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有客远出昆仑山
这一日一匹快马飞驰进入西州城内，也不知这马上骑手如何神通广大，竟能径直寻到西州贼首的住处，递上一个封漆完好的竹筒，面无表情说了一句“孙大爷嘱咐呈与莫大爷”，便又上马离去。
竹筒内乃是一卷书信，莫怀远展开一看，但见仅写道：“莫兄师尊真身显于太行断天峰，力挫诸佛。”落款无字，不过莫怀远自然清楚是何人所写。
“师尊，师尊……五年相伴，他虽一字一句教我识文断字，传授我道家真藏玄义，我却从未叫过他一声师尊……”一片薄纸早已泛黄，却被莫怀远以布包裹，一直贴身珍藏，此时入手摩挲，念着纸张上密密的字句，不知不觉间，他腿脚各处经脉穴位暖流充盈，无穷劲力不运自溢，仿若可令他踏天寻斗。
常言道：天地为大，不过苍茫大地再如何宽广，恐怕也胜不过天宇，若非如此，中原西域相隔数千里，地势土壤皆不相同，但是放眼望去，头顶的星空为何还是那片星空，四象星宿为何还在那些方位？
这一夜西域天穹月弯似钩，星缀如珠，一道身影沐浴星光，在西州城大小房屋楼宇之巅飞掠而逝，倏忽城西，倏然城东，恍如飞仙。
不久后这道身影却骤降在一座牌楼旁，冲着一旁的街巷角落道：“阁下悄悄跟随在下半程之久，所为何事？”
脚步声起，巷中缓缓走出一名中年人，冲莫怀远施礼道：“因观小友身法玄妙，极似道门步罡踏斗之态，禁不住起兴跟随，还请见谅……”
莫怀远见他装扮亦道亦凡，身背长剑，气度极为不凡，便拱手还礼，说道：“无妨，我观道长风尘仆仆，敢问尊驾何人，来此西州城所为何事？在下粗知城中之事，愿为引解。”
那人不置可否，注视着莫怀远，双目中突然绽放出如电光芒，说道：“听闻小友剑术亦是奇绝，还请赐教一番。”不待莫怀远应答，已“铮”地一声拔剑在手。
但见一缕清芒自剑鞘中吞吐而出，只这一下拔剑之势，莫怀远已暗喝一声彩，心知对方这口长剑必是天下罕有的宝物，此人剑术亦是天下间一等一好的剑术。他的流云剑也是剑不离身，便叫一声“好”，将短剑取在手中。
此时对方长剑已直直刺来，莫怀远这个把月来已将孙余庆所赠招式典籍通读了一遍，那本《剑术总要》更是反复研读数遍，见对方剑势甚急，也不及思虑，一招“撩剑式”已自然使出。
这般剑术乃是他日夜练剑，依据《剑术总要》里的剑法要领自创而出，看起来普通粗陋，却极为实用，那人一剑击罢，口中叫道“好快的一口短剑”，长挽剑锋，又向莫怀远攻来。
这般长剑一递，却比方才一招更急了几分，莫怀远不敢大意，将流云短剑急震而出，岂料将将要与对方剑锋相触，那口宝锋却陡然斜挂而起，那人脚下急掠一步，手中长剑光芒乍现，径直朝他腰间缠绕而来。
莫怀远顿时心头一凛，急挑短剑来截，不过对方此时剑势已起，岂能轻易被截下？一招过后，立时该改缠为削，径取莫怀远握剑的手腕，数招过后，手中宝剑已幻化成飞舞的龙蛇，围着莫怀远缠啄不已。
莫怀远见此人出剑一式连着一式，一招快过一招，当真是变幻无端，连绵不绝，心头大慑，他此番出剑、移身实乃全力而为，无不快到极致，到后来连体内罡元内力都使将出来，驭力于剑，方能与之勉为僵持一阵。
以曾经比试过的对手而论，眼前之人的剑术却似集公孙默剑术之变幻、游少熙剑势之沉重、方辰出手之迅疾于一体，令莫怀远一边勉力抵挡，一边暗暗忖道：“此剑飘逸灵动，他出招却能如此沉稳有度，进退间毫无破绽，所谓一派宗师之风范，恐怕大抵便是如此了……”
数十招后，他身躯连退，已距牌楼数丈之远，正思虑是否以“流云剑术”拒之，却见那人骤然收剑，一跳丈许远，突然开口问道：“小友可否知晓贫道方才所使，是天下间的哪一路剑术？”
莫怀远听他自称“贫道”，心中已是一动，此刻便回道：“我听闻天下剑术原是以道门为尊，道长剑术灵动如龙，人间罕见，莫非是西域昆仑山的‘八卦龙形剑’？”
那人点头道：“不错，贫道方才所使正是昆仑派的‘八卦龙形剑’。但小友称贫道剑术‘人间罕见’，却大错特错了，休提门中长辈，便是同辈之人中，使这‘八卦龙形剑’亦有远胜贫道者……”
又朝莫怀远打量一番，说道：“你所学剑术断不止如此，这一百七十三式‘八卦龙形剑’我已经使出一半，若再藏拙，贫道可不再手下留情了。”
莫怀远拱手道：“承蒙赐教，在下断不敢如此……”口中便斥道：“‘云行至极风波静’，看剑！”
当下他便毫不犹豫将“流云剑术”中“云行”、“云翻”、“云缠”等式一一使将出来，二人以快对快，缠斗于一起，此番对方亦是小心使出十分的功力，二人却斗了个旗鼓相当。
十余招后，那人剑势未乱，脚下步伐却渐渐后退，已现颓势，莫怀远却骤然收剑退后，说道：“道长剑法高超，在下剑招已竭，自认不敌。”
那人收剑立身，疑惑道：“这路剑法是何名称？共有多少式？”
莫怀远答道：“此乃‘流云剑法’，止有二十三式。”
“‘流云剑法’，二十三式？”那人愈发奇道：“你方才明明才施展出十七式。”
莫怀远叹道：“在下资质愚钝，只能施展出这十七式。”
那人沉默了须臾，又问道：“你何时学得这路剑法，练了多久？”
莫怀远抚剑道：“在下去年深秋初得此剑，至今已近半年之久。”
那人呆了一呆，突然朗声大笑道：“不足半年便有这等成就，若还称资质愚钝，似贫道这等浸淫剑道数十载之人，岂不是连顽石朽木尽皆不如？”又道：“师弟啊师弟，我当年剑术便不及你，如今你不仅自创了一路绝险奇妙的剑法，连调教出的弟子都能如此出类拔萃，不知胜过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劣徒多少倍……”
感慨几句，那人又道：“方才你问我来此所为何事，贫道来此是为寻人，而且应该已经寻觅到了……”
莫怀远心中一动，脱口道：“哦？”
那人正色道：“贫道凌苍子，翟凌虚乃是贫道师弟。”
莫怀远与其对视片刻，便朝对方重施一礼，开口道：“原来如此。前辈千里跋涉，一路辛苦了，请往在下寒舍稍作歇息……”
那人只是言一声“好”，待来到他在城中栖身的宅院，莫怀远亲自奉上茶点瓜果，这凌苍子似乎极为疲倦饥饿，匆匆饮食一番，与莫怀远说道：“贫道自昆仑山千里奔赴于此，实乃有要紧之事询问小友。”
顿了一顿，他才凝重道：“敢问小友，我那位翟师弟，如今身处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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