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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黄雀在后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为之一震。有人将目光投向闵升,只见他气定神闲,胜券在握;有人将目光投向萧懿,却见他神色忧郁,眉头紧锁,看来,被人出卖的滋味不好受啊。

        萧懿内心冰冷。虽说是在用计,但他的痛苦,却是如此真实。没有意外,等待自己的将会是身败名裂的下场。

        皇帝看着萧懿,迟迟没有说话。

        “陛下,”见皇帝没有反应,闵升开口请示道:“是否要传方天白进殿对质?”

        闵升居然逼迫起朕来了?皇上心中大恨。然而,令贼人充分暴露,不正是今日目的所在么?为了达到目的,也只能委屈一下萧尚书了。

        想到此,皇上终于发话:“传他进来。”

        方天白进来了。不知是不是错觉,萧懿觉得他是一脸的兴奋,并无丝毫愧疚之色,尤其是那双眼睛,大喇喇地看向自己,里面全是幸灾乐祸。

        “草民方天白叩见陛下。”

        “方天白,”皇帝问道:“听闵升说,你能证明你的东家是萧景逸?”

        皇帝有意将“东家”二字重读,朝臣皆知这是在讽他卖主求荣,但方天白却像没听出来一样:“回皇上,草民跟随萧尚书近三十年,他所有的事情,草民都清楚。他就是萧景逸。”

        “方天白,”皇帝问道:“你说他是萧景逸,有何证据?”

        “回皇上,萧尚书案头有一幅字,可以证明他的身份。”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幅字。

        宦侍将字呈给皇上。皇上看了一眼,道:“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陛下可否将字赐臣一观?”闵升不失时机地问道。

        皇上示意宦侍将那幅字给闵升。闵升接过,假意观看一阵,然后道:“陛下,臣明白了。请陛下允许臣问萧尚书几个问题。”

        皇帝点点头。要想令其充分暴露,只能由着他。

        “萧尚书,”闵升开问了:“这幅字可是你写的?”

        萧懿一看那字,大惊失色,愣了半晌才道:“不是。”

        闵升道:“这就奇了,这字既不是你写的,又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为何却被你置于案头,视若珍宝?”

        “没有……”萧懿勉强说出这两个字,声音低沉。

        “既如此,那你把它撕了。”闵升一边说,一边将纸递了过去。

        萧懿毫无反应,定定地站在那里。似乎没有听见闵升的话。

        “为何不肯动手?”闵升在他眼前展开那幅字,说道:“落款是:三昧书。写字的人就是萧景逸的父亲萧三昧,如果你不是萧景逸,就撕了它,并当着圣上和满朝文武的面,说萧三昧不是我父亲,如何?”

        众人屏息凝气,静待萧懿的反应。这招,是避无可避了。

        萧懿只觉得自己的心,一直在往下沉,往下沉……虽说早有准备,但这一招极其凶狠,给他的痛苦,难以言表。如果说苏汝默的忘恩负义,方天白的卖主求荣让他愤怒,那么这一招,给他的打击,却是致命的。萧懿做梦也想不到,竟会有人利用他的善来作恶,而且让人无法还手,无力招架……

        为什么?为什么?难道你竟如此恨我?萧懿捂住胸口,巨大的痛苦,压得他喘不过气。突然间,一口鲜血喷出,萧懿重重地倒在大殿上……

        一阵惊呼,紧接着,鸦雀无声。

        刚才的一幕,已令所有人都得出了答案。此时,没有人同情昏倒在地的萧懿,在朝臣看来,这完全是咎由自取。

        皇上又气又恨,也是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才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退朝——”

        “陛下!”闵升连忙道:“此案已露端倪,请陛下下旨严审!”

        “请陛下下旨严审!”众臣附和。

        “将萧懿收监,朕要亲自审问。退朝!”

        退朝之后,萧懿被关进监狱,夏梓源则兴高采烈地赶到闵升府中。

        来到闵府时,闵升正在作字,他的脸上无丝毫喜悦之色,相反,还有些阴郁。

        这情景倒教夏梓源有些捉摸不透,又不好打扰他,只得默默等在一旁。

        过了许久,闵升才注意到他,问道:“夏老弟什么时候来的?”

        “都来了好半天了。”夏梓源道:“老兄怎么这般闷闷不乐?”

        闵升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我真不明白了,”夏梓源道:“老兄不是一直想除掉萧懿么?这回他虽然没死,却也翻不了身了,老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还记不记得,”闵升道:“我早就说过,只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夏梓源当然记得。那还是上回国宝案,也是在这里,闵升亲口对自己说的。只是当时自己并没有当回事。如今看来,这只“黄雀”不得了啊。

        “老兄所说的黄雀,到底是什么人?”

        上一回发问只是好奇,这一回则十分认真。但两回闵升的反应都是——沉默以对。

        “老兄到底有什么难处,说出来,小弟也好帮忙。你这般……”夏梓源有些着急了:“这般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教小弟如何是好!”

        “夏老弟,”闵升道:“为兄早已是那黄雀的口中食了,是我自作孽,谁也帮不了。”

        “老兄你这是什么话……”

        闵升伸手止住了他,道:“夏老弟,这些年你帮了为兄不少忙,为兄一直记在心上。这一幅字,就送给夏老弟做个纪念……”说着,闵升将那幅墨迹未干的书法递给夏梓源。

        夏梓源只得接过,对闵升道:“老兄太客气了。”

        闵升笑了,心道:只怕以后在没有机会客气了。

        闵升这一笑,夏梓源心中更加害怕,但又不能问,只得好言劝道:“老兄也不要多想,事情未必就有如此糟糕……”

        闵升点点头道:“夏老弟说得是,为兄多虑了。”

        听到这句话,夏梓源算是稍稍放了心。见他情绪不高,夏梓源也不再多留,起身告辞道:“老兄这么想就好。时候不早,小弟也不打扰老兄了,就此告辞。”

        “好,夏老弟慢走。”

        于是闵升起身送客,又目送他走远,方转身回屋。

        他又回到案前,抽出一张纸,饱蘸浓墨,在纸上写下两个字——遗表。

        却说夏梓源回家之后,就一直把自己锁在书房里,对着那幅字“格物致知”——他越看越觉得奇怪:闵升写的,是幅草书。

        “怪哉!闵升一向不作草书,也知我看不懂草书,为何要送我这个?”夏梓源自言自语道:“莫非是想告诉我什么?”

        夏梓源摇了摇头:我看不懂,又怎知道他想说什么?再回去问他?肯定还是不说。去问别人?如果真有什么秘密,难保不会泄露……

        想来想去,夏梓源终于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接着,他去了一个地方——北镇抚司监狱。

        夏梓源是来找苏汝默的。苏汝默书法名家,认字自是小菜一碟,而且,他在牢里,不会泄密。

        苏汝默见到夏梓源,本能地有些害怕:“夏大人,我……我已经尽力了,有些事……有些事我实在是做不来……”

        “苏兄,”夏梓源道:“夏某并非为此事而来,再说,这事已经过去了,苏兄也不要再想了。”

        “可是……”苏汝默神情沮丧:“我……”

        “好了,苏兄,我们先不谈这些好不好?”夏梓源道:“我来这里,是有幅字想请苏兄帮着看看。”

        “看字?”

        “对,就是看字。”夏梓源从袖中掏出那幅字,递给苏汝默:“苏兄你看,就是这幅字。”

        苏汝默接了过来,夏梓源继续道:“这是闵大学士给我的,可是……”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夏某才疏学浅,不识草书,苏兄你是书法国手,所以……小弟就冒昧来请教苏兄了。”

        苏汝默越看越惊,竟流下汗来,颤声问:“这……这真是闵大人写的?”

        夏梓源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道:“是啊,有什么问题么?”

        “没……”苏汝默强作镇静:“闵大人写的是老杜的咏怀古迹五首。”

        “是么?”夏梓源半信半疑。

        “夏大人,我都这样了,还会骗你不成?”苏汝默道:“只是苏某平生第一回见闵大人作草书,觉得吃惊罢了,并无他故。夏大人多虑了。”

        苏汝默这么说,夏梓源算是放了心,对他道:“多谢苏兄了。”

        苏汝默道:“夏大人客气了。闵大人作草书,实属难得,一定是把大人当作极好的朋友才会相赠,大人可一定要好生珍藏。”

        “一定一定。夏某告辞了。”

        夏梓源走后,苏汝默瘫坐在地,浑身湿透,心中暗叫:苍天啊……

        正在苏汝默大呼苍天之时,京城里来了三个年轻人,手里拿着邸报,面带忧急,正讨论着什么——兰若、林放和秀林终于来到了京城。

        “怎么会变成这样?”兰若刚看完邸报,一脸震惊。

        “这一定是诬陷。恩师他……会不会有事?”林放知道萧懿吐血晕倒,十分担忧。

        “闵升太狠毒了。”兰若又道:“但这事……也太奇怪了。怎么苏大人也会听命于闵升?他难道不知道,这会害了萧大人的性命和清誉?”

        “我相信,”秀林道:“苏大人不是那样的人,萧大人也不是。”

        “我也相信,可是……”

        可是事情还是变成了这个样子。三人的心情极为复杂:他们之前所不愿看到的,认为不可能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而且,比他们预想中最糟糕的情形还要糟。

        震惊,难过,不解,这些情绪包围了他们。但真正令他们喘不上气的,却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似有若无的不详之感:如果这些事都是真的,萧懿真的就是奸党余孽萧景逸;苏汝默真的就是散布揭帖的小人,该怎么办?

        谁也不敢把这块压在心头的大石说出口,好像,一说出来,它就会变成真的。

        “林兄,兰姑娘,”秀林那一如既往的平静中带了几分沉重:“我们还是先去看看二位大人吧?”

        二人点头。毕竟,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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