道,每次战斗都会带来无法抹平的创伤。而且,未来还会继续经历这样的创伤。但我不希望,这种创伤发生在身边的人身上。只有没经历过伤痛的人才会疯狂的渴望,期盼杀戮。可是,不管在哪个组织的人中,都有被伤痛扭曲了灵魂的人,他们只期盼杀戮,来给自己谋求解脱。
剧场的幕布即将拉起,如果我决定向前走,就永远无法回头了。
全半山的手下出现在灯红酒绿的歌舞场的门外。
他们闲着无聊,也来咖啡馆喝醒酒咖啡。
喝酒时,一个打手说:“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无恶不作,但他们奈何不了我们。监狱关的不是咱们,或者说,它对我们来说只是另一个旅馆。那些都是对付没后台没背景的平民百姓的。投靠了太岁,谁也不敢惹咱们。任由咱们横行无阻。”另一人附和,“杀人,那算什么。我们这些人,谁不是杀人犯?即便人们怨声载道,这都无关紧要。因为,我们,就是天。只有百姓看天颜,哪有天管他们死活?”
“而我。自从我参加本会全老大的青龙堂之后,吃好玩好。谁不知道我们是恶人。可是,就算有证据,也没有用。哈哈。就像黑岳大人,就算公开了他的罪证,那又怎样。能耐他何?”
“那些可怜的平民。他们的软弱,他们的愚昧,他们的屈从,让他们注定一辈子是奴隶。做牛做马。还要被欺骗,自愿作牛作马。为我们财团服务。”他们大笑起来,笑声就像无数利刃,刺入我的心。
“只要靠山一日不倒,我们也永远是土皇帝!是小太岁!”他们哈哈大笑起来,“对!这里就是我们的天下!”
这个混乱不堪的世界越来越混乱了。
我紧紧捏着杯子,咔一声,杯子碎裂。
我经历了人生中的低谷时期,如今,刚开始恢复抗争的信心,战斗却已经立刻到来。仇恨就像启动的火车,一但启动,便再也无法停下。新的摩擦无法避免。我已经感觉到,它,将给所有人带来的创伤。可是,又不得不去面对。
我心想,既然纷争不会结束,那么,我们要干,就干一场大的。
我们不但要杀了太岁,更要把仁君及其手下一概铲除。
袁梦兰到了。
不久,她的司机来了,交给她一样东西。
她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份太岁的资料。这是他的司机冒死从邪七的办公室盗取。
她拿起资料,交给我。
我一看,这资料照片上的太岁,是个普通的男子。他的长相不出奇,几乎没有什么特点。是张大众脸。要在几千人里找到他,可不容易。
我们返回渔港。
袁梦兰看着我,然后自作主张,来到众人面前,宣布我答应了。
大家面面相觑,企盼许久的行动终于要开始了,但没有人因此而兴奋。
众目看着袁梦兰,内心明白事情的原委,目光中送去敬佩之意。
大家围在一起。
我让杨东义担任行动指挥。
杨东义与大家商议后,说:“既然这次太岁请了手下各堂各分支的人来,还有他们的朋友也到了。我们决定在太岁的剧场里安设炸药,待袁梦兰和邪七离开后,把他们一锅端掉。”
我有些迟疑,说:“这会不会太冒险?”
杨东义摇头:“我们因时因势而动。我们处于劣势。所以,只能这么办。”
陈强说:“可是,对方哪有那么容易让我们进去?”
何媤琪推开他,“哼,对方能在我们的人中安插奸隙,我们就不能么?他们就算做梦,也一定想不到,袁梦兰是我们的一边的。”
我问袁梦兰打算如何引开邪七。袁梦兰没什么好主意。小曼来了,比划说她想好主意了。我问何媤琪,撤退和送他们远走高飞的事筹划好了么?何媤琪点头。我让她自己再琢磨一下,然后把最终方案告诉自己,确保万无一失。
陈强忽然把我叫到一旁。
他点燃香烟,深深吸了一口,“有件事,我要拜托你。如果我有什么不测,你要照顾好阿小。”
我点头,“这个当然。你的亲人,就是我们大家的亲人。”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他似乎在强忍着什么,神色有些不同,过了片刻,说:“哎,我真是对你不住。如果我还有命在,将来,我会告诉你,向你忏悔。”
我拍拍他的肩头,“别想太多。”
我最担心袁梦兰的安危,回去跟杨东义详细商讨。大家坐在桌旁,看着桌上的图纸,计划书,把计划详细讨论了许久,模拟了几次,结论是事情成败的关键在于袁梦兰。只要袁梦兰引开邪七,别的都好办了。
我的眼光在大家身上巡视一遍,视线定格在小曼身上。“小曼,你要保护好袁梦兰。”
她使劲点头。
我叮嘱她:“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我用命保证。除非死了。”小曼比划着。
我听她这么回答,心中一突,责怪她胡说。
我转过头:“大家一定要小心,谨慎。依据计划行事。不要盲动。一定要保护好袁梦兰的安全。”
何媤琪说:“放心,护照和船票都准备好了。有人在码头等着,只要一到码头,立即送他们上船离开。然后转去黄旗社友人的快艇。到时候,太岁就是有四条腿也追不上了。”
杨东义吩咐:“大家互相协助,注意安全。不要强攻。没有机会,保存实力,立刻撤退。”
计划拟定了,大家都去准备。
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制定了几个应变方案。
我知道这一战的可怕。我们所有人加起来,还不足对手的零头。可是,我既然做了这个决定,决定加入红叶堂,决定担当,就没有打算活着回来。可是,我十分担心袁梦兰和大家的安危。我不怕死,但我不希望任何身边的人有损伤。
我走到一旁,对杨东义说:“东兄。”
“您有什么吩咐。”
“不要客气,你是我们的兄长,叫我名字就可以了。现在,昔日的友人走的走,叛变的叛变。我从小孤苦零丁,恩师去世后,阿英离开后,可馨失踪后,现在也没有什么牵挂的了。唯一就是邵劲。如果我有什么不测,请你照料好他。而且,若是我无法回来,就请您继承山主的位子。”我取出一封书信,交给杨东义。此时距离我接任山主,不过一天而已。
何媤琪检查了武器,把□□和子弹交给大家。
突然,阮则来了,说有人送来信件。
我们开门看,外面路上空荡荡,不知道是谁送来的。
我打开信一看:“太岁低调,勿攻正面。谨防黄雀。”送信人署名鸿一。我疑惑着,不知所以然。大家也摸不着头脑,但此刻行动已经无法停止了。
这是一个关键时刻。我不能再反对。否则会错过良机。
收音机响了。晨早新闻播报天气。国历五月十三日,晴。
陈强一大早就起来了,在海边棚户的平台,杀鸡祭祀。
大家依次在香炉上香,庆祝帮会节。
我看到大家团结的样子,想起了洪可馨。她一直希望大家连手,却看不见今天。
我把洪可馨的手表,放入衣兜。
“如果周喜儿来了,该怎么办?”小曼问。
我说:“顾不得她这个自私的女人。她为了自己,出卖了大家。她不是我们的朋友。”
杨东义把我叫到屋子一旁,低声说:“对了,邵劲这个人,情绪不稳,我打算不让他进入剧场。让他在外面和王文秀,宋文茂等人当个接应。”我听了,有些犹豫,“这怎么行,他决不会答应。”杨东义劝我:“你是龙头,你吩咐的,下属都要无条件服从。还有,袁梦兰虽然现在很坚定,但是,她毕竟不像我们经历过那些厮杀场面。我怕她会受惊,犹豫,反悔。大家行动一定要快。而且,我若是终止行动,大家必须撤退。”
我把大伙叫去,这么吩咐了。
杨东义准备了一排碗,倒入壮行酒。
大家依次干了。
杨东义给祖师爷画像上香,默默闭目,为大家祷祝。
“原谅我,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请让我一个人流血,让大家活着回来。”
他用艾草沾水,洒在我们头顶,说这是传统仪式,可以驱走晦气,在战斗中得到神明庇佑。他又给大家分发保魂符,说是带在身上,阵亡的忠义灵魂可以被神符带回忠烈祠,与先去的兄弟相逢。只有在面对最危险的战斗,才会给大家分发这个东西。现在时代不同,大家都不信这些了,很少用过它了。不过,大家生为兄弟,当然希望世世相逢,权作一种信念的寄托吧。
邵劲压根就不相信这些神道仪式,他喝了酒,转身离开。
他返回棚户,看着系在柱子上的六合刀之魂的头巾发愣,沉默许久。
自雪山分别,时隔半载。大家分散行动,历尽艰辛,才回到海港城。并于今天再次并肩作战。虽然,只有寥寥数人,可是,大家都毫无畏惧。
我有些惆怅,来到栏杆旁,看着大海。
我们都知道,此次决战,凶多吉少,一切都是未知数。
吃了午饭,大家准备出发,清点人数,偏偏邵劲不见了踪影。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何媤琪说太岁的资料不见了,她的枪也不见了。而且,杨东义检查装备,一根□□也没了,同时丢失的还有一盒子弹,三个□□。
杨东义宣读计划:王文秀负责守护撤退通道。宋文茂被安排在外接应,防止大家被围。程雪如,周大姐负责看护送袁梦兰走的快艇。其余的人进入剧场,按照计划,相机行事。
大家分成了掩护组,接应组,刺杀组。
陈强负责下手,拿了一支点二二口径专用□□。
决战在前,我们也无法抽出人手去找人,只好作罢。
“这家伙,自从雪山回来后,性格更加的古怪了。”我说,“但愿他是去散心。”
https://www.bqvvxg.cc/wenzhang/44/44647/2694661.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qvvxg.cc。文学馆手机版阅读网址:m.bqvvx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