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共诛仇敌谓之义
堂堂“大漠寒枪”竟会如此盛赞一人，数名马贼顿时皆是一呆：他们可是清楚这位新入伙的三当家平日虽然待他们不坏，可是面冷心孤，从来言语极少，称赞他人，从前更是闻所未闻。
莫怀远只淡淡一笑，拱手道：“兄台客气了，在下莫怀远，千里至此正是欲寻‘大漠寒枪’，与兄台谈一桩买卖……”心中却忖道：“糟糕，今日偏偏是孤身一人，墨兄与那些五发连弩俱都不在，与此人商谈却少了不少本钱……”
“莫怀远？”“大漠寒枪”的目光透过面具的空隙落在莫怀远手中短剑之上，扫了一眼便道：“原来是‘流云剑’的传人，幸会，幸会，不知要与我谈什么样的买卖？”
莫怀远只微微笑着，目光往左右一扫，“大漠寒枪”立刻会意，喝令一旁马贼暂皆退下，莫怀远却敛去笑意，使出内力传音的功夫道：“裴家枪精妙无双，威震塞外，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裴少将军忍辱负重，屈身为匪，依旧领众诛杀吐蕃番兵，更令莫某钦佩……”
裴行昭头戴铜面具，面容表情皆不得见，眼眸里的精光却是一闪，声音低沉说道：“我听闻商贾买卖，不论其货，先提故情仁义，必是要坐地起价……莫兄还是说买卖的事吧。”
江湖人极重面子名声，逢面时一番客套恭维、互吹互捧向免不了，莫怀远此番言语原本亦非刻意恭维，没想到竟碰了钉子，面容不由微微一滞，心中寻思道：“我听孙兄言道，凉州府裴氏一门素来以忠君明义自诩，岂料最后却被佞臣昏君所误，落得满门抄斩的悲惨下场，遭逢此变，这裴少将军怎会不对旁人多加提防？料想他必对大梁朝廷心生怨恨，不如实言相告，何必与他拐弯抹角。”于是说道：“实不相瞒，我来寻裴少将军，乃是有要事相商……”
裴行昭冷淡道：“大梁振武副尉裴行昭已经战死了，我乃塞北贼帮三当家，‘裴少将军’之名，阁下休要再提！”
莫怀远听得此言，心中顿时一凛：“这番话与我当年对六扇门诸人所说之言何其相像。”口中道：“在下失言，不瞒裴兄，莫某原乃飞贼，亦是被大梁官府缉拿判斩，死过一回的人，来此塞外，乃是筹划一桩大事，欲请塞外同道仗义出手……”
此刻裴行昭已然翻身下马，听他说得郑重，便又走进了几步。这边两人正自交谈，那几名马贼虽已退得远远的，不过身为属下，自得顾虑这三当家的安全，心中本又好奇，便兀自勾头朝二人的身影张望个不停。
一边窥探一边闲扯，一人问道：“这姓莫的本事不小，三当家的好似还晓得他的名号，什么‘流云剑的传人’，到底什么来头？”
另一人年岁稍长，颇晓江湖之事，此刻便道：“‘灵剑无形似流云’你都没听过？那乃是十余年前被称作‘中原第一刺客’的杀手，传闻剑法狠辣诡异，杀人常常是一剑封喉，惯用的一口宝剑削铁如泥，正是唤作流云剑。”
另一人看了看手中的断刀：“如此说来，老子的刀被斩断，也算不得丢人……倒是老黄你，几番挑衅此人，当心夜里脑袋叫人提走。”
众人哄笑，又有人道：“此人说要与咱们三当家谈一桩买卖，究竟指的是什么？莫非也要学咱们三当家的砍来吐蕃狗的人头，去大梁边军那换银子？”
老黄吐出一口浓痰，冷笑道：“学咱们砍吐蕃狗的人头，就凭他一人？任他本事再高，千军万马中能砍走几颗头颅？换得几两银子？”
众人莫衷一是，一人叹道：“咱们大当家的和三当家的若得此人相助，当真是如虎添翼！”其余几人急忙追问：“此话怎讲？”
那人摸着断裂的刀口，不慌不忙道：“此人既是昔日中原第一刺客的传人，只需潜入吐蕃军营，悄悄杀他几个领头的将领校尉，敌军自然大乱，咱们再随当家的趁势掩杀过去，届时摧营拔寨，岂不易如反掌？”
众人连称“有理”，老黄却道：“这般狠辣的人物，岂会听咱们的号令，你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
那人道：“既然是杀手，咱们便花银子雇他，再则吐蕃狗屡犯中原，乃咱们汉人死敌，诛灭仇敌乃国之大义……”
话音未落，老黄已“扑哧”笑出：“老子干了这么多年刀口上舔血的勾当，才知道他娘的居然是为了国之大义……”
几人正自哄笑，这般莫怀远与裴行昭商量已毕，后者叹道：“想不到莫兄竟有如此胆魄……此事非同小可，裴某一人可做不得主，还需与寨中两位兄长商议……”
莫怀远急忙道：“此事的确还需从长计议，既然如此，还请裴兄暂为保密，勿与他人说及，以免走漏了风声……如今裴兄既欲尽诛吐蕃大军，莫某不才，愿以绵薄之力相助。”
裴行昭道：“裴某亦不欺瞒莫兄，此番吐蕃领兵之人乃是大将格萨尔，去年西域一战，此人乃是吐蕃军统兵先锋，家父及千余河西子弟为掩主帅撤退，拼死断后，皆命丧其手……此人所率亲兵俱是吐蕃戈巴族光军出身，最是骁勇残暴，厮杀时喜悬敌首于胸前，以彰勇猛。当日一战，不知有多少河西子弟惨被枭首，死不瞑目，格萨尔亦亲手割下了我父头颅……”
说到此时，裴行昭身躯已不住颤动，手中大枪亦随之抖震，似欲挣扎冲起的银龙：“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裴某曾立下血誓：此生必斩一万吐蕃军卒头颅，祭我河西儿郎英魂，必亲手诛杀格萨尔，割首祭父……”
略为平复情绪，他接着说道：“莫兄如能助我手刃仇敌，此番秋后之事，便是劝不动寨中二位兄长出手，裴某亦愿以一己之身，竭力相助莫兄……”
二人又商议一番，裴行昭将如今大梁、吐蕃两军对阵的情势描述一番，说道：“吐蕃与大梁本就连年混战，在西域塞外纷争不断，此番两方屯兵边境，吐蕃人又无端折了一队人马，依那格萨尔的脾气，必会疑心于大梁边军，进而率军讨伐。我等共有千余人马，虽兵势不壮，好在个个俱擅骑擅战，在这大漠中闯荡时久，来去无踪，游击滋扰最是拿手，两方若是开展，便给了我等可乘之机。”
莫怀远道：“莫某有些人手尚在漠北西州城内，若能领来，亦是一股助力。”又计较一番，便向裴行昭讨了一匹良驹，与他拱手而别，一路疾驰，直奔西州城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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