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不斩来使
司马影子一来,当晚曹无欢马夫的活就给他抢了,他陪着司马子简巡视完军营,司马子简又要他在帐内陪她说话。
他本来想避开凌风的话题,怕惹起司马子简伤心,她却偏偏跟他讲得,都是他们与凌风过去的事情。
司马影子就硬着头皮和她说吧,一边观察着她的脸色,如果她难过,他就打住。
没想到,司马子简却听得津津有味、兴致勃勃,眼睛里闪耀着光芒。
司马子简就是要回忆过去,因为她惊恐地发现,自己有时候会记不清和凌风的一些事。
甚至她要回忆凌风的模样都有点难,她很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再也记不起凌风。
她以为是自己的记忆力出了问题,但是,她对别的事情却记得依然清楚。
甚至小时候摔过的每一个跟头,她都记得细节,独独和凌风的事越来越模糊不清,让她惊慌害怕。
其实,司马子简的记忆根本没任何问题,而是曹无欢给她治病用的药里面,有一味药叫忘情草。
这种草药不开花、不结果,就像人无情无义、无牵无挂。
忘情草本身也没有药用,但是,它的叶子会分泌一种无色透明液体,像泪滴一样,能入药的,就是忘情草的眼泪。
传说,忘情草没有人爱,所以不能开花结果。
于是,它就嫉恨人间男女之间的爱情,用自己下了怨咒的泪水,来消磨那些相爱情侣的感情,让他们忘掉自己最深爱的人。
就像司马子简现在的情况,她会慢慢忘掉凌风的样子,当她连凌风的模样都记不起来,还会留下什么难舍地爱恋,让她缅怀不忘?
曹无欢用了忘情草给小皇帝入药,就是想要她忘记凌风。
只有让她彻底地忘记凌风,忘了她的爱情,她才能从悲伤中走出来。破坏掉她情志伤怀的根源,她的癣疥才可以得到控制,才能有治愈的希望。
但是,曹无欢却不知道,真正提醒司马子简记得凌风模样的人,正是他自己。
他和凌风是亲兄弟,尤其他瘦了之后,面貌上总有些和凌风相似的地方。
有时候,他会不经意地发现小皇帝眼神迷离,茫然出神地盯着他看,他还心中窃喜,以为她是要喜欢上他了。
哪里知道,司马子简看得是凌风的样子,在一笔一划往她自己心上刻画凌风的样子。
说实话,曹无欢的运气实在糟糕,他用忘情草入药,的确可以让司马子简彻底忘掉凌风,开始新的生活、新的恋情。
但这是个漫长地过程,也许要有三五年的时间才够。
“皇上,您该休息了,明天早上还得赶路呢。”雪姑过来提醒和司马影子说得正高兴的司马子简。
“哦!”司马子简似乎有些失望,她舍不得司马影子,便说道:“影子,你今晚就在朕的帐中休息吧。姑奶奶,你给影子拿床被褥来。”
“是!师父!”司马影子心肝都打颤了,他赶紧应道,生怕答应晚了,福利就没有了。
雪姑稍一犹豫,便依言去取被褥,只要这小祖宗不再每天晚上抱着琴睡,她爱跟谁睡就跟谁睡,只要是男人,随她去吧。
雪姑给司马影子把被褥铺在皇帝的卧榻旁边,然后她伺候司马子简躺下,便很知趣地出去了。
“过来,影子。”司马子简一手抱着琴,一手招呼有些局促难安的司马影子过去。
司马影子依言走过去,跪在她的卧榻边上,克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声音尽量平和沉稳地说道:“我看着师父睡了再睡。”
他现在是个聪明的“人”,而不是当初深山老林里那个莽撞的怪物野人,就算他再想要向这个自己深爱的女人扑过去,他也得克制。
因为他更明白,司马子简现在需要安全感,他只有给了她安全感,她才会放心地依靠他。
得到她的信任不容易,他不能破坏她对他的那一份珍贵地信任。
司马子简就一手抱着琴,一手抓着司马影子的手睡了。
她终于见到了自己人,关键是和凌风有关系的人,他让凌风的样子那么清晰地在她眼前,所以她睡得很安心。
仿佛在她身边的人,不是司马影子,而是她的凌风。
看着自己在边关昼思夜想的女子,那么安静恬美地睡着,司马影子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以前凌风在的时候,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戏,所以从不敢奢望能与她这样亲近,也从不敢奢望得到她。
但是,现在凌风不在了,她无依无靠、孤苦一人,正是需要他的时候,他终于可以不用掩盖自己的真情,对她的喜欢,可以正大光明地追求她。
司马子简睡着之后,就不自觉地放开了司马影子的手。
司马影子的手伸着,已经有些僵硬,但他实在不舍得离开她温暖的小手,依然把手保持原样放在她手心里。
就像当年,她把他从深山老林里带出来的那夜,虽然她的手放开了铁链的那端,但他依然一步不离跟着,没有半点离开她的想法,现在也是!
军营的大帐在凛冽的北风里簌簌作响,旌旗猎猎,巡夜的士兵深一脚浅一脚,一边走一边骂着北方冻死爷的鬼天气。
这时候,幽冷的暗夜里响起一曲清越幽怨的笛曲,让睡梦中的人都不安地翻了个身、嘟嘟囔囔骂着:谁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弄个笛子鬼哭狼嚎?疯子!你不睡别人不睡啊?
有人欢喜就有人忧愁,这个鬼哭狼嚎、半夜不睡觉的疯子就是曹无欢。
曹无欢一直注意着小皇帝金顶大帐的动静呢,眼看着里面熄了灯火,那个破虏将军司马影子都没出来,雪姑倒是出来了。
曹无欢望着小皇帝那熄了灯火的大帐,锥心刺骨地难受,几乎咬碎了钢牙。
这就叫前门驱狼后面进虎!司马影子不是夏侯信,小皇帝对夏侯信没有半分情意。
但是,司马影子就不同了,他可以借着凌风的光走进小皇帝心里,让她爱上他。
对小皇帝这点脾性,曹无欢是再清楚不过,她只相信她熟悉的人,只会对她熟悉的人产生情意,凌风就是例子。
早上,破虏将军从皇帝的大帐中出来,士兵们无不哗然。
他们的断袖皇帝也太随性、不知收敛了,这还没到边关呢,就把镇守边关的将军给潜了!
这时候,就有明白人出来说了,你们不知道吧?破虏将军是皇帝的老相好,皇帝还在明月谷当太子的时候,破虏将军就是皇帝的人了……
司马子简到了边关大营的驻扎地阚城,苍狼国的使臣乌耳早已经等了两天,他带着老狼王给晋朝皇帝的礼物,来慰问远道而来的玄帝。
老狼王如此恭敬巴结晋朝皇帝,是因为时事不同了,苍狼国虽然还是那个彪悍的民族,没什么改变。
可是晋朝不同了,它越来越强大,只从镇守边关的将军就感觉出来了。
自从玄帝登基,边关换了两任将军,镇远将军夏侯信自不必说了,围住赤城,差点就活捉了老狼王。
老狼王窝在他的老巢燕翅城里,再不敢进犯晋朝的边境,终于盼到夏侯信被召回京城,边关换了将军。
老狼王便跃跃欲试进犯了几次,要捏捏司马影子这个新来的柿子是软是硬,结果,他就在这个柿子上又碰得头破血流。
他不知道玄帝从哪里找来这么个会兵法的野兽,他的士兵亲眼见到晋朝的将军,在战场上咬断了活人的脖子喝热血,那不是野兽是什么?
司马影子在战场上渴饮活人热血,并不是故意要去做个样子震慑敌军。
那天司马影子是真的渴了,又在血腥的战场上进行着激烈地交锋,便野性迸发,像个野兽一般咬断了一个敌兵的脖子,饱饮了几口。
司马影子的非人举动,不仅吓坏了敌军的士兵,就连他自己的士兵都惊骇不已。
这个将军平时爱捉些活的飞禽走兽生吃,可是吃人却是第一次见。
饥餐胡虏肉、渴饮胡虏血,那不过是夸张地说法而已,虽然司马影子吃得是敌军士兵,却也是一件让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他们当然不知道,他们的将军本来就是深山里的野兽出身,虽然受了教化,但是骨子里的野性依然存在。
司马影子在京城的时候,因为生吃动物,被御史弹劾过几次,让司马子简叫去狠狠训了一番。
他碍于司马子简的干涉,便收敛了好多,至少不会在人前,就捉个活蹦乱跳的东西撕吧撕吧吃了。
但是自从司马影子被放到边关野外,才又慢慢恢复了野性。
不会再有讨厌的御史盯着他,随时准备给他打小报告,只要没有御史多管闲事,司马子简才懒得管他。
老狼王在司马影子这里碰了几次的钉子之后,就老实多了,不再三天两头地骚扰边境。
老狼王倒是消停了,可渐渐发现苗头不对,去年晋朝向边关增派了数十万的军队。
他便开始慌神了,破天荒地派王子趁着年节,带着礼物去讨好玄帝。
老狼王这也是临时抱佛脚,要是遇到爱惜名声的皇帝,收了他的礼物,怎么还好意思再跟他翻脸动刀兵的。
知道晋朝皇帝收了自己的礼物,老狼王才多少放下点心。
可是边关还有几十万敌军虎视眈眈,老狼王那心还没完全放到肚子里呢,就又提起来了,这才过完年,玄帝就要来巡视边关,犒赏三军。
老狼王也是消息灵通的,就赶紧派使臣又带着礼物来慰问,现在,他是憋着劲地和晋朝皇帝搞好关系。
因为如果战场再开,那就得摆到他苍狼国的地面上去了。
听说这个玄帝暴戾残酷,“他”自己的土地上,剿灭个邑昌侯的叛乱都死了万余人,别说对付他苍狼国这样屡屡侵犯晋朝边境的国家。
老狼王这次派来的使臣与司马子简是旧相识,当年她加冠礼上的苍狼国使臣午耳。
因为午耳与玄帝有那么一次渊源,所以,老狼王派他来讨个熟人的脸面,好说话。
司马子简没有立刻接见午耳,她先去检阅交给司马影子训练的军队,然后让人把午耳请到铠甲鲜明、刀枪林立的校场,她正需要他呢。
午耳一行十几个人到了阚城的点军校场,晋朝的军威让他们心惊胆战。
他们老狼王就是怕晋朝对苍狼国开战,才派他们来讨好的,也不知道,晋朝皇帝让他们到校场来觐见是何用意?
午耳看到了晋朝皇帝,因为司马子简那落雪一样的白发,在她黑色的斗篷上格外的刺眼。
玄帝青春白发,已经是世人皆知的事情,所以校场的点将台上,黑压压的人群里,午耳一眼就认出来哪个是皇帝。
眼前的玄帝早已不是加冠礼那年,金殿上明媚如春光,俊俏无双的少年郎,午耳不禁喟叹岁月的无情。
现在的玄帝,雪白刺目的长发直垂到脚,一双美眸蝶翼半掩,集妖美与阴鹜于一身,更透露着一股帝王的戾气。
玄帝的样子,不由让午耳想起明月观壁画上同样妖美的狼魔王,都是白色的毛发,都有一双隐藏着凶残的眼睛。
“苍狼国使臣午耳拜见玄帝陛下!”午耳赶紧向司马子简以跪拜之礼觐见。
今时不同往日,当年他在晋朝的金殿上,也没向司马克行过如此大礼。
“使臣请起。请使臣过来,是要使臣看看朕的军队,是不是可以打下你们苍狼国?”司马子简心情蛮好,她笑着问午耳。
玄帝问话这样直接,连半点掩饰都没有,午耳惊出一身冷汗。
午耳强装笑颜答道:“陛下的军队威武雄壮,打任何国家都是绰绰有余的,何况我苍狼国地少人贫,哪里值得陛下一击!我家主人一心对陛下忠诚,愿意面南称臣,为陛下效犬马之力。得知陛下远道而来,特命我带了礼物给陛下接风洗尘,请陛下笑纳!”
午耳为苍狼国当使臣,出使别的国家,从来的没有这么卑躬屈膝、自言轻贱过,他心里当然窝囊。
但是人在矮檐下、哪有不低头,他只要能用花言巧语骗得玄帝不对苍狼国出兵,再怎么孙子都得认了。
“苍狼、苍狼、长刀斩尔头颅;燕翅、燕翅、长刀断其羽翼!”校场上的士兵突然齐声高呼口号,声震四野。
苍狼国的使臣中,竟然有人听了腿一软,就瘫坐到了地上。
“使臣,你可听到了?那头老狼已经没有对朕称臣的机会了!”司马子简笑得温和,声音却透着冷酷。
“玄帝,我家老狼王是为了两国的安宁才向你如此示好,你不要欺人太甚!若你一意孤行,我苍狼国臣民百姓也不是好欺负的,定会叫你有去无回、死无葬身之地!”午耳义正言辞。
如今战事已经不可避免,干脆还是挺直了腰杆说话,他当了一辈子使臣,别在最后弄个晚节不保、遗笑世人。
“使臣如此有骨气,朕就做个好人,成全你忠臣节烈的名声,拿你的人头祭一下战旗可好?”司马子简依然微微笑着,跟午耳“商量”。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玄帝是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午耳虽然两腿已经打颤,但依然站得挺直,轻蔑地回道。
司马子简什么不懂,可她就是要这么干,谁叫午耳自己送上门来了呢。
午耳就这么被嘁哩喀喳砍了脑袋,祭了司马子简的战旗。
老狼王遇上比他还心黑手狠的玄帝,赔了夫人又折兵,别说江山不保,老命都要不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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