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图个热乎
此时若微微转头，便会碰到女人的唇。鹿长流身体僵硬，眼睛一点一点地向旁边暼，脸也一点一点地别过去。
在看到女人明亮双眼时，他猛地正回脑袋眼看前方，暗咳一声调整音调道：“吾王说得没错，终究是件好事。是我胡言乱语，吾王无需在意。”
明忆乐看着极近距离下的鹿长流，看他一向的君子作风此时完美展现，又觉好笑又有些心疼。像抚摸宠物一般，明忆乐伸手抚摸鹿长流头顶，用一种近乎宠爱的语气道：“你那是实话实说，可不是胡言乱语。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在意。你是在某方面迟钝至极的人，我早习惯了。”
鹿长流不明白，但他隐隐觉得，不明白的结果此时于他是比较好接受的。于是他只恭敬地道出一句“感谢吾王”，之后便专心眼前道路。
************
冰河固乃息之北地，因一条永久冰冻的河流贯穿全境而得名。此固一年之中至少有三百天瓢雪，全境几乎都被冰雪覆盖，更有部分极寒之地是几无生命的无人区。因此冰河固虽是息十八个固中面积最辽阔的，却是人口最少，最为贫穷困苦的一固。
依鹿长流测算，自美府出发后再有十天左右他们就能抵达苔原治，然而一场突然降临的暴风雪拖延了他们行进的速度。所幸美如画赠与足够多的食物储备，虽行在荒无人迹的茫茫雪地，倒也不至于危险。只是小盤再不能随意找零嘴吃，无聊时唯有找香泰“磨牙”。
鹿长流与明忆乐都是见惯风雪之人，即便是在暴风雪中他们也不觉有别。然香泰和小盤完全不同。他二人从未到过北地，尤其香泰是土生土长的卧龙人，从来处于温暖海风之下，从未尝过被冰雪浸泡的滋味，四人之中属他最不适应。
当明忆乐意识到不对回头看时，香泰已经冻成雪人。那道紧贴唇线的小胡子上全是冰渣，眼睛眉毛上也全是冰粒雪粒，整张脸冻得暗紫，人中处的两道鼻涕早已冻成冰柱贴在上面，看着极是可怜凄惨。
明忆乐见此赶紧把人拽到车里，惊吓到缩在衣服堆里的小盤。
“刚才还和他说话呢，这么会功夫怎么就冻成这样！？”小盤见香泰如此连忙将大堆衣服往香泰身上铺。明忆乐让小盤拿热水灌给香泰喝，又把他的两只手窝在自己怀里摩擦，已经冻得麻木的香泰这才逐渐恢复神志。一个喷嚏打出，挂在全身的冰渣细柱几乎全掉落下来，人开始激烈哆嗦，总算能再感觉到冷。
明忆乐下车跑走，鹿长流也跟了过去，进入第二辆马车内。他看到明忆乐半抱香泰，脸上是真诚愧疚，低声说道：“对不起香泰，我很少顾及身边人，以后我不会再这样了，一定！”
香泰的眼睛不能完全睁开，浑身哆嗦得太厉害话也说不清楚，只能断断续续地说：“是，香泰无，无用，累吾王，担心……吾王无需自，自责……”
明忆乐重重叹气，把香泰交小盤让他照顾，可她注意到小盤的状况也不好，不禁又再叹气，回身便问：“依你看暴风雪会在短时间内停吗？”
鹿长流看过香泰和小盤的状态后已经明白，他对明忆乐摇头，“恐怕今夜之前都无可能。”
“队伍中两人状态极差，这是很高的风险。”
“如果暴风雪明日能停，我们只需一天就能到达。但如果风雪持续，恐怕还要三天才行。”
明忆乐见小盤心急香泰，把自己身上裘衣也盖到香泰身上，伸手将那衣服拿起，披在小盤身上同时轻声道：“你是要把他捂死呀？这样一层又一层的盖可不行，会影响他呼吸。你自己也小心，已经有一个胡子雪人，我们不能再多一个小雪人了。”
说完明忆乐示意鹿长流跟她到马车外，两人出来之后明忆乐道：“我们近两天没吃热食一直赶路，小盤和香泰怕受不住。暴风雪不停，现在是刚过正午不久，我们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找山谷山洞一类的地方生火休息。”
鹿长流略微看过马匹情况，虽然特意换过耐寒的北马，但他知道长时间在暴风雪里赶路会出问题，于是拿出地图寻找可供躲雪的地方。也是幸运，他们现在所处正是一条山脉近处。鹿长流和明忆乐分别驾驶两辆马车向山脉行进，终于在太阳落山前找到一处极合适的山洞。
鹿长流拿出炭盆干草生火，明忆乐把小盤抱下车放他到火前取暖，然后与鹿长流一起扶香泰下马车进洞。香泰连步子都迈不稳，可即使如此他还是对受明忆乐帮助感到羞愧，嘴里结结巴巴地说着诸如“对不住”，“怪我不够强壮”等话语。若非明忆乐厉声禁止香泰再说这种话，不知山洞里要回响这般断续男声多久。
确认小盤与香泰这边无事后明忆乐走到鹿长流身边，他正挑选晚饭食材。明忆乐翻看过存货后道：“美如画准备的食物多是多，但为保存多是腌制品和干粮，小盤和香泰需要更能激发身体活性的热量。”
“身体活性？热量？”鹿长流在他的忆乐词库里迅速搜索，很快理解意思，遂即明白明忆乐的打算，眉头立时皱起，加重音调道：“不行！这种天气，太阳又马上落山，你不能去！”
明忆乐故意摆出一副不屑样子道：“怎么？居然看不起你的吾王？”
鹿长流先速速低头，之后又半抬头急急说道：“长流当然信任吾王能力，只是！”
“信任就行了。”没等鹿长流说完明忆乐就伸手抚摸鹿长流头顶，手快速擦过后便转身走了，只留下一句“乖乖等我回来。”
鹿长流下意识地迈步要追出去，可明忆乐已经下命令让他等，他那迈出的一步又慢慢收回。看着车里那些食物，鹿长流无奈叹气，连怨念感都不收拾干净就走到洞内，与小盤和香泰坐到一起。他知道如果自己提出同去，明忆乐一定会提出他必须待在这里看护小盤与香泰。所以现在他做她命令的事，然后乖乖等她回来。
香泰难得的发现鹿长流脸上表情不似往常，低头小声咕哝：“先生，我不但没能照顾你们，反而要你们照顾，我真是无能。”
鹿长流直直地看着火焰燃烧，嘴里言：“吾王不是不许你再说这种话，你知道她不会这样想，我也不会。再说，正是因为有要照顾的人，她现在才比以前快乐。”
超出鹿长流预计，明忆乐很快归来。看到人手里提着一只雪兔，他不禁惊呼：“你竟然能单靠双手抓到雪兔！？这几乎是息最敏捷的动物！”
明忆乐抬手用手背蹭了蹭脸颊，随意回：“哦是么，好像你给我的书里是这样写的，怪不得比一般猎物难些，需要更多耐心。就可惜只找到这一只，和马车里的菜一起炖一锅兔肉什锦汤吧，反正主要是图个热乎。”
身体恢复许多的香泰抢道：“我去做！吾王快来烤火休息！”
明忆乐没有靠近火源，她摆摆手道：“不用，你身子冻太久了，再烤烤火，我叫你的时候你再来帮忙。”说完她走到马车上拿出炊具，然后去洞口外被雪覆盖的地方处理雪兔。抽匕首剥皮放血用雪清洗，再切块放入锅内，动作熟练用时极短，以至于鹿长流想帮忙都无处下手。
明忆乐知道鹿长流必须要做点什么，于是把锅交他让他去煮兔肉，然后让香泰去处理蔬菜。明忆乐本意只是让香泰稍加帮手，主要还是自己做。可香泰好容易等来工作，抱住菜筐死不撒手，坚持要一个人完成，并说要是连这都做不了那自己真成废人了。
明忆乐笑言：“什么废人，从卧龙来这一路，凡是在野外食宿的时候不都是你做饭？在我心里你早就是五星级大厨啦。”
香泰不知道五星级大厨是什么，但他知道明忆乐是在夸赞他，先前的愧疚终于在夸赞和任务之下消散了。
一锅热兔什锦汤配上烤过的干粮，四人吃完都有重生之感。香泰感动得要留下泪来，小盤连兔骨头都舍不得扔，含在嘴里还一个劲地咀嚼。
明忆乐提出第一个值夜，鹿长流马上道：“你累了，今晚我替你值夜。”
明忆乐没明白，“嗯？我哪里累了？一点都不累啊。”待仔细看过鹿长流神情，明忆乐不免微笑，靠近人放软语气言：“其实我很喜欢这种烤着火看风景的状态，颇有几分浪漫。好啦你快去睡吧，不然过几个时辰醒不了那我可睡不了了。”
鹿长流没被前面的话带跑，严肃要求自己第一个，之后明忆乐替他。明忆乐见男人坚持也就作罢。
烤火看风景是浪漫？鹿长流经常听明忆乐说起浪漫，可他从来不能很好地了解。此刻他坐在洞口内侧，烤着火看外面雪花飞落，试图了解风景中的浪漫。
可惜看过许久，他依然不明白这景色中有什么是浪漫。他回过身看熟睡中的众人，看明忆乐侧躺的身影映在岩壁之上，不知怎的就伸出手，想摸岩壁上那道枯燥黑影。
https://www.bqvvxg.cc/wenzhang/39/39477/2368111.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qvvxg.cc。文学馆手机版阅读网址：m.bqvvx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