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鬼杀
罪恶是需要的别名，或是疾病的一种。
——《沙与沫》
【引子】
仲夏夜晚。
桦江市沿江广场周围灯火通明，地标性建筑防洪纪念塔偶有霓虹闪烁，整座城市梦幻且暧昧。
繁华之下，一缕霓虹掠过洗煤厂大院。
一个女人突然从睡梦中睁开双眼。当她意识到刚刚可能是被梦魇住了以后，本能地阖上眼帘继续睡去。然而，旧电扇吱吱呀呀的响声伴随着女人家哼哼唧唧的声音，惹得她很难继续入眠。她在半分钟之内至少翻身了三次，最后终于气冲冲地朝隔壁的墙壁砸去。
她这一敲，隔壁反而加快了进度，随着一阵急促的呼吸落下，一切都静止了。她木讷地一笑，眯起眼睛回到卧榻，可是刚躺下，头顶又传来弹珠落地的声音。
这个声音令她感到害怕。她捂住耳朵，蜷缩着身体，但没过多久，耳朵里就被弹珠落地的声音塞得满满的。
她挣扎着来到窗前，猛地打开窗户，凉风挤进来，噪音一下子消失了。
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借着高处霓虹的亮光找出一根纤细的女士香烟，点燃后静静地吸了起来。她的身材娇好，真丝睡衣恰到好处地覆盖着她身体的某些地方。晚风时不时地钻进来，试探地在她的胸口盘旋。
夜有些微凉。她用一只手来回抚.摸着自己光.滑的臂膀。在朦胧的玻璃窗前，有那么一刻，她看着镜子里自己殷红的嘴角微微上扬，说不清是不屑还是自嘲。
突然，镜子里缓缓地出现出几个字：还我命来！
她本能地向后一闪，全身瘫软在地上，眼瞳中充满惊恐。弹珠落地的声音随之再次响起，这一次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无数个，宛如瀑布下落，密集且恐惧。
她想呼喊却发现喉咙已发不出声。天旋地转间，一把尖刀从她的眼前疾驰而过……
【第七十章鬼杀】
清晨五点，夏日的阳光已照进洗煤厂大院。
每座城市都有这样一个地方，尽管处在繁华地段，但它的破败和底层的烟火气与头顶的灯红酒绿格格不入。这里的人三教九流，既有怀揣梦想的奋斗者，也有苟且偷生的边缘人，还有一些人打着念旧的幌子躲在这里不劳而获，做一些蝇营狗苟的勾当。人们管这样的地方叫城中村。洗煤厂大院就是这样一处存在。
陈年来到筒子楼下的时候，听见两个女人在议论——
“我早说过这地方邪性，看吧，到底出事儿了！”
“以前也出过事，但这地方的事儿谁管呀？这叫灯下黑！”
“不一样，这回是死人了！”
“这话说的，好像以前没死过人似的？！”
“也是……”
“咳！”陈年故意清了下嗓子。人群让开，陈年快步来到二楼的案发现场。
陈年观察到，案发房间位于筒子楼二层的最深处，虽然外部环境暗黑、杂乱，但这间屋子看起来十分干净整洁，墙上贴着粉色的壁纸，脚下铺了地板，家具和床都是品牌货。
再看死者，头东脚西，俯卧于地板中间，与门的方向垂直；身着白色睡裙，长发，头部至肩部周围有大片血渍；左手摊开，右手攥着一把水果刀，刀刃一片鲜红。
丁晓白带蔡瑶忙活完，把口罩推到下巴以下，对陈年说：“如你所见，全身上下只有一处刀伤，一刀割喉，这女人对自己下手够狠的！”
陈年皱眉：“你是说，死者是自杀？”
丁晓白道：“虽然难以致信，但死者脖子上的刀口和她手里的刀锋一致，血液成份也基本一致。最主要的是，死者刀口的形状和走向，符合自己右手持刀下手的逻辑，只是……”
“只是什么？”
“刀口过于平整，这得是多不想活了，下手才能这么干脆利落！”
“有没有可能不是自杀？”
“你的意思是，死者的手拿刀，另一个人抓住死者的手，然后咔嚓？”
“嗯。”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力度差点……而且整个房间都没有扭打的痕迹，如果凶手采取强制手段，不可能一点撕扯的痕迹都没有……”
方瑾瑜勘验完死者房间及物品，走过来说道：“这么热爱生活的漂亮女孩，我不太相信会自杀。而且从心理学的角度分析，自杀的人都有恐惧心理，就算牙一咬心一横下了必死的决心，但刀子下去的时候，心理或多或少都会有所犹豫，在这种心理状态下，下刀的力度应该会由深变浅……”
丁晓白打断她：“博姐姐，你从心理学分析的说法都对，但我从法医学的角度判断尸体也没毛病，尸体不会说谎，我目前能给出的判断是死者符合自杀的可能，但不完全排除他杀的可能。最终还得靠证据说话。我，说明白了吗？”
方瑾瑜点头。
丁晓白转着脖子：“OK，那咱们回见！”
方瑾瑜再次点头。随后发现，陈年站在镜子前发呆。她走过去，刚要说话，陈年先开了口：“我去隔壁了解一下情况，你查完这屋过来找我。”
陈年来到隔壁屋的时候，周克俭已经在向一对青年男女了解情况了。
大周问：“我再问一遍，你们昨天晚上到底有没有听见什么？”
女青年说：“没有。”
男青年却说：“有。”
大周吹起了胡子：“到底有没有？”
“有。”男青年推开女人的手臂说：“昨天晚上，我们刚要睡觉，忽然听见隔壁‘咣’的一声，像有什么东西倒了……”
陈年听到这，脑海中回想起刚才勘察现场时看见的一把倒在地上的化妆凳。
男青年接着说道：“我以为隔壁的猫碰的吧，就没在意……”
陈年快速在大脑中搜索，最终确认了“并没有在案发现场看见一只猫”的事实。
男青年又说：“就在我闭上眼睛准备睡觉的时候，突然听到什么东西在撞墙，咣咣咣，撞了好几下……”
陈年回忆起死者的额头有轻微的泛红。
男青年继续：“然后又听到一阵女人的哭声，大半夜鬼哭狼嚎的，很瘆人！”
“他们之前就说过，这个院子里闹鬼。”女青年补充道：“我当时很害怕，钻进被子里，他要出去看看，我没让。后来，她家猫叫了一声，那声音就没有了。”
“你们听到声音的时候是几点钟？”大周问。
女青年说：“半夜，具体几点我没看表。”
“11点23分。”男青年纠正她说。
“怎么记那么清楚？”
男青年不好意思地笑着答道：“因为当时我俩刚办完事儿，我看了下时间，还说这次做得久了一点！”
女青年嗔怪地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男青年疼得呲牙咧嘴，一抬眼，看见陈年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跟前。
陈年亮出证件：“我是重案组组长，我有两个问题要问你。”
男青年有些拘紧：“您问，您问！”
“隔壁的女人你们认识吗？”
“不认识，那女的啊傲骄得很，虽然住在大杂院，但眼睛长在头顶上，平时看都不看我们一眼的。有一次过什么节我记不清了，我们做了好吃的想叫她一起来，也认识一下，结果她戴着耳麦装没听见，理都没理我……”
女青年挖苦他：“就你那没出息的样，不理你就对了！”
“我怎么没出息了？我……”
“好了。”陈年打断男青年：“第二个问题，隔壁的女人养猫吗？”
“嗯，有一只英短还是美短，我也搞不清，黑的……”
“猫一般是晚上出去活动吗？”
“按理说应该是，但她家那猫从来不出屋，胆儿小得很，听说品种的关系，习性跟普通的土猫不太一样，啥品种我不懂，但我觉着冲它那熊样，应该叫熊猫。”男青年说完咯咯地笑起来，但见陈年和周克俭一脸严肃、女朋友一脸怒气，急忙收敛了情绪。
陈年接着问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刚才说，这个院子里闹鬼，是怎么回事？”
男青年又放松下来：“嗨，闹鬼这种事儿哪都有谣传，尤其像医院啊，学校啊，这种筒子楼啊，没点鬼故事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有历史。不过都是谣传，哪有人亲眼见过鬼长啥样？是不，警.察同志？”
陈年和大周没有说话。
女青年低眉呓语：“如果没有鬼，那昨天的动静怎么回事儿？你不是也吓尿了吗，还打肿脸充胖子！”
男青年一时语塞。
这时，方瑾瑜从隔壁房间赶了过来。
“发现什么了吗？”陈年问。
“嗯。”方瑾瑜举起手里的资料袋：“这是死者的病例，她在最近一个月内连续看过四次心理和精神科医生。”
“死者叫什么？”
“方媛。”
“方媛？”陈年的脑海中忽然浮现一道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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