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金刚罗汉本寂寥
“佛法源自天竺，秃子们却比中原人还会客套……”慧心法师说完，莫怀远便听一旁孙余庆小声嘟囔了一句。
想来也是，如今少林寺乃武林泰山北斗，慧心法师又是少林寺方丈大师的关门弟子，罗汉堂十八罗汉之首，漫说在场诸位年轻俊杰，便是唐四长老也不敢轻言“赐教”。
慧心法师其实才刚过双十之年，虽未曾参加过“雏龙会”，这些年却已隐隐占据了武林年轻一辈中第一人的名头，名声如此，一时擂台四周沉寂了许久，才有一人缓缓走出，来到慧心法师身前。
这边场上两人先行见礼，原来前来挑战之人亦是来自龙虎山，场下孙余庆却在小声对莫怀远道：“莫兄方才似乎想起身，是要登台出手？”
莫怀远面无表情：“先看一看也好。”顿了顿又道：“一会还请孙兄照看一下珊儿。”
孙余庆脸色微变：“莫兄果真要与慧心法师动手？据说他修炼的乃是少林易筋经，一身内力非同小可……唉，莫兄既然要参加比试，为何不早些出手？第一轮便与慧心法师对擂，实在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莫怀远摇头道：“习武之人，岂能心存畏惧之心？况且既要扬名立万，这便是最好的选择……”
转眼间擂台上两人已拼了三招，慧心法师却只守不攻，算是先让三招，然后方才道：“阁下的虎形拳果然不凡，请接我一式金刚罗汉拳！”说罢一拳直直捣出，拳风扫处，陡然一声炸响，龙虎山那青年不敢硬接，急架肘阻挡，两人便运起擒拿的手段连拆数招，慧心法师忽地向下一按，对方承受不住力道，身躯一沉，只得以左膝撑地。
这般姿势却恰似对慧心法师顶礼膜拜一般，只见对方又抬手一挥，将他推出数步，然后合十道：“阿弥陀佛，吾乃降恶的罗汉，非是得道圣僧，施主不必如此。”
龙虎山青年亦是拱手道：“在下输了，多谢法师赐教。”说罢便转身离场而去。
一连三场，慧心法师均是先让三招，然后方才将对手击败，到了第四场却不再留情，径以旋风掌法将对手扫落下台去。
这边孙余庆正叫道：“嘿嘿，小和尚沉不住气，不留情面啦。”莫怀远已然起身，看了他一眼道：“哈哈，须是不留情面才好。”一纵身，使出踏天玄步里的龙腾之势，斜翻北方虚宿，身躯一冲数丈，骤然坠落在慧心法师身前，拱手道：“楚州，莫怀远，讨教法师高招。”
孙余庆见他这般举动，不由粗眉微微一扬，心道：“平常总是故作深沉，嘿嘿，这般装腔作势起来倒也一点不差……咦，怎么将剑放下了，能不成要赤手空拳与小和尚肉搏？”
擂台上，莫怀远连剑带鞘将流云宝剑放在一边，做了个掌法套路中常见的起手式，口中喝一声：“请了！”内劲暗运，凝于右掌掌心，呼地一声便直直推出。
他出道既短，除了诵读了十年道藏，原本没有什么武学根基，拳术、掌法多靠自个参研摸索，这一掌倒是像极了寻常掌法套路中的“鸿雁出群”，变化虽是不足，不过他以罡元贯注掌中，威力也自非同寻常。
慧心法师通研易筋经，乃是内家高手，如何瞧不出他这一掌的深浅？见他开门见山便是如此一招，心中不免生出比拼内力的兴致，叫一声“来得好”，便用了六、七成功力，使出少林七十二绝技中“推山掌”的一式“推波助澜”，与莫怀远的右掌抵往一处。
两人内功均是非同小可，这一番以内力相拼，双掌尚未接触，已听得“卜、卜”数声响，待两掌相抵，两人身躯皆不由一震，却见慧心法师先后退了两步，方将身形稳住，莫怀远好似立身在风尖浪口处一般，只在原地晃了几晃，。
原来慧心法师的这一招“推波助澜”暗含绵绵后劲，须运功几息方才可完全化解，两人方才一击均用了七成左右功力，一退一颤，算是斗了个旗鼓相当，只不过外人从场面来看，却是莫怀远稍稍占优了。
慧心法师不由面色微变，叫道：“也接吾一掌！”运了八九成功力，也学着莫怀远方才那般直直推来。
但听“卜”的一声，两人以实对实，径直又硬撼一掌，这番却是各退了一步，甫一立定，忽又同时呐喊一声，骤然冲将过来，撞在一处后各运拳掌，“噼里啪啦”连击了十余下。
真元相击，激荡的声音沉闷却不洪亮，这番声势不仅远不如重刃相交那般惊人，与外家硬功的对碰比起来亦是有所不及，擂台四下众人的脸色却是渐渐变了：但见两人每击一下，之前遗留在台上的针、刺、镖、刀等暗器便会重重地震颤一下，到后来那些细小的针刺甚至如活物一般蹦翻起来，发出清脆而又细微的颤音。
更多人的目光却落在莫怀远的身上，毕竟慧心法师名头之响，在江湖中乃是无人不知，这名看起来不怎么起眼的青年如何能这般硬桥硬马，与佛门中最杰出的英才相拼这么多招？
十余击后，两人似有默契一般骤然分开，各退了数步，此刻擂台上一时寂静，只余两人轻微的调息吐纳之声，擂台四周众人心头却似被方才那番硬撼的余波掠过，依旧震如鼓点，数息时间方才止歇。
群英自是大骇，慧心法师面色深沉，心中惊讶却更甚旁人：方才一番争斗，最后几招自己几乎动用了十成功力，却被眼前之人尽数接下，这人面相看起来比自己尚稚嫩几分，有这般身手，为何此前在江湖上从未有所耳闻？
他此刻已有心询问莫怀远来自何门何派、师承何人，又自恃身份，觉得拉不下脸来。他在少林寺苦修十余年，佛墙内僧规戒律十分森严，轻易不能与人出手比试，今日来到这翠竹山庄，原想着第一轮不过是走个过场，到了第二轮十强相争，才能与唐守川、方辰等人一决高下，战个痛快。
即便如此，唐守川、方辰等人功夫路数多不以内力见长，不如他这般功力强横，令他此行多少有些寂寥之感。上一场唐守川与那不知从何处冒出的墨门后人墨知修斗了个旗鼓相当，双双败场，令他极有感触，没想到待自己上场，居然又冒出来个莫怀远！
待须臾后两人便调息完毕，便纵身又战在一处，此番慧心法师运转内力，却将少林内功绝技中最为刚猛霸道的金刚罗汉拳一招招使出，一时真元激荡，将满身袈衣都鼓震起来。
莫怀远亦是运转周身罡元，与对方硬撼数招，依旧斗了个旗鼓相当。不过待二十余招后，慧心法师金刚罗汉拳法的精妙连贯之处渐渐发挥出来，相较之下，他自己拳法招式之劣立时显现。微一思量，便当即腰拧如绳，双臂舒展作阴阳之形，体内罡元亦一分为二，各循左右，挥掌而出。
这双手内劲一振一吸，立时便将对手的连贯的拳路打断，慧心法师心中一惊，使出一招“仙掌推云”，身躯立退，双眸中精光闪了又闪，叫道：“你这阴阳之力，乃是道门功夫，你究竟是何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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