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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风从海边吹拂而来,靠海的木屋的篷布被风卷动,发出劈啪声。

        赤岩港外,海的对面是海港城码头。

        那熟悉的,无法捉摸的璀璨夜色的朦胧的影子晃动着。

        陈强靠在屋前的栏杆上。

        风吹拂着他的头发,也吹散了烟灰。

        我们看到袁梦兰和邪七,各自有心事,内心沉闷。

        我思虑着:“走过这一程,才知道许多事情,都不是想的那么简单。恩师让我不要复仇,让我过简单的日子,是替我着想。”

        我深深叹气。

        陈强看到袁梦兰和邪七,联想到邵劲,吹口烟,问:“你知道,为什么邵劲不肯接受甄桢吗?”

        “我最了解他。他十分固执,偏激。心里只有仇恨。可以说,整个人的心,都被仇恨的烈火包围,除此之外再也容不下别的东西。——爱,是不能强求的,而他心里,恰恰又只有仇恨!”

        “不。不。”陈强转过头,“你只说对了一半。——甄桢,不,不是宗夏的女儿。”

        我一愣,正要说话,话却在喉咙噎住了。

        本来,我已经隐约猜到一些端倪,但听到陈强证实,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不过,我觉得,这也没什么。甄桢虽然是敌人的女儿,却从小跟着村民,跟着宗先生。连父亲的面也没见过。这哪是什么大事?”

        “可惜,可惜。她是黑岳的女儿。”

        我听了,叹气,摇头。

        陈强也摇头,叹气。

        沉默围绕彼此。

        我说:“你不了解邵劲这个人。他只有仇,就算换了别的身世清白的女人,他也不会喜欢,更无法分心去爱。而且,他向来恩怨分明。他不会恨乌及屋,爱不爱,和身世,并没有太大关系。”

        “对了,你们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我问邵劲,他一字不肯提。”

        陈强望着大海,似乎看到了昨日的情景——

        ——他一路飞驰,深入雪山,终于来到山下。可是,穿过山谷,只见山外黑烟滚滚。

        他急忙翻越山坳,远远望见前方一道火光冲上半空。

        他迅速跑到村落旁,发现一所农家院落早已燃起大火。他立刻救火,但火势蔓延迅速,且雪山下空气干燥,木屋瞬息间就被大火吞没。他知道对手抢先一步到达了,袭击了雪山门。他猜对方没有走远,急忙追赶,不出所料,在下山的道路遇上了太岁的人。

        对手已经赶在大家之前,找到,抓到了甄桢。

        他悄悄驱车一路盯着他们。左等右等,不见帮手到来。只能提前行动。

        激战中,邵劲碰巧也到了,去救了甄桢。

        幸存的村民向另一个村落迁徙。

        陈强则去会合点等候大家。

        邵劲从魏髯处得知宗先生的下落,孤身去找宗先生,进入山口后,见到对手上山,怕甄桢有失,急忙下山,半路遇到受伤了的铁霜……后来,邵劲带甄桢去会合点见到了陈强。然后与姜泰,铁霜会合后去山下见宗先生了。大家见到宗先生后,说明来意。宗先生说甄桢可以带路。甄桢说外人不可信,只肯带邵劲去兀鹫崖。邵劲要带上杨东义,否则不去。后来,大家说服了邵劲。他在甄桢的带领下,历尽艰辛,终于在雪山上,找到了那个兀鹫崖下的矿井,并取出了那些罪证。可是,事情并不顺利,黑岳亲自带人来了……

        大家在半山和黑太保及各路人马爆发激战。雪崩吞噬了对手,大家终于平安撤退……

        陈强说这次抢夺罪证的行动的成功,都要归功于杨东义的经验,还有邵劲的顽强。一个不愧是战场的存活者。一个不愧是顽强敢拼之人。而且,若是没有雪山门的人的帮助,大家没法抵达目的地。

        “谁也没料到,最后的线索在那个女孩子的身上。”他感叹着,“没料到,连敌人的刀刃也撬不开她的嘴。是邵兄那个粗鲁匹夫打开了她的心扉。”

        他望着海,漆黑的海水,如同他那深邃的眼眸,“那个跟随宗夏的女子。或许应该说,是被宗夏胁迫到雪山去的。并不是宗夏的女人,而是宗夏的妹妹。”

        陈强望着海面。

        “过去,大家都不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它被深埋雪山十六载。直道我们找到了宗夏,还有甄桢,才真相大白。”

        陈强抽着烟,沉默中,回忆着昨日。

        “那个女子——宗先生的妹妹,同时也是忠字堂的唯一女弟子,常年以隐秘的身份在外活动,罕有人知道她的存在。她在十八年前一次杀戮中被黑岳抓走。当时,大家都以为她失踪了,殉了职,还在忠烈祠内给她立了牌位,追授了职务。本来,这件事情就可以这样了结了。——可是,宗夏在刺杀仁君的行动中,突然遇到了失踪的妹妹。可是兄妹异地重逢,彼此却没有半点喜悦。她不但已经是黑岳的女人,还有了他的孩子。”

        “宗先生将这件事引以为耻。这种事如果传扬出去,对大家,对忠字堂都将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对于本门的声誉也是毁灭性的打击。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隐藏此事,决不能让大家知道,甚至不能告诉好兄弟华伯。”

        “这样,宗先生只好自己背起了罪名,带着妹妹逃出行宫。仁君发觉他们的关系,便用她当挡箭牌,终于侥幸逃脱。大家都当宗先生为女色而叛变了。他也只能沉默忍受。宁可自己被冤枉,被追杀,被杀害。也不能让大家知道事情的真相。”

        他哽咽了。

        “因为此事,黑岳还被仁君重罚了一场。仁君认为黑岳暗地和忠字堂的弟子成婚,是不可取的,要黑岳杀了妻儿,才能饶恕他。”

        “后来,正如所有人都知道的,参加行刺的人,都看到宗先生带了一个女人逃离行宫。然后仁君派出爪牙,逼迫黑岳立了军令状,要除掉他们。很快,华伯也知道了这件事,大发雷霆,派人跟随。可惜,华伯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不让丑事外传,要杀了那个所谓的勾引宗先生的女子。”

        “宗先生害怕事情暴露,逃亡了半年,终于抵达了雪山深谷。他被大家包围,本有逃生的机会,却坚持用一死来保守这个秘密。他在黑岳的围攻下,遭受枪伤,却宁死不肯说出妹妹的下落。激愤之下,落入了雪山峡谷的奔涌而下的浪涛中。”

        “甄桢的母亲得到了水月宫的帮助,则从此消失在西疆。”

        “黑岳因为追杀宗夏,受了提拔,重用。并终于在仁君死后,清除了异己,把持了黑暗世界的最高的权位。”

        “在宗先生被追杀,被害的时候,华伯的人马,包括洪可馨的父母,就在附近,却视而不见,袖手旁观。任由他被对手追杀。甚至还指责他见色忘义。而当时的宗先生的手下,包括王兄,却无力营救。这挫折之后,大家也深感耻辱,走的走,死的死。华伯怕大家激愤之下,有人会叛门投敌,甚至连夜袭击烧毁了八卦门,并拿走了所有武器和名册等数据。——这也就是华伯与八卦堂的门徒之间的矛盾的起因。”

        他丢掉了烟头。

        海风刮来,棚子的帆布猎猎作响,木架也摇晃着。

        一盏昏黄的灯,随着摇晃的影子移动,好似在捉迷藏。

        我说:“你苦苦寻觅这些年,就是为了见到他。”

        “是的。雪山一战,可算了却一番心愿。我加入宗先生门下时,他已经失踪,是同门的闽姑暂时收我入的门,但不是正式门徒。这次,宗先生亲自答应,让我加入了八卦堂。”

        我点头。

        “那是你们的秘密。不必对外人提起了。就让它被大雪封存吧。”

        “不,现在,再也没有秘密。”

        他沉默着,静听着大海的呼吸。

        “——本来,这些事情,我不愿意提起,怕伤了大家的和气。可是,如今,洪可馨也失踪了。大家都散了。说说无妨。”

        我知道他有些口无遮拦。不过,我们是生死之交,自己听听也无妨。

        “至于兀鹫崖的军火,连同洞口,永远被雪崩掩埋了。不过,如果不出意外,这些武器足够我们反击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真正的太岁。”

        他在风中,艰难的点燃香烟,深深吸了一口。

        “难道,过去的误会,就这么深?”

        “是的。一连串的事,让大家产生了深深的隔阂。””

        他缓缓吐出烟圈。

        “清龙会和黑岳的手下血洗小村。邵劲拼死在太岁的爪牙手中解救了甄桢。可不幸的是,他们回到山下的农家。发现农舍早已燃起熊熊烈焰。女孩的养父,养母,姐妹,兄长,还有全村六户人,只要在家的,全被活活烧死。她很悲伤。这种悲伤,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也让邵劲这个冷面三郎默默流泪。叹着气,去安慰那个女孩子。”

        “本来我们找不到宗先生,都绝望了。当时,谁也不知道那个女孩与宗先生的关系。混乱的厮杀中,还以为她必然难以幸免。可是,邵劲竟然从虎口中抛开性命救了她。”

        “我们离开了宗先生。终于,女孩子把秘密告诉他。带着邵劲一个人进了洞窟。可是在洞窟里,太岁的人也到达了。大家不免一场恶战。因害怕雪崩,大家只能白刃对白刃,近身搏杀。那邪七很是厉害。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不过,大家很快都因为缺氧而无法动弹了。”

        “杨东义引燃炸药,炸塌了洞口。邵劲按下开关,关闭了密道。”

        “我们坐着雪橇,从另一个出口离开。”

        “雪崩后,我与邵劲会合。”

        “一路上,就由邵劲担负起了保护女孩的责任。虽然她是敌人的女儿,但大家一直保守这个秘密,不对外人说。因为她是爱憎分明的女孩,大家也渐渐接纳了她。没人因为她的身世而瞧不起她,把她当敌人看。”

        “这件事情,甄桢自己知道吗?”

        陈强摇头。

        “不,她应该不知道。据她说,她的母亲去世时,她还小。而收养她的村人并不知道这些往事。宗先生更不会跟她提这些。现在,全村都被太岁给灭村了。除了她,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她的记忆中,只有残酷的杀戮和惨痛的伤亡。她只是一个受害者而已。”

        “当时,我们来到山下安全的地方。我问她要留在雪山,还是跟我们走。是走是留,任她自选。”

        “她怎么回答?”

        “她没有回答,而是看着邵劲,低头说她不再留恋雪山。”

        说到这儿,陈强吸烟,深深地屏气,不再继续说了。

        我们两人心里明白,都叹气。

        夜色下,我们坐在临海的小屋前的平台的木椅子上。

        风暴来临前,海上吹来的是湿热的桑拿风。

        陈强敞开衣领的扣子,露出许多伤疤。

        我开了两罐啤酒,和他一起喝。

        “看起来,那个女孩子,对邵劲有意思。”

        “没错。可是,这恰恰是我最害怕的地方。”陈强说。

        “如果,那女孩爱上他。肯定会受到伤害。——照说这是他们的事,我们不该议论。可是,两边都是朋友。看到谁受伤,我都不安心。”

        “经过这次战斗,我不明白邵劲这人,为什么变得脾气古怪,执拗得像铁,而且,一意孤行。完全不似过去的他。”

        “看来,你应该劝一劝邵劲。”陈强放下啤酒,说。

        “——既然无法相爱,就没必要继续下去。我认为,以他的冷漠,无情,让那个女孩子早点死心也好。”我说,“其实,邵劲是一个固执的人,即便甄桢没有这段身世,为了报仇,他也不会去喜欢任何一个女子。”

        陈强摇头,说:“甄桢也明白,但她一直坚持,她的脾气不比邵兄稍倔,恐怕不会后退。而且,我总是担心,她知道自己的身世后,会让她痛苦。本来邵兄弟就不爱她了。她又是黑岳的女儿。这就等于彻底扑灭了她的希望。到时候由爱转恨,你不担心后果么?你忘记了杜海凰了。自己得不到的,就要毁灭。看到宗先生不肯下山,甚至要杀了宗先生。而且,她是黑岳的女儿,身后有惊人的实力。”

        我想起往事,也是背心直冒冷汗。

        当年仁君的女儿杜海凰,因宗先生无法接纳自己,以致于深陷情感囹圄,迷失本性。

        这风暴即将来临之前的夜晚,大海总是出奇的平静。

        漫天的繁星闪烁着。繁华世界已经归于寂静,只有燥热的空气仍旧弥漫在天空,浑浊着不肯散去。

        陈强取出一物,交给我。我一看,竟然是忠字堂的圣物,内含磁铁的开锁的匕首。“这东西,还给你。”

        我感叹着,接过了。

        我们一回头。

        一个身影,是甄桢,站在帆布旁。

        她不发一语,转身迈步,走入夜色中了。

        我想去追赶,陈强拉住我。

        “让她知道也好。免得越陷越深。”

        我处理好身边的事,便抽空去豪华别墅找袁梦兰,看袁梦兰的心情是否平复。

        我在她的心腹的帮忙下,混入别墅。

        出人意料的是,袁梦兰坚强的婉谢了我的安慰。

        “现在我相信,你的日记,都是真的了。可是,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我无法后退了。”

        袁梦兰竟然哀求我不要杀邪七。

        我说:“你不要太天真,他们都是顽固的恶棍。除了让你帮忙赚钱,根本没把你当一回事。”

        袁梦兰却反驳说:“不,不是的。都是太岁,是他在操弄着大局,他才是罪魁祸首。——我能帮你。也请你,请你们大家帮帮他,帮帮子胜哥,让他摆脱太岁的蛊惑和控制。”

        她喝光一杯烈酒,把责任归咎到太岁头上。

        我摇头,“不,我们可以帮你,但是,帮不了他。——你也不要伤心了。我没想到事情会这样,更没料到现实会让你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一幕。”

        袁梦兰很平静,缓缓抽烟,“其实,这样也好。起码,我不会再因为这些事而伤心。看到你的所做,所为,我反而被你感染,希望和你一样与太岁战斗,与黑暗世界战斗,夺回本属于自己的幸福。”

        “我也知道,他只不过是迫于无奈。”

        我听了她的话,十分惊讶。

        “你真的了解他么?”

        “是的。”

        我劝她少喝酒,让她冷静一下,离开了别墅。

        我返回赤岩港,发现红玥来了,独自站在门外。

        我请她进去。

        她来到南海门的残破的礼堂中,默默祈祷。

        陈强站在她身后,默默叹气。

        晚上,我继续和陈强闲聊。

        我问:“那几个南海门的人,还来打扰你么?为什么他们不肯放弃?那个阿幼究竟是什么人?”

        海浪轻轻推动着水居旁的小艇,灯光忽明忽暗。

        “其实,当年的事,说来话长。我也不太愿意提起。”陈强摇头,叹息,“许多年过去了,老帮主被人枪杀,原因至今未明。小玥也总是抱着幻想。她不明白我的好意。这条路已经让高天,高赐殒命,如果她还执迷不悟,就会落得同样的下场。”

        “对,那件事震惊江湖,其中的原委,至今未能查明。”我说。

        陈强深深吸口烟,无奈的笑着。

        “江湖的厮杀,恩怨,哪一件的原委是分明的?不是盲目的义气,就是恩怨的反复循环。就像老帮主生前说,谁杀的前掌门,知道,不知道,又怎样?说白了,走这路,干这行,这个结局,是迟早的。——没料到,这话也应验到他身上。”

        我问:“是他让你去了八卦堂那里?”

        “当年,我与你在故地分别后。你寄身铁先生那儿。我则行走江湖,偶然认识了高赐。你成为铁山堂的弟子时,我成为南海门的弟子。从此,我和阿小都有饭吃,不会被人欺负了。”

        “我很努力,也很卖力,受了帮主的赏识。当了四护法之一。可是后来,我与同门渐渐分道扬镳了。”

        “我看不惯他们当海盗,在海上抢劫渔船。在港口敲诈勒索,为非作歹。因此,我渐渐跟他们不合,不愿意搀和他们的事,帮他们杀人放火,想退出。后来,我平日只留守保护帮主,出去杀人放火则一概推却。”

        “一次,帮主派我们去刺杀老对手白石生,给华伯的货船复仇,也给他自己出一口被逐出师门的恶气。帮主投靠南海门之前,就是黄旗社的人,在权力争夺中输给了白石生,还被他打瞎了一只眼。而华伯也和白石生有嫌隙,虽然与白石生成了亲家,但终究不是一路人,这明争结束了,但暗斗还是存在的。自己不好动手,便请我们出马。因为涉及帮主,我不好推辞,便跟大家一起行动。结果我们失手了。大家本就要对付我,趁机把责任归咎于我,要按帮规处置我,砍下我的一只手。而且黄旗社不依不饶,定要帮主交出我来。当时,老帮主得知黑岳要血洗南海门,想解散大家,明罚暗放,打了我后,让红玥悄悄放走了我。”

        “帮主知道外有追索,内有对头,我不能继续留在南海门,让我带着信物去请洪先生出面,带我投靠宗夏。当年洪先生出海避难,远赴他乡时,就是坐了帮主开的船,所以欠帮主一个人情。帮主出面求洪先生帮我,对方不会拒绝。洪先生说任何帮会都无法与仁君对抗。只有红帮的一个分支,也就是东南的八卦堂口可以保住我。因为仁君和宗先生素有渊源,所以他们之间不会因为小事闹僵。当时红门正是招兵买马的时候,我便去投靠八卦堂。当时宗先生已经失踪,我便跟闽姑做事。而帮主自己是不能走的,他只能以身殉位。”

        “可是,我走后,帮内的人不满了。大家纷纷指责我叛门,要我留下命。他们背着帮主追杀我。红玥阻拦高天杀我,不但伤了手臂,也和他闹翻。后来,黑岳带人袭击南海门,高天被仁君的手下灰袍人杀害,南海门也随之覆灭,这场追杀方告结束。”

        “当时,我不知道南海门和仁君及其弟子黑岳之间的错综复杂的关系。我更不知道黑岳是帮主在铸刀镇外所救,是帮主引荐他去投靠六合刀门。后来,仁君要拉拢海上帮派。他又借南海门之力拜入仁君的座下。之后,为了清洗自己的肮脏过去,把自己洗白,撺掇仁君,要清洗南海门,毁掉南海门,由自己掌握海上通道。”

        “高天死后,唯一的女儿阿幼被许当家的门徒救走。”

        “可惜,老帮主一番心血打下的地盘,到头来都被外人夺走,说什么海陆巨头,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投靠八卦堂后,同门与仇家都不再找我麻烦。”

        “当时,大家对宗先生的事严加保密。对外依然称宗先生收我入门。让外人不知道他失踪的虚实。”

        “自跟了闽姑后,是闽姑教我读书,让我洗心革面,洗掉昔日的坏习气。慢慢的,我才变成今天的我。我也终于走出了江湖生死轮回。这也是老帮主对我的大恩!”

        “我离开南海门,也才知道,世界不一样了。”

        我问他为什么排斥过去的同门。

        陈强感叹说:“你也知道,我因他们的滥杀无辜,而离开了南海门。为了避免冲突。我发过誓,再也不与南海门的人为伍,不再过问他们的事。而且,我年纪越大,就越对过去的事引以为耻。”

        “后来帮主被害死了。帮会分裂了。有人屈从了,投靠了黑岳。有人隐姓埋名,销声匿迹。比如郑金才,去帮助仁君,追杀宗夏。后来又被太岁利用。有些苦苦挣扎,力求恢复帮会。比如高赐,红玥。反正大家各自为政。其实,那些幕后的大财阀才是真正的江湖帮会身后的黑手。谁不听他们的轻则栽赃嫁祸,重则直接讨伐。所以南海门覆灭后,大家自保不暇,只能在灭亡和归顺之中二选一。许多人不再有昨日的骨气,当了清龙会的马前卒。”

        “是啊。如今黑岳继承了仁君的一切,不但有钱,又有清龙会为爪牙,大家要想与他作对就更难了。他甚至要把红门的堂口再次打压下去。他把自己洗白之后,不便亲自出马,所以不惜提拔黑门头子为他做事。只不过,他错用了太岁,他并不知道这个人,另有图谋和野心。或者,他认为自己能管控太岁。不担心他们造反。”

        “没错,正是这样。”

        我点头,“所以,你才不肯理会红玥。”

        陈强叹息。深深吸口烟。

        “可是不想,抵达雪山后,洪可馨却牺牲了。”

        他深深吸着气,许久,才吐出一丝青雾。

        “我没有照顾好洪可馨,都是我的错。”我自责着。

        陈强叹气,说:“其实,走上这条路。过去,今天,明天,都要面对这样的事。不怪你。”

        “好久没和你喝酒了。”

        “是的。”

        激战过后,经历了无数生死,我们都感慨起世事难料来。

        “没想到,一眨眼间,所有仇恨,恩怨都没有了。昔日的帮会也土崩瓦解,灰飞烟灭了。只留下一片茫茫的大海,涌起浪头,日夜拍打着赤岩港。”

        “更没料到,离开了帮会,却卷入了更可怕的战争。那些身负巨资的财阀之间的地下战争要钱有钱,要枪有枪,无人敢管。比帮会互斗更惨烈。”

        “我们无法选择。”

        “你说的没错。有些事,躲是躲不过的。只能面对。”

        红玥来了,走到他身边:“师兄。不,陈先生。现在,南海门快解散了。只有你才能救帮会。你站出来,杀了太岁,登上帮主的位子。然后,我们就能重整旗鼓。”

        “不,它和我,早就没关系了。”陈强一口回绝。

        “现在,你不站出来,就没人可以救大家了。许多同门都投靠清龙会了。”红玥说。陈强打断她的话,“不必再说了,我不会这么做。”他转身就要离开。“对了,我会杀太岁。但是,这和帮会,没有关系。奉劝你尽早退出这场纷争。”陈强补充道,“虽然我们曾是同门。可是,我已经是宗先生的弟子。就像随水流走的漂叶,不会再去而复返。”

        红玥十分失望,把南海门头头的信物,抛入了茫茫大海之中。

        “叛徒郑金才已经死了。从此,没有南海门了。”

        她离开了码头,上了一艘小船,离开了渔港,消失在海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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