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不速之客
皇上一旨令下，缇骑飞来苏州，同时，揭帖之事也传到了苏汝默等人那里。
突生此变，苏汝默惊惧交加，六神无主，众人也是着急万分，尤其是林放，事涉恩师萧懿，自是格外关心，急切问苏汝默道：“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我……”苏汝默急得语无伦次：“我不知道哇！我一直在苏州，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大人！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我……”一提此事，苏汝默又是着急又是为难：“我说不清楚……”
前来拿人的锦衣卫校尉们可没心情听他们啰嗦，大声喝道：“好了，好了，有什么话，到皇上那再说！”说着，便押着苏汝默往外走。
秀林见状，忙跟上去，握住苏汝默的手道：“大人放心，我们一定会查清真相。”
苏汝默没说什么，叹了叹气，被押走了。
送走苏汝默后，大家便坐在一起讨论对策。
“太奇怪了，”兰若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怎么突然会发生这种事情？还有，苏大人什么也没说，我们怎么查呢？”
林放道：“事虽突然，但我觉得这一定是早有预谋，可眼下……我们还是尽快上京了解情况再想办法吧。”
兰若点点头，又道：“对了，这件事苏姐姐知道么？”
“按理说，”秀林道：“苏姑娘在宇文俊的家乡保定府，那里离京城较近，她应该比我们早知道消息。她知道消息后，就算不能立刻赶回来，也该找人给苏大人带个信才是。可是现在……”秀林停顿片刻，继续道：“或许是她还未听到消息，或许是她还没赶回来。”
“那我们要不要先等苏姐姐有了消息再上京？”兰若问道。
“不行，”秀林道：“事情紧急，我们等不得。眼下最好是兵分两路，一路以最快的速度赶去京城了解详情，另一路沿途打探苏姑娘的消息，找到她后直接上京城会合。”
“这主意好。”林放道：“那你打算派谁去找苏姑娘？”
“事关重大，我想亲自去。”秀林道。
“秀林，”林放道：“你的心思，我们都明白。可刚才你也说了，事情紧急，我们耽误不得，尤其是——这个事不简单，若是没有你的判断，我们能做的也有限……”
“小林子说得有理。”兰若道：“而且，你觉得苏姐姐是希望你放下案子去找她呢，还是立刻上京查明真相救她的父亲？”
二人这么一说，秀林亦觉得在理，但还是有些犯难：“若如此，派谁去找苏姑娘？”
正在三人为这事犯愁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荒腔走板的歌声，紧接着就是一阵女人的叫骂声：“难听死了！别在这唱！哪凉快滚哪唱去！”
可那人还是照唱不误，而且声音越来越大，唱词也极其离谱——
孔明搬来了唐朝的兵，
秦叔宝大破牡丹亭，
楚霸王杀死了崔莺莺，
猪八戒活捉了白素贞，
武则天是三打祝家庄……
三人被吵得无法，只得出来看看情况。三人一来，花婶就跑过来大倒苦水：“哎哟，你们仨来的正好，快，快把他弄走！我是受不了了！”说完捂着耳朵就跑了。
三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俊俏后生，身着粉色道袍，引吭高歌，旁若无人。仔细一瞧，竟是董南枝。
“董兄弟？他怎么来了？”林放奇道。
“唱成这样，真该去自挂了！”兰若捂住耳朵。
秀林却道：“来得正好。”快步走了过去。
董南枝看到秀林，竟奇迹般地闭上了嘴巴，笑道：“我又赢了！”
秀林又好气又好笑：“你赢什么了？”
董南枝道：“去年的时候，咱们打了一个赌，不用一句话，就把你从屋里叫出来，你这不是出来了？我是用唱的，可不是没说一句话？”
秀林还是那一句“我什么时候和你打赌了？”见他还有继续闹下去的意思，赶紧将话头引到正事上来：“你先别闹，今天衙门里出了点事……”
董南枝见他说得郑重，也正经了起来：“出什么事了？有没有小弟能帮上忙的地方？”
“我们进去说。”
于是大家又进了屋子，秀林把事情向他讲述一遍，讲完之后正考虑着如何开口请他帮忙去找苏子美，没想到他竟主动请缨：
“秀林，你们赶紧进京，我去找苏姑娘。”
秀林心中一热，道：“多谢董兄弟了。”
“董兄弟，多亏你来了，你可真是及时雨啊！”兰若很开心地恭维了他一下。
“你刚才不是说我该去自挂么？”
“哪有哪有。”兰若一边尴尬地笑笑，一边暗道：这家伙耳朵可真好使。
“没有？那我走了？”董南枝起身离座，真是一副要走的架势，但马上又坐了下来：“差点忘了，秀林，我找到苏姑娘后，去哪儿找你们？”
“纱帽胡同，老地方。”
“知道了”董南枝再次起身，对三人道：“这回没问题了，事不宜迟，在下先行一步，你们也快点啊！”说完，真的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秀林起身向外望去，轻笑摇头道：“这家伙……”
董南枝的到来虽说是解决了一大难题，但情况依旧不容乐观：即使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京城，对手还是有充足的时间，布置更多的圈套……
果然，正在大家忧心忡忡地往京城赶时，首辅闵升的家中，也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闵升早就料到他会来，但没想到的是，此人这会竟在自己的书房中挥毫泼墨。
见此情景，闵升十分不悦，本来么，任何人看到有人未经允许就进入自己书房还大模大样地写字，都不会高兴，何况，这个人的字，在大书法家闵升看来，实在是不入流。
这也罢了。那人见闵升进来，竟连头也不抬。闵升本欲发作，但想到自己已上贼船，且有把柄捏在对方手里，也只能忍气吞声。当下便不声不响地坐到一边假意品茶，等着那不速之客开口。
闵升的表现那人尽收眼底，他的心思也猜到了□□分，那人微微一笑，继续写字。
过了一会儿，那人终于写完，却依旧一言不发，站在那里若有所思地欣赏着自己的大作。
这下闵升终于憋不住了，把茶杯一放，开口道：“先生真是好兴致。此处无外人，先生何不摘下面具，以真面目示人？”
那不速之客确是带着面具而来，闻言摸了一下脸上的面具，终于说话了：“这个不必急于一时，闵大人，事成之后，你自然会见得到的。”
闵升早料到会是如此答案，不过是找个题目引他开口罢了。故而并不动气，而是走了过去，和他一起看着那副刚刚写完的字，一边看，一边似有意似无意地道：“阁下好兴致。”
“比不得闵大人。”那人顿了顿，道：“大人好沉得住气。”
闵升自然明白他所指何事，道：“之前不是说过，要等苏汝默被押到京城在行动。”
“行动自然是时候到了再行动，”那人道：“但对策却是要提前想的。”
闵升不置可否。
那张藏在面具之下的脸，颜色陡然一变，语气也有些尖锐：“闵大人不是一直想除掉萧懿么，怎么这回却犹豫了？大人有何顾虑，不妨说来听听。”
闵升知道，那人是想说“老实听话，不然要你好看”，心中大恨，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要求彻查的奏本在陛下那已经堆成小山了，可陛下一直置之不理，我有什么办法。”
“他不是已经下旨抓苏汝默来审问了么？”
“缓兵之计罢了。”闵升道：“按理说，从苏州到京城，这会儿也该到了，可现在连苏汝默的影也不见，可见陛下是有意拖延，等大家把这事忘得差不多了，也就不了了之了。”
那人冷笑一声，语气中也透着不屑：“拖？看来你们皇上，也是黔驴技穷了。”
闵升虽然不是什么纯臣，但听到“你们皇上”这四个字，也忍不住侧目道：“先生这话要是让人听了去，可什么大事也做不成了。”
“闵大人，你又不是什么忠臣，”顿了一顿，又道：“他倒是。”
闵升知道，那个“他”指的是萧懿，至于“他倒是”，闵升虽说不出具体含义，但也能猜出几分，心下又是一惊。
“是忠臣，就没有不蠢的。”
这句话的语气，在闵升听来，并不是轻蔑嘲笑，倒有几分赌气的意味，心下不免觉得此人意气太重，难成大事，可那人并未察觉，还是继续道：“大人刚才不是说，你们皇上想让大家把这事忘了么？他应该明白，总有那么一些忠臣，会不停地提醒他，让他拖不得。这些忠臣想不到，他们的忠，倒帮了我们的忙，可不就是蠢么！”
这句话闵升倒是有些同意，他点了点头，又补充道：“有忠臣帮忙还不够，皇上不表态拖着，分明就是偏袒萧懿了……”
“皇上拿什么偏袒他？说出真相？即便他有那个心，也得姓苏的先给他个台阶啊。”那人冷冷道：“不过，我本来也没指望让你们皇上去办萧懿。”
闵升有些疑惑了。
“直接逼死他本人。”那人走过去，对闵升耳语一阵，末了道：“闵大人只需依计行事即可。这幅字，可一定要拿好。”说完，拿起案上新作的字，塞到闵升手中。
那人见闵升没有异议，扬长而去。
闵升看着字，心惊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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