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各有天命
令人舒适的男声刚刚结束,巨虎瞬间起步飞奔,似狂风压境般一个飞跃将人扑倒在地。鹿长流举左臂抵挡,虎口当即咬住小臂牙尖没入肉里,黏湿衣袖再添大片新红。
黑夜的眼睁大随即敛起。这样下去男人会马上毙命,她只有不到两秒时间犹豫。
这么好看的脸,如果被老虎抓坏确实可惜,还不如插脖子。
闭眼,深呼吸,再睁眼时黑夜已带上不同气势。她左手抓住树干右手抽出匕首,手脚同时借树发力向虎背跃去,接触瞬间她左手抓紧虎后颈,右手一刀插入虎前颈,插入同时上提切割,大股浓红顿时喷出。
鹿长流清清楚楚地看着这一幕。
透过飞溅出的血他看到黑夜的脸,专注,没有犹豫,没有思考,仿佛自然而然的行动。
残酷,却强大到美丽。
比巨虎,比任何猛兽还要凶险,这个女人就像野兽。
这头美丽的猛兽可以轻易夺去人心。
凄厉嚎叫之后巨虎轰然倒地。在那之前黑夜已经跃到别处,她不去看那还抽动的尸体,转而双腿分开站在鹿长流正上方,然后坐下,把男人身体当坐垫。她低头看,脸上表情略有不屑。
“虽然不相信你这么弱鸡,不过不管怎样,你欠我一命。”
鹿长流收敛视线,仍是平静地像一池清潭,“是,从此我这条命是你的,随你驱使。”
严肃认真,不是玩笑。
所以黑夜反而感到尴尬。
“你的命我没兴趣,只要别再烦我。”
“你,想回去原来的世界吗?”
黑夜显然被这个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她思考两秒,然后答:“不想。”
黑夜可以看到男人在听到这个答案后唇角露出的淡淡笑意。
“太好了……”鹿长流像自言自语般轻声,“这样你就不会离开了。”
黑夜冷笑,“难道这里是我想离开就能离开的么?”
淡淡笑意消失,返回最初的恭敬。“不,很抱歉我不知道让你回原本世界的方法。”
“那你还问。”
“因为不想违背你的意志,不想见你被思念之情折磨。”
黑夜再一次掐住鹿长流的脖子,但这次很快就放开了。
而鹿长流也很快就开口问道:“你原本打算今后如何?”
“没有原本,原本我应该是死了,谁知道睁开眼就在这鬼地方。”
“你杀了长守,他们不会放过你。”
“呵,无所谓,都……无所谓。”
“我知道你不喜欢麻烦,不如反客为主,断绝后患。”
黑夜更压低脑袋,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
“做你的王能断绝后患?我怎么觉得那才是麻烦的开始。”
鹿长流知道黑夜会答应,会成为由他辅佐夺取天下的王,一如他少时便算出的。
“我的居所就在山中不远,你吃些东西,清洗一番,然后再做打算,可否?”
黑夜瞥眼看男人手臂和手上伤势,再不止血就危险了。何况血腥味会招引更多猛兽,她可不想把体力浪费在这种事情上。再来衣服头发里的沙子比任何猛兽都可怕。
“有一点先说清楚。”
“请讲。”
“你知道我来自异世,做法习惯等等自然与这里不同。你不能要求我适应你,只能你适应我,想好再回答。”
男人答得坚定:“无论任何事,我鹿长流只会要求自己适应你,绝无反之。”
路途中二人皆沉默无话,好似在给彼此宝贵的缓冲时间。
因为跟在后面走,黑夜看到鹿长流左臂简直就是“人体洒血器”,但男人前进的步伐稳定且无丝毫虚弱疲累之态。即便无伤在身,单是走这长时山路寻常人总会有所表现,黑夜很清楚这不是体术不佳之人能做到的。因此她对鹿长流难以放下警戒。
凰元山竹林内,一块大石刻有霁朝居三字,沿路石指引,便至朴素屋舍。
方正小院,简单雅致。黑夜刚随人进院,便听内中传来男童喊声。
“先生怎么伤这样重!?怎会弄得如此!?”
黑夜冷眼望去,只见一圆脸少年正拉着鹿长流手臂焦急询问。鹿长流什么都没说,只吩咐少年招待黑夜。
黑夜心里一个“咯噔”。她一向不喜欢小孩,从来避免和小孩有接触。
尤其现在这个小孩还在用质疑的眼神瞪看自己。
黑夜怕真被惹烦引出杀性,便冷眼看那小童释放轻微杀意,那小童立刻一个哆嗦,吓得缩到鹿长流身后。鹿长流轻拍小童后背,让他去了。
“他叫小盤,是我的书童,平日里娇惯坏了,若有得罪求吾王宽恕。”
看着鹿长流恭敬认真的表情,黑夜当时竟想到未来自己怕也会被娇惯坏。当她奇怪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时,鹿长流已经做出“请”的手势。
书房一面无壁,自院内可直接进入。黑夜看到地上有软垫就用脚顶去角落,然后背靠墙柱坐下,十分随意。她稍一抬头便见悬在梁下的风铃。风吹竹林哗哗作响,亦吹来清脆铃音,黑夜感到久违的放松,她喜欢这个环境。
小盤端来热茶,黑夜拿过便饮,完全无视对面还有余怒的面容。
因黑夜坐在角落,鹿长流便拿软垫也坐过去距离黑夜一米之隔,端来热水伤药的小盤自然也只能跟过去。
“你的家不错,我喜欢。”
“谢吾王赞誉,这是长流之幸。出后门沿小路走有温泉可沐浴,房间和一应用具皆已备好,吾王可去……”
“在彻底休息前先把事情说清楚。”黑夜打断男人的话,目光所向仍是随风微摆的竹林。
“是。”鹿长流低头,开始讲述。
小盤看出鹿长流左手是被利刃穿过,不免心疼难过,清洗上药的小手直颤。他怒气冲冲地看黑夜,可很快就想起什么抿起嘴低下头去,只是小心地捧着男人的手继续工作,不想他再感受任何疼痛。
事实上鹿长流完全忘记他有伤,手交小盤之后就不再理会,只尊敬地望着黑夜,溪水般宁静的声音始终未有波澜。
“我乃前代国师后人,自幼在宫中专门教育王室和重臣后嗣的育青堂做导习,有督导王室之职。在我的教导下,现在的荧帝,曾经的息荧公主成为所有子嗣中最耀眼的,我遂与同僚助她成为王储。先帝临终时将其托付给我,正式封我为帝师。在她登位后她又封我为新任国师,我也殚精竭力,尽我所能辅佐。这本该是一个美好的故事,然而……”
“然而她变了,故事的开头虽好,之后却出乎所有人预料。”黑夜看竹叶轻飘下落,一如人世沧桑。
“是。也许她隐藏太深,也许我未能尽职,登位后不过月余,无论当初是否曾参与争位,一应王室宗亲不是被流放就是被赐死。加之朝中恶党蛊惑,荧帝心性越发极端,已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暴君。天灾人祸,百姓已然困苦不堪,可她却加重赋税施行酷刑,我的劝诫也再没有效用。”
“哈,这样的故事在我的世界上演不知多少遍了。坐上那把龙椅前是贤德明君,坐上之后就开始铲除异己,沉迷在至尊权力带来的快感里。”
“你不会。”
黑夜终于转过视线,她不理解,男人为何对一个来自异世的陌生人如此坚定。
“父亲曾说,我是古往今来最天赋异禀的占星师,在我很小的时候,甚至开始导习王室前,我就知道你会到来。”
黑夜惊讶了。
“只是那时我还不知道你的到来意味什么。随着年龄增长,我的能力也增强,在荧帝登位前,我就已经算出未来我将辅佐你推翻荧帝统治,成为新一代开朝帝王。”
黑夜觉得上天真是跟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你怎么确定你没算错?”
“我的占星卜算从未出错。我希望我是错的,我希望荧帝是一位贤明的帝王,然事实证明,我还是没有错。”
黑夜再一次扭头看向竹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命,你就是我的天命。”
“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我凭什么去做什么王?凭什么去拼命?这又不是上树摘野果。你一直在说让我救百姓,但我谁也不想救,我连自己都救不了。”
“救人就是救你自己。”
黑夜又想去掐男人的脖子了,她从未想过救人或自救,这一生杀人太多,她早就决定要任由无数亡魂将自己拉入地狱。
可她能感受到男人那特别的眼神,那种她说不清道不明,暧昧而又坚定的眼神。
风铃“玎玲”作响,黑夜简单说:“事情我已经清楚,现在要休息了。”
“吾王先去沐浴或先吃些东西?”
黑夜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抬头望自己的男人,嘴角拐起一抹邪笑。手随之依照想法挑起男人下颚,指尖又一次摩挲今日被她摧残过的脖颈。
“真是让人舒服的问题,如果你一直保持这种态度,那做你的王也不错。”
鹿长流其实没明白黑夜话中深意,在他看来对自己要服侍的帝王尊崇备至是自然而然的。
黑夜没给鹿长流思考的时间,很快她就转身迈出步伐,“我去温泉了。”
鹿长流马上恭敬低头,“小盤会送去干净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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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水的浸泡果然治愈,黑夜背靠岩壁舒畅地大口呼气。她闭上眼,阻断烦乱思绪,专注于此时享受。
黑夜一向秉承有一刻福就享一刻福的信条。
然而就在黑夜双目闭合,舒服得快要睡着时,她的细胞突然全数激活,睁眼瞬间手已经按上后腰刀柄,同时身体快速右移,由于动作疾速激烈,泉水涌起波澜。
十几年的经历令黑夜的每一寸肌肤都如雷达一般,她知道有东西射来,同样知道有人正飞速接近。
在弩/箭射至身前的一瞬,一支玉笛如风刮过,挡开了那三道攻击。黑夜偏头,便见鹿长流关切面容。
他靠近黑夜耳畔,充满磁性的声音轻柔念出:“低身捂住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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