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圣寺之内论善恶
峡谷中坚冰碎裂，整个冰面倏地坍塌下去，数十丈的冰层竟然是一处陷阱？！
“这……怎么回事？冰层下若无山体岩石，这些坚冰如何而来，怎么会凭空生出？！”莫怀远身躯摇晃，随着碎冰块一齐坠落，心头不由巨震。
方才察觉到不妙时，他便急忙提气纵身，跃向身后的岩壁处，奈何冰层碎裂极快，他的双足只能借得半分力气，况且距离也太远了……
巨冰碎裂，山势撼动，另一边万俟普拔则死死贴住岩壁，眼见莫怀远与碎裂的冰块一齐坠落，便急忙仰头叫道：“还不快放绳索！”
一根粗长无比的麻绳应声落下，万俟普拔一把抓住这麻绳，又打量了一番眼前空无一物的陡峭山谷，方才使劲摇晃麻绳，示意接应之人拉他上去。
“到底是个雏，不懂人心险恶……这处峡谷原本是没有冰层的，不过造物神奇，山崖一侧的坚冰随着天暖日渐滑坡，刚好卡在了此处，再经过诸多人力的雕琢掩饰，终究是骗过了你。”
“你身法轻功之绝妙，不在那翟凌虚之下，本来我已经做好了与你同归于尽的打算，奈何你却自寻死路……不过能让师尊如此忌惮，不惜耗费这般人力来对付你，又葬身在这终年冰封的雪峰之间，可得残尸不腐，你也算死得其所了。”
一声感慨，喜悦与得意之中又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惆怅寂寥，回响于陡峭的山岩绝壁之间……
冰层坠落，雪峰峡谷震响许久，终于渐渐平静下来，雪峰之巅有数道身影伫立，朝峡谷内看了许久，一人方才悄然转身，低喝道：“走，回寺禀告师尊！”
待这几人纵身离去，这一片天地立时寂静如常，只余风穿幽谷“呜咽”作响……
又过了不知多久，幽静的峡谷内突然传来“锵锵”响声，如同凿石，这声音极轻微，且响一阵歇一阵，如此反复了许久，雪峰峭壁边缘突然凭空冒出一只握持短剑的手来，只略为一顿，便持剑狠狠朝岩壁凿去……
接着一道身影纵身跃起，手中短剑又在峭壁坚冰上极为惊险地轻轻一点，这身躯便陡然拔高，冲前方飘出丈许，方才稳稳落下。
自峭壁峡谷中攀爬而上的这人自然是莫怀远了，待平稳落地之后，他依旧面色苍白，狠狠喘息了数口，方才心有余悸地朝峡谷内打量了几眼。
此番能死里逃生，实属侥幸！
却说坠落的一瞬间，莫怀远心中念头转了数转：此番来此雪峰峡谷，从始至终他并非毫无提防，奈何对方竟是暗藏这般算计，实出意料之外……巨变骤生时，他虽不及逃脱，却小心控制着身躯的坠落之势，避开头顶落下的坚冰碎块，只是周遭大小冰块比他坠落更急，四处不得借力，这般急坠之势难以遏止，眼看就要摔得粉身碎骨……
不过，万俟普拔的算计亦有一处疏漏：群峰矗立，上尖下宽，雪峰间的峡谷自然是上宽下窄，这些下坠的坚冰碎块在山谷峭壁上连翻撞击，多数直坠入山谷，莫怀远身下却有一块最后竟然卡在了峡谷间，略微一顿后，在上方冰块的连续撞击下复又碎裂，再度向下坠去。
这一顿不过数息时间，莫怀远却已一边挥剑劈开头顶坠落的冰块，一边趁机飞掠至峭壁边缘，流云剑刃何其锋利，只一刺便透入峭壁岩石六七寸之多，将他整个身躯牢牢挂住。
接下来的事情便简单了，这峡谷侧壁虽然湿滑陡峭，有些地方甚至近乎垂直，不过如何能挡住莫怀远身法绝妙、以剑凿石？
雪峰之巅，云雪相连，天地一体，莫怀远在此静立许久，将目光投向更西方，低声自语了一番，便顺着另一侧的缓坡直冲而下。
“疏勒河畔，有古佛国，庙宇成群，佛窟遍野……古佛国以西，风沙隐处，山丘危岩，有寺矗立，殿塔似雪，曰白珈蓝，非心诚不得见之……”
大漠以西，地域更为辽阔，胡人部族、城池更多，城镇里处处庙宇林立，香火鼎盛，素有西域一千八百寺、香火成雾像成林之说。
诸寺之中，当属白伽蓝寺最为神秘、奇特，抛开雪白的殿宇、墙壁、塔舍不说，其正中佛塔内，据说供奉的乃是佛陀舍利，为佛界至宝。寺庙之北，百里断崖上，更是遍凿、绘佛窟、佛像，诸地参拜信徒，每日络绎不绝。
这一日，断崖之上骤然出现了一名汉人青年，身法奇妙，在诸佛像间倏起倏落，或以手拂过精美的壁画，或在佛窟中静静沉思，甚至会径直落于佛陀塑像的肩上，往来信徒面露愠怒，正欲斥责，抬头觑时，早已不见了对方的踪影。
这汉人青年的身影亦出现于白伽蓝寺内，在殿宇塔林之间往返徘徊，观之眉宇神色，既非对佛陀顶礼膜拜的虔诚信徒，亦非慕名而来的闲散游人，反倒像是在寻找什么，印证什么……
不久后，他步入一处殿宇深处，在金佛塑像前伫立许久，不参不拜，不畏不惧，不卑不吭，面色如常。
“阿弥陀佛，贫僧观施主乃是中土人士，不远万里而来，若礼诸佛，必得此间圆满，何故犹豫？”不久佛像后转出一名深目高鼻的胡僧，冲莫怀远打量了一眼，便出言劝诫，循循善诱。
“心中有道，不容异圣，恕罪恕罪。”莫怀远亦冲对方打量一眼，出口淡淡回绝。
这胡僧已是年迈，似乎涵养极好，面含微笑，云淡清风，言语却极为锐利：“施主道心若坚，何故入我佛门净地？”
此刻莫怀远已转向一旁，盯着墙壁上描绘的五彩壁画，开口说道：“循着一缕杀机而来。”
这胡僧顺着对方的目光望去，眼眸中精光一闪而过，开口道：“阿弥陀佛，此乃佛陀坐骑，大西天金刚白虎王，属佛陀座下降魔镇恶之灵，凡杀机显露，则世必有妖孽横行、人必有恶念滋生。”
莫怀远的目光从那大西天金刚白虎王像上略微移开，问道：“何为恶，何为善？”
胡僧道：“凡尘天下，皆过眼云烟，善恶之分，只在一念，善念恶念，又皆为一体……，于空性中，心不悟入，不能净信，不能安住，不得解脱，业火滋生，灾劫往复，是为恶……唯无贪、无嗔、无痴，方为善。”
“无贪、无嗔、无痴……”莫怀远默念一遍，又问道：“如何做到？”
胡僧道：“去恶向善，存心礼佛……”
莫怀远心中不由冷笑：“这岂非另一般‘顺我昌，逆我亡’的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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