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敌首伏诛难言胜
众人身陷万人阵中，番兵杀之不竭，如潮水般一阵阵涌来，莫怀远三人与那格萨尔之间更是拦着成百上千戈巴勇士，个个舍生忘死，骁勇异常。
三人各逞奇技，早已杀到眼红，莫怀远先使短剑，复又剑、掌齐用，最后索性抢过一把长枪，学着裴行昭那般抖将横扫起来，什么招式套路、身法步伐，尽皆通通抛弃一边，乱军之中，唯有杀敌一念。
墨知修双鞭里的机括暗器也已然使尽，这般混战之下，长鞭难以施展，便抢过一柄长刀，只顾朝敌兵人群中挥砍。
裴行昭心中怒火燃烧，时不时看向前方，手中长枪舞出一团银芒，几次欲纵马冲撞而出，均被乱刀砍回。这般厮杀之下，他虽能勉强抵住吐蕃军卒挥舞来的利刃，却再难将胯下白马防护周全，加之暗箭时时偷袭，不久后这匹西域罕见的宝驹躯体上连受数创，哀鸣几声，终于瘫倒在满地污血横尸之中。
裴行昭心中愈怒，又瞥见那童尚与章天猛所领部众苦战之下，人马折损甚多，想起章天猛与这千余名弟兄原本只是劫财的马贼，与吐蕃大军这般拼死厮杀，不过是为了一个“义”字，顿时悲愤交加，大叫一声：“天可夺我命，不能夺我恨！”再不避左右刀枪，翻搅长枪，只顾朝前冲杀。
未及冲出两丈远，已身受数创，莫怀远在他身后瞧见，暗道一声“不好”，急将长枪奋力掷出，枪芒所至，力透数敌，一边运足罡元，双掌齐推，“卜”地一声，身前数尺内十余名番兵尽皆被掌风扫退，虽皆身披铁甲，亦死伤数人。
未及周遭番兵围拢，莫怀远便抢进数步，双掌再出，如此一连数击，终于抵开敌军人墙，与墨知修一道抢到裴行昭的身侧，急切问道：“裴兄伤势如何？”
裴行昭此刻浴血披发，踏着脚下敌尸，如同地狱里的修罗，身上数道创伤鲜血迸流，却浑然不觉，对莫怀远的关切之语亦是充耳不闻，目光在他的一双肉掌上一扫而过，突然道：“莫兄助我！”说罢纵身而起，一跃七尺余高。
莫怀远立时会意，略一犹豫，眼见对方身躯坠落，急运体内罡元，双掌抵住他的足底，奋力一震，投石一般将他送出。
裴行昭借势一跃七八丈远，正落向那格萨尔身前不远处，后者身旁亲兵急来阻拦，岂料裴行昭身在半空时便将长枪抡得极高，借助这股俯冲之势，银枪横扫而下，谁人可挡？
眼见众亲兵被扫飞大半，那点索命枪芒倏地直直刺来，格萨尔不禁肝胆俱裂，此时他腹部伤处刚被敷药包住，缠着厚厚的绷带，挣扎之下，伤口登时再度崩裂，血染层纱。
他的长柄重斧早已遗失不见，此刻手中亦无趁手兵刃，只得避开枪芒，踉跄退了两步，未及四周亲兵来护，斜刺里长枪再度扎来，转身急避时，那枪头却倏地一拐，正中他的左肋要害。
格萨尔“呼呼”喘息，双手死死抓住枪杆，不让对方再将枪头尖芒递进半寸，孰料裴行昭冷冷一笑，只将手腕翻转，握住枪身狠狠一搅，格萨尔顿觉肝肠寸断，双手如何还能抓紧？裴行昭再顺势向前一递，锋利的枪头便尽没其身，自背后破体刺出。
此时四周番兵惊慌怪叫，慌忙抢来，裴行昭狂声大笑，径直将那格萨尔身躯挑起，抡了一圈后高声叫道：“格萨尔已死！尔等番蛮还不速降？”
声震百丈，不但那些吐蕃军卒一时俱楞住了，连一众大梁边军、马贼帮众都呆了一呆，此刻莫怀远与墨知修二人却趁势杀到裴行昭身旁，将那主将大旗一剑砍倒，大梁诸军远远瞧见，自是人人心头一振，吐蕃军卒却大多面如土灰，方才激昂如雷般的威势顿为一敛。
敌首伏诛，荒漠战场情势急转之下，童尚与章天猛自趁机率部掩杀，与裴行昭三人合于一处，四周吐蕃各部军心已乱，许多番兵顿起怯战之心，只剩数百主将亲兵拼命厮杀，欲将格萨尔的尸体抢回。
一番鏖战，直至圆日西沉，待两军退去，荒原上遍地尸体，鲜血将黄沙白土皆染成了褐色，战马翻蹄，难见尘灰。
由于大梁主将刘昌当先退向阳关，得知格萨尔战死后又将信将疑，不肯聚兵回击，白白贻误了战机，吐蕃诸军得以安然退去。是役，两军兵马皆损失过半，大梁军原本是以多击少，却中军溃败，兵员折损甚于对手；吐蕃大军杀敌虽多，却偏偏主将被诛，双方俱难称一胜。是役战后，吐蕃大军连退数百里，重回石城镇，大梁边军亦一路撤回阳关。
却说这日夜晚降临，大漠中忽然狂风骤起，一时天地呜咽，似在为数万亡魂超度。
战场西北一座荒城内，处处篝火摇曳，竟驻了不少人马，许多人身带创伤，裹着绷带，静静地躺着歇息。
一座石堡内，“大漠寒枪”罕见地摘掉了面具，话语低沉，正在诉说着什么。
待将他这一番话听完，一旁大梁游击将军童尚重重地叹息一声：“原来如此！”
须臾后他开口劝道：“少将军，此番你诛杀吐蕃大将格萨尔，既为裴将军报了仇，也为朝廷立下大功，童某曾受裴将军恩惠，此番定会替你向朝廷禀明实情，挽回凉州府裴氏一门忠义之名。”
“人都没了，要这虚名做什么？”裴行昭冷笑一声，旋即面无表情道：“老规矩，功劳归你，赏银赏金，俱归我们。”叹了一叹，又喃喃道：“这次我为复仇，连累这么多弟兄丢了性命……他们与你们这等为将为兵之人不同，命是自己的，须好生抚恤才行。”
童尚依旧劝道：“少将军，你不念裴氏一门名声，也要为自己将来出路着想才好……”
“出路？！”裴行昭打断了他，兀自摇头，看了眼窗缝外漆黑的夜幕，说道：“我的出路在大漠，不在大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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