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月冷风凄莫言惨
“怎么就这样离场了？到底谁胜谁负，是何情况？”
“白痴！你没听之前这莫……这位莫兄说接下这三掌便算他输么……”
“接住了么？”
“眼瞎啊！没见慧心法师好端端站着？自然是接下了。”
“那……方才第三掌，哪个退后多些？”
“……”
莫怀远没有理会这些窃窃议论声，似乎连听都没有听到，与孙余庆一抱拳，便牵着张珊儿径直朝庭院门外走去。
无数道目光征征地盯着他的背影，目送他渐渐走出庭院，直到那唐门老者高声宣布这场比试乃慧心法师获胜。
慧心法师捋着破裂的袈衣袖口，面色依旧复杂，原本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却被那福坤大师以内力传音喝止了。
方才两人比拼第三掌时，气浪翻卷，木碎成屑，庭院中刹那间好似飞沙走石，鲜有几人能看清两人如何分开，谁又身躯发颤，向后多退了一步。
不论如何，至此本届雏龙会比试决出的前十名均已产生，名门大派几名核心弟子中，除了唐守川，其余方家方辰、游少帮主、公孙默乃至慧心法师等人果然是众望所归，尽皆入选。
第二轮比试须待这十名后辈中的佼佼者休息一夜后，明日一早方才会抽签比试，待唐门老者说定了时辰、规矩，又客套了一番“唐门招呼不周”之类云云，便有些执事之人送上酒肉、饭食来。
江湖人豪气干云，不拘小节，当晚便有许多人盘坐在庭院内外，生生挺过这般寒夜，那些鲜衣怒马的游侠以及越秀宫、鬼面教的女子们则在益州城外的客栈订好了房间，当即要趁着暮色匆匆赶下山去。当然这些人中，有的明日已注定不会再回山庄，比如莫怀远，又比如墨知修……
待莫怀远套好辕具，小心嘱咐了张珊儿几句，然后戴上斗笠驱马下山，山道上已有许多簇身影走在他前头。
车轮滚滚，行至一处僻静地方，莫怀远早已察觉马车后面有人鬼鬼祟祟、不紧不慢地尾随，身形步伐又不似唐门之人，便勒马停下，叫道：“阁下一路跟随在下至此，不知有何贵干？”
那人略一犹豫，便走上前来，莫怀远见他生得贼眉鼠眼，却白衣仗剑，颇有些滑稽猥琐，心中已是一动，果然听他躬身道：“‘金蝠令出，万贼咸服’，小人见过莫盟主。”
莫怀远又朝他打量一番，沉声道：“你是何人？怎知我来历？”
那人自报了名号，说道：“小人乃益州城邢大爷手下，年前亦随咱家大爷去了响马镇，在咱们万贼盟会上遥见过盟主大人的风采，此行实乃邢大爷安排我等暗中协助盟主，有何吩咐，但听差遣……”
莫怀远仔细一想，也记起那日在响马镇上，各路贼首中确实有益州邢爷这号人物，便说道：“我道与那少林慧心法师比试时总有人在暗中起哄，原来是你们……”
那人满面含笑：“盟主大人乃是神功盖世，那小秃驴若非有人撑腰使诈，怕是早就败下阵来……”
原来前几日莫怀远带着张珊儿在益州城中露面，早已有飞贼将他识出，益州贼首邢大乃是个心细之人，并未轻易来打搅，后来得知他竟进了翠竹山庄，便令一帮手下装扮成江湖侠客暗行协助，莫怀远与慧心法师比试时，这些贼人们自然是在背后煽风点火，为他鼓壮声势。
那人继续禀道：“原本邢大爷要亲来为盟主助威，奈何他老人家在本地脸头颇熟，来唐门地盘多有不便……”
莫怀远却打住他话头：“邢大爷的心意我领了，稍后我有要事须办，你们先速速下山去罢。”
那人应了一声，便匆忙离去，待车行不多远，他却又遇上一人，拄棍背箱，可不是墨知修么？
莫怀远摘下斗笠，在车上叫道：“墨兄好脚程，不如我来载你一程？”
墨知修略一拱手：“好意心领，只是我下山这条路恐怕并不好走，不愿连累莫兄。”
莫怀远正色道：“实不相瞒，在下与此地主人结下的梁子亦是不小，相逢义气，你我何谈连累？况且我家妹子体弱，若得墨兄护持，不甚感激。”
墨知修与他对视片刻，说道：“既然如此，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于是钻入马车，他之前亦与张珊儿相识，后者自是欢天喜地让他进来。
此时路上群英身影已然稀了，车马徐行，莫怀远似乎并不着急赶路，只顾轻扬马鞭，他与墨知修人均非喜擅交谈之人，一时无话，反倒张珊儿见后者将一支支形状奇特的尖芒棱刺拼入长棍中，在一旁好奇地问这问那，行了一阵莫怀远才问道：“墨兄今日在翠竹山庄技震四座，不知此番可算否达成夙愿？”
“我这些微末伎俩怎及莫兄……”墨知修沉默一番，方才怔怔说道：“夙愿若能轻易达成，岂不枉费我这么些年吃的辛苦……”
这时张珊儿突然拍手笑道：“两位大哥哥是本家啊，一口一个‘莫兄’，好有趣！”
莫怀远听后微微一笑，摇头道：“彼‘墨’非此‘莫’，我们可算不得本家。”
见张珊儿有些疑惑，墨知修便解释道：“我的姓，乃是‘墨翟’的‘墨’……”
又行了一段，山路渐渐平坦，原来马车已经快要抵达山脚，道路亦是分出几个叉口，两旁除了竹涛阵阵，亦有些高大的树木在暮色中矗立摇摆，猛一看去，活像是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恐怖精怪。
此时道路上已不见人影，莫怀远却突然说道：“果然山道难行，墨兄可要坐稳了……”说罢急甩一鞭，驾车的马儿顿时撒开四蹄，奔跑一阵，忽听“嗤”、“嗤”几声，有数道寒芒骤然从两旁林丛间飞出，轨迹落处，却是钉向那马儿的长颈和腹部。
莫怀远一手扯住缰绳，另一手抖起长鞭，急忙将这几枚暗器扫开，待马车慢慢停下，却见前方陡然出现几名面带煞气的中年人，已将去路拦住。
莫怀远长身立起，遥指几人道：“你们是何人？此处乃翠竹山庄，蜀中第一派唐门的地盘，胆敢拦路劫财不成？”
一名中年人咬牙切齿道：“这小王八蛋死到临头，还在装蒜……”当中的中年人将手一抬，止住他的话语，然后沉声道：“这位莫小友年纪轻轻，本事了得，蔽门此刻正大摆筵席，招待天下青年才俊，还请跟我们走一趟。”
莫怀远冷冷道：“贵门乃江湖大派，半路施暗手堵截，便是你们的待客之道么？”
“我呸！”先前发话的中年人此刻面色愈发狰狞，怒骂道：“似你这般人小胆恶的狗贼，也配称是客？”
那当中的中年人鬓角发白，显然最为年长，此刻按捺住火气，仍是沉声问道：“家父排行唐门七老第六，年前去绵州药王谷调查一桩事情，不料惨遭奸人加害，莫小友可知其中详情么？”
“惨？”莫怀远冷笑了数声，陡然厉声道：“古稀之年丢了性命便叫惨，那么一名孩童双亲被害，自己也被人面兽心的禽兽喂下数种毒药，日日生不如死，又当该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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