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雄骑奔涌似铁流
大梁建丰十四年三月月末，吐蕃大将格萨尔听闻先遣骑兵溃败，大怒，亲领五万余众东犯大梁边关，三日之内便连占数座军镇据点，直抵阳关城下，阳关统帅刘昌原欲据城固守，不料大梁兵部却勒令其出兵西进，收复失地，并自关内调兵三万增援。
待援兵抵城，阳关驻军足有八万之众，刘昌信心大增，亦统领部众，倾城而出，与格萨尔部接仗。双方十多万人马便在戈壁滩中摆下阵来，绵延十余里，一时间兵马往来冲突，犬牙交错，厮杀十分惨烈。
震天般的喊杀声中，一处高丘之上却静静地伫立着四个人，打量着远处两军交战的场景，除了带着铜面具的那人看不清表情，另外三人皆面色凝重，显然极为动容。
许久后，其中一名威猛大汉声音低沉地叫道：“他娘的，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阵势，原来十多万大军一起厮杀，也跟咱们马贼一般，讲究迂回包抄……”
马贼大当家章天猛说的没错，对战的两军，无论吐蕃或是大梁，皆是以骑兵为主，皆是兵分三路，两翼护着中军，往来厮杀，如同几面磨盘一般绞在一起，拼命消耗对手的有生之力。
吐蕃人乃是游牧民族，战时为兵，闲时放牧，士卒原本擅长骑射；大梁边军却是常年操练，军卒不事农务，出征时个个背弓带刀，近则使刀劈砍，远则弯弓射敌，战力极高，此番两方激战半日，可谓平分秋色，均未从对手身上讨得便宜，待暮色将临，双方人马尽皆疲乏，便极有默契地鸣金收兵，各退数里，扎下营寨来。
之前在高丘上远远窥视的四人乃是塞北马贼的两位当家以及莫怀远、墨知修二人，后两人率领一干贼众，两日前已与裴行昭汇合，那马贼大当家章天猛素有眼力，见这伙塞内同道个个不凡，已是心喜，听闻领头之人乃是“流云剑”的传人、中原万贼盟首，在此番中原武林“雏龙会”上出尽风头，更是大喜过望，好生款待结交了一番。
待四人回到马贼潜伏之处，又商议了一番，裴行昭便道：“明日两军定会拼杀更烈，待鏖战至紧要关头，趁那吐蕃中军防御空虚之时，咱们便齐聚人马，自其背后斜插进去，擒杀主将格萨尔。”
章天猛疑虑道：“瞧今日的阵势，大梁军马数量占优，却只勉强与对手打了个平手，明日大梁边军能否坚守阵脚，撑到那般要紧的一刻？”
裴行昭道：“大梁主将刘昌本性谨小慎微，用兵保守，不擅以奇谋克敌，不过固守本阵，应该没有问题……我与那游击将军童尚商议好了，他原本镇守大军左翼，届时令部下猛攻诱敌，他自己则悄悄绕至吐蕃大军身后，与我等会合，到时候他自统领留在此处的一千精兵，我们一起打着他的将旗冲杀进去。”
章天猛嘿嘿笑道：“打着他的将旗？到时候诛杀主将的功劳又尽归他有，这位童将军真是好算计。”
裴行昭淡淡道：“功劳归他，不过待日后赏赐下来，所有赏金却得归咱们。”
莫怀远寻思一番，却道：“既然主将如此重要，咱们夜袭敌营，将他刺杀如何？”
裴行昭叹道：“莫兄，我知你武艺高强，这些军中将领的本事未必能入你法眼，不过这格萨尔乃是吐蕃国出了名的勇士，力大无穷，身边更有数名吐蕃国高手寸步不离，日夜守护……这些也倒罢了，吐蕃军中还有一路神獒兵，乃是平日驯养的高原猛獒，夜晚皆四散守在主将大帐四周，似莫兄这般身法，躲过千军万马的巡查容易，想要避开这些猛獒，却绝无可能。”
莫怀远心头一凛，说道：“原来如此。”
裴行昭取下脸上铜面具，不知是因兴奋还是因为何故，英俊的面庞隐现红光：“不瞒莫兄，原本我与义兄正自发愁，就算我等杀至那格萨尔的帐前，如何对付他的帐下亲兵和那些吐蕃高手，一直心中没底，如今有了莫兄等人相助，此事定成！”
莫怀远与墨知修对视一眼，便道：“无妨，明日我与墨兄二人便随你一道打头阵，裴兄只管放开手脚与那格萨尔厮杀，其余人等，交与我与墨兄对付即可。”
四人又商议了一番，便各自离开歇息。这两千多号人马就分散藏匿在离战场三十余里的几处土丘堆中，为防吐蕃大军探哨察觉，俱夜不生火，第二日一早静静整顿一番，待探子回报两方大军又已交战，便各领人手，马口衔枚，悄悄潜至吐蕃大军侧后方。
这一日大梁、吐蕃两军交战之烈，更甚昨日，两军阵中当真是万弩齐发，擂鼓震天。那中军阵中弓手齐射之时，漫天箭雨如同黑压压的乌云般倏起倏落，所落之处人仰马翻，那些唐门高手一齐施展的所谓天罗地网大阵相比之下，简直如同儿戏，莫怀远在土丘之上远远瞧见，心中暗自惊异。
这般厮杀之下，两方兵马俱折损极快，中军士卒不断增派于两翼，裴行昭眼看吐蕃主将四周人马渐渐出阵离去，心头一直压抑的杀机亦渐渐显露，紧紧盯着吐蕃中军阵中的飘扬的那面雪狮旗，整个人如同手中的这杆寒枪一般，挺直、锐利、杀意冰冷。
“裴兄……”莫怀远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心中微微一叹：他与这“大漠寒枪”萍水相逢，两人仅凭简单的一招切磋，数句言语，却能将极重之事互相托付，如此顺理成章，如今想想，多少有些让人难以置信。
“我与那孙大少与墨兄二人算是相逢意气，引为知己……与这位裴少将军，到底是因遭遇相似，心境相同，或者其他什么原因，竟能令我见他，如同见到另一个自己，信任于他，亦如相信自己一般……”
正自这般思虑，忽听章天猛低声叫道：“不对，吐蕃中军有所异动……”与众人一道看去时，果见吐蕃中军大阵缓缓移动，朝两翼分开，一支骑兵却从阵中出列，人马皆披重甲，将他们钢铁般的身躯逐渐显露出来。
“是吐蕃戈巴族光军！”裴行昭面色一变：“将旗亦在异动……格萨尔……他要亲领光军骑兵突击！”
说话之间，一声沉重而悠长的号角已然响起，那些钢铁般的躯体簇拥在一起，突然人马齐嘶，一起向前奔涌冲杀起来。
这一刻，铁蹄翻滚奔腾，大地震动，战场所有的吐蕃军卒冲着将旗的方向，呐喊声更是如同奔雷轰鸣，震天慑地。
土丘之上，众人亦被眼前的场景所慑，章天猛的脸色变得煞白而凝重，喃喃道：“这些吐蕃人，他们……叫喊的是，光军，战无不胜，格萨尔，战无不胜……”
呐喊声中，这些钢铁之躯越奔越快，须臾之后，已如同一股铁流般撞进大梁中军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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