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月黑风高贼影现
月黑风高夜,扬州城府衙内厅。
“想不到竟然惊动了京都六扇门的人。”
有些许轻风,不知从哪个角落缝隙中漏入,将密室的灯火拂动,说话之人的脸庞便随那火光摇曳忽明忽暗,显得阴晴不定。
“卑职无能,觍居州府法曹参军一职,始终未能将这毛贼擒下,为大人分忧。”桌案之前一身穿浅绿官服的大汉顿时躬身,惶恐说道。
“也罢,既能惊动六扇门,这毛贼岂会是寻常货色,你自无须过于自责。”先前说话之人身着绯袍,竟是本朝正五品以上官阶,偌大楚州城,显然只有太守大人这么一位。
此时太守大人以手抚额,又恹恹问道:“他们安排的事情,可都办妥了?”
“禀大人,卑职已将府衙中好手尽数调拨,供其差遣。且将消息放出,城西贺员外原就声名不佳,此番得了夜明珠,少不得要沾惹些是非。”
太守大人点头:“嗯,此贼连犯盗案,已将整个扬州城闹得人心惶然,六扇门既然插手,捕住此贼,对我等也是好事一件,只是这六扇门向来行事诡秘,你等要任凭差遣,小心应对为好,莫要惹出是非。”
那法曹参军自是点头,太守大人踱至窗边,抬头道:“此夜月黑风高,正好行窃......”
夜半时分,城内家家闭户,白日里繁华的街巷,此时俱冷冷清清,只余那打更的声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咚咚作响。
城西贺府,院落三进五重,端为气派,此时亦被夜色笼罩,不见灯火。
倏地,丈许高的墙头飘落一道身影,黑衣蒙面,只露一双星目,朝下方院落匆匆一扫,便猫腰蹿上房顶。
黑衣人身手不俗,蹿房越脊全无丁点声响,竟是盗界罕见、着瓦不响的“上手把子”。
眨眼间来到第三重院落的正房之上,黑衣人轻轻揭掉几片瓦,便透过缝隙朝屋内查看。
屋内并未点灯火,案牍之上却有一颗明珠,足有拳头大小,通体荧光,视之如月。
一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满脸沉醉,伏在案前,痴痴地看着这颗明珠,许久方才起身,朝屋外走去。
“吱呀”一声,正房房门打开,随即响起粗鲁的骂声:“两个混账东西,都给老爷我仔细些,倘失了屋内宝贝,当心你们狗命!”
近时城内出了个遁天飞贼,来去无踪,已犯下数起盗案,人心惶惶之下,员外老爷心燥不安也是正常,门外两名护卫当即惶然称是,将手中枪棒又握紧了几分,那员外冷哼一声,转身走入屋内。
只是将要走进入睡的厢房时,他突又折返来到储宝的房间,再朝那夜明珠仔细瞧了一眼,方才安心离去。
这员外万般小心,岂料一道黑影翩若黑蝠,已随他悄然入内,就伏在头顶的梁椽之上。待他离去,才轻飘飘然落地,将那明珠卷入怀中,又顺手掠走几件金玉器具,便从内开窗,小心从屋中翻出。
一番动作,全无半点声响,黑衣人不再停留,立时攀檐而上,便要从屋顶遁走。
只是尚未攀上院墙,耳边突然听到刀风呼啸,朝他迎面袭来,黑衣人立刻摆腰,向一旁闪去。
夜色漆黑,但见两柄明晃晃的横刀拦住去路,黑衣人却是目光锐利,看出面前两人头顶武,身着缁衣劲服,俱是州府里精锐捕役快手装扮,与平常皂隶全然不同。
黑衣人绕道而走,奔至北院,便见又有几名官差提刀堵住前路,再扭头一望,前后左右竟俱有人来,已成合围之势。
其中一人喝道:“大胆贼子,竟敢夜闯民宅行窃,还不束手就擒!”
黑衣人冷哼,并不答话,身形晃动,径直朝西北方冲去。拦在那里的两名官差见状便一人舞刀来攻,另一人却冷眼旁观,牢牢守住此方退路。
那攻来的差役使一招横扫千军,亦是攻中带守,想要将黑衣人逼退,岂料对方左冲右突,皆为虚晃,见他出招,立刻一矮身,恰好从他右肩下穿过,接着点足跃起,使出梯云纵的功夫,一跃丈许,直直便从第二人头顶翻过,奔那院墙落去。
一众差役吃了一惊,再也顾不得其他,个个拔腿紧追,只听一阵“踏踏”响动,房顶屋瓦登时不知被踩碎了多少片。
其中一人竟举着罕见的五矢连发单弩,便要朝墙头的黑影射去,另一人急忙拦下,低声喝道:“你疯了不成!上峰指定要活捉此贼,若有差池,你我都别想活命!”
屋顶这番光景,终于将贺府众人吵醒,院落里顿时稀里哗啦乱成一片,还夹杂着女眷失措的哭泣声。
只听一名差役高声道:“官府办案,尔等速速回房,勿要添乱!”
众人噤声,只剩那贺员外兀自捶胸顿足,呼天抢地一般喊到:“我的财宝!我的夜明珠!”
那名差役冷声道:“等擒住此贼,你的财物自会完璧归赵......”
这边众差役撵至贺府墙外,那黑衣人脚下生风,几个起落,已拐向往南的街巷,当先的差役边追边打了个唿哨,遥望那背影叫道:“佛爷南走椿树巷”。
前方很快有唿哨声响起,与他遥相呼应,那椿树巷另一头便闪出几名差役,将黑衣人的去路拦住。
黑衣人腾跃而起,脚踩一旁高墙而走,这一手走壁功夫纯熟,如履平地般,眨眼便从几人头顶绕过。这几名差役皆腰悬飞爪,匆忙间胡乱投丢,如何近得这黑衣飞贼半分?
唿哨声又响起,一人高叫:“佛爷东游探花街”,便听四处脚步悉索,皆是奔着那探花街堵去。
黑衣人转身折入另一处矮巷,但听呼哨连连,四周追兵便又往这矮巷中涌来。
前来围堵的差役人数众多,且对这四周街巷布局了若指掌,黑夜里以呼哨音和近乎黑话的暗语相通,配合尤为默契,显是有备而来。黑衣人几番游走,绕来绕去,一时竟不得脱身,更有几次短兵相接,均险险避过。
当下他便又使出飞檐走壁的本领,纵身直直跃上屋顶,在民宅屋瓦墙壁之上奔走,那些差役少部分亦是攀房蹿顶,在身后紧追,大多数却只得在地面上绕道,眼巴巴地尾随,片刻便被他甩开,只剩下屋顶几名好手勉强能见到他的身影。
不多时,前方传来“哒哒”马蹄声响,有两骑转眼便至,一人手举单弩,“突突”射出两支弩箭,叫道:“还不快放弓弩梭镖,切勿走了这贼人!”
眼见黑衣人就要逃脱,众差役正自憋火,此时听得上司改口,为将这飞贼拿下,竟是死活不论,当下个个振奋,房顶的几名好手当先出手,扣弩甩梭,便朝前方的黑影招呼。
几人手上功夫自是不弱,那黑衣人耳听身后有尖锐的破风之音响起,便猛然向前一滚,起身时已将几片残瓦扣在手心,甩手一掷,飞袭几人而去。
几名差役吃了一惊,慌忙挥舞兵器格挡,一人腿上却挨了一击,当即闷哼一声,抱腿摔落而下。
此处小小一个院子,亦是一处民宅,先前那些飞梭流矢打在屋瓦上“啪啪”直响,早已将屋主吵醒,那差役刚一摔落,便听院中一道粗鲁声音喊起:“哪个不长眼的王八羔子!感扰你牛三爷......”
话未说完,便“哎呦”一声惨叫,剩下的话也被硬生生打回肚里,显是那差役按捺不住怒气,向这莽汉出手。
这片刻时间,屋顶几名差役亦被那黑衣人甩下,地上两骑在窄巷中辗转飞奔,依仗手中单弩“突突”不停干扰,才堪堪跟上。那些射出的细小弩箭自是被黑衣人或折或旋、或翻或滚的灵动身法闪躲而过,全无一支中的。
两名骑手暗暗心惊,他们并非普通的州府衙门捕快,而是货真价实的六扇门好手,眼看那黑衣飞贼这般迅疾遁走,轻功身法之妙恐是生平仅见,与六扇门内几大名捕比起来,怕也是不遑多让。
幸好前方不远处便是西门大街,此乃是杨州城中三经三纬主干之一,按大梁朝州府例制建成,宽二十步,约八丈有余,想那飞贼纵有通天本领,亦无法横跃而过。若是落地遁走,终究是凡人一双腿脚,岂能长久赛过良驹四蹄?
况且,有享誉京城的名捕“追魂掌”常峥常三爷在,自是万无一失。
此时那宽阔的西门大街上,亦有两骑勒马当街,好似早已料到黑衣飞贼会逃经此处一般,静静恭候于此。
他们背后是高高的临街牌楼,再后面便是城西的坊市,巷陌交错,乃是鱼龙混杂之所,最适合藏身隐蔽,两人能料到那黑衣飞贼来此,并不稀奇。
“州府衙门里的捕快果真是无用,这么多人提前埋伏,竟拿不住一名飞贼。”说话之人脸黑如墨,黑夜中只闻声不见人,擅使一柄锁魂狼牙锏,正是六扇门中绰号“黑无常”的高手。
未等另一人开口,“黑无常”接着道:“这也还罢了,怎地老胡老张两人也毛里毛糙,恁地无用,弄死了这毛贼,我们岂不是白跑一趟?”
另一人自是京城名捕常峥常三爷,嘿嘿一笑,带着阴森的口吻道:“是我叫他们使弩的,这佛爷若是躲不过,死了便是死了,有什么打紧......”
说话之间,黑衣飞贼已奔至临街牌楼的檐角处,瞥见当街的两骑,削瘦的身形略微一滞,显然有一丝错愕,便听那“黑无常”怪笑如枭,用沙哑的嗓音叫道:“朋友好俊的身法,难怪在这扬州城里来去无踪,名头之盛,已及京都。只是今日既遇上我等,还是乖乖......”
话音未落,那黑衣飞贼突然扬起双手,将几件明亮沉重的物件向着两人飞掷而来,跟着足下一点,纵身便向街道另一头飘去。
那“黑无常”驱马上前,挥舞锁魂狼牙锏,“铛铛”几下,将袭来的物件点飞,再一看那飞贼一跃竟数丈,身影已然飘过了半个街道,不由心中一惊,暗道这贼子好快的身法。
他既称“黑无常”,提纵轻身的本事自也不弱,当下一踩马背,纵身而起,左手五指成爪,便朝黑衣飞贼截去。
天下善使轻功的高手,一跃鲜有过六丈者,此时那黑衣飞贼飘过了五丈许,身形已然开始下坠。电光火石间,只见他不知如何竟凭空一折,好似凌空踏虚一般,身形倏然倒翻而回,恰好在“黑无常”背上轻轻一踩,一招“步生莲”,削瘦的身躯便又拔起。
狭路相逢,仅一个照面,就沦为他人踏板,“黑无常”又惊又怒,六扇门在黑白两道威名赫赫,令各路盗匪闻风丧胆,想不到他堂堂一名副尉,今日竟受了这毛贼这番羞辱,当即将手中兵刃用力掷出,再扯出腰间捆索,叱道:“给老子下来!”,一抖笔直,便朝黑衣飞贼卷去。
黑衣飞贼的身形又在空中翻折,闪过那兵刃和绳索,忽听身后一声冷哼,一阵阴柔的力道便朝他笼罩而来。
他心知是另一人出手,当下急急下坠,然后脚下连点,几个腾跃,便朝对面牌楼的墙角奔去。
这等连续腾跃起落的功夫,江湖人常唤作“燕子三抄水”,原本只是轻功里平常的手段,这黑衣飞贼使来却是迅疾无比,令人生出眼花缭乱之感。
眼见他便要蹬墙而上,那常三爷却是当先追到,急急推出一手“游魂掌”。这掌法手段飘忽,力道阴柔,原不以浑厚见长,此时那黑衣飞贼已攀至丈许高处,他的掌力至此,已是强弩之末,只需对方稍运真力,便可轻松抵御。
谁知那飞贼竟闷哼一声,身形晃了一晃,便直直坠落下来。
“常三爷好手段!”此时老胡老张两人恰好纵马赶来,见这一幕顿时连声叫好,一阵高声吹捧。
“原来这飞贼只是脚下功夫了得,身上的本事却是平常。”常三爷心有余悸,略显错愕瞪着那倒地的飞贼,暗道一声侥幸。
“将这贼人拿下!”“黑无常”冷冷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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