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的开始
黑夜坐在翘崖崖边眺望。
她一腿弯曲，一臂搭放膝盖之上，漠然甚至麻木地望着山下城镇，一个她全然陌生的古代世界。
其实不算陌生。黑夜知道，无论在哪，无论何时，人类都是一样。繁衍，斗争，腐败，轮回。
那现在该怎么办？黑夜抬起视线望向远处，夕阳渐沉，天边被染成金红色，霎是好看。
风景虽好，然衣内沙粒开始摩擦肌肤，那粗糙感实在难受。
正因如此，当黑夜感到有人接近，杀意自然腾起。
虽是初至这陌生异世，黑夜却已连杀两人，且毫不介意数字上升。
“再靠近就没命。”
明明是悦耳的嗓音，话说出却阴寒之极，如一把削铁如泥的利刃，足令人预见违背话意的后果。
男人自山石后走出，素衣散发，迈着缓慢步伐，站定在黑夜身后两米处。一坐一站，两个人被夕阳拉出长长的黑影。
“你戾气很重。”
沉静似流水的声音潺潺而来，清凉非寒，含百转情愫。
黑夜无声冷笑，半扭身看过去，眉尾微抬。
是个极好看的男人。
更重要是，那人竟面向自己双膝跪地，如向君王跪拜模样。
“我名鹿长流，已在此等待吾王多年。如今王终于降世，长流特来迎接。”
本伺机抽出匕首的手转而抓住半边额发，黑夜笑了，带着癫狂和凶狠，她的头一直在痛，现在因为这个俊雅男人，她的头更痛了。
记忆是从什么时候断裂的？黑夜记得她通过国先生的资料找到她一生的梦魇，那个杀她全家，却又养育自己，将自己培养成武器的男人。
对，大西洋公海，我在狂风暴雨中开了八枪，击中他身体的各个部位，享受他的惨叫哀嚎，还有那张扭曲抽搐的脸。然后我用消防斧砍他的脖子，明明没用全力可脑袋还是像打开的盖子一样耷拉下去，只剩一半还连接脖子。我看着那些像喷泉一样涌出的血，听定时炸/弹在各处准时爆炸。我觉得可以了，这样就可以了。我坐在他旁边，怀抱造成我一生悲剧的玉龙，等待死亡降临。
但炸弹没有将我炸成碎片，巨浪先一步将我卷入海底。
然后是过了多久？我趴在沙滩上，看到有人走来，草鞋和粗布衣服，像是古代穷人的穿着，他大喊之后很多人围过来，然后……嘶……该死的头痛，然后是怎么回事？我好像躺在什么地方，有两人在交谈，武守与长守似乎是官职名称，有人说要对我进行净衣检查。
恶心的淫/笑让我想吐。
衣领被抓住了，呵，敢抓我衣服？
睁眼瞬间不过一个轻松逆位就将那人踩在身下，那只作死的手连同那条臃肿的手臂都翻在他背后。
我记得我有礼貌地问了，问这是哪，你是谁。可他不但不回答，还骂我是婊/子，还要杀我。
我一向秉持能动手时绝不动嘴。
所以我抽出匕首插/进他脖子。
哦对，净衣检查好像是旁边那个男人提议的，下面这个已经断气的东西好像叫喊让他杀我？
明明哆嗦得连刀都拔不出来，看着就费劲，还是砍了吧。
房门被撞开前我跳窗跑了，街道景色和所有人的衣装让我想到古代。
但当我绕墙走到前方，看到有官兵守卫的大门和门上牌匾，我想这里并不是我以为的中国古代，因为中国古代没有任何一个朝代有长守府这种官府。
我不在乎被官兵发现，他们连让我兴奋起来都做不到，但为什么本来要抓我的官兵都给我下跪？还有人哭喊我是英雄？
我只想一个人安静待着，思考为什么想死没死还身处这么个鬼地方。
官兵当中有个年长的家伙让我去凰元山找长流先生。
长流先生……
黑夜的眼猛然抬起，像一把漆黑的枪已成功瞄准。“你就是长流先生？”
男人额首，成熟俊雅的容颜唯有坦然。“我是。”
所以这是什么阴谋诡计么？黑夜想不通。但她不在乎，她本就想死，只不过不想死在别人手里。
很久以前她就决定自己的命只有自己能决定。
“所以这里就是凰元山？但我没想找你，我只是想到没人的地方安静待着，而你破坏了这份安静。”
男人视线始终低垂，尽显恭敬。
“可供吾王安静的地方很多，能否先离开这里？”
“哦？为什么？”
“因为你看起来没有什么生的欲望。”
话落瞬间黑夜脚下一个蹬踏，压低的身体便如子弹射出，皮靴磨蹭地面发出短促的“嚓嚓”声响。不到半秒女人已与男人视线平行，看似柔弱的手抓住男人脖子并发力收紧，淡然俊美的脸被迫抬起，收紧的五指在顷刻控制男人性命。
“喂，别以为脸好看就可以想说就说。”
因为疼痛和窒息，似溪水般温润的音色断续不整，然那令人舒畅的感觉却未消失。
“如果惹吾王不悦，长流请求原谅，只是我等待太久，不想亦不能失去，请吾王信任我。”
手指加力，白皙脸庞开始变红，黑夜紧紧盯视男人的眼，如果那里有哪怕丁点慌乱她的匕首将第三次插入脖子。
可男人即便窒息也没有动摇过，甚至连紧张痛苦也难寻踪迹，那张俊美的脸就像凝固住一样，难起丝毫波澜。
面瘫可是最难对付，黑夜笑了，如恶魔拐起一边嘴角，弯起近乎诡异的弧度，露出仿佛阴森的雪白虎牙。
手指放松力道，黑夜挨近男人的脸，慢慢贴近他耳边，将声音慢慢送入他耳中。
“原谅你可以，信任你也不难，只要你接受我的惩罚。”
没有丝毫犹豫，男人直言：“任何惩罚我都接受。”
最后一字落下同时，黑夜右手抽出匕首，在空出划出一道凛冽弧线，直直插入男人撑在地面的左手正中，匕首大半完全没入，大股红色自插入缝隙争先恐后地涌出，自手背或掌下肆意扩散。
黑夜伸出舌尖，仿佛要舔男人的脸，她在他耳畔深深吸气，嗅闻他的味道，听他的呼吸。她等待他暴露，期待他被疼痛干扰支配。
可她甚至看不到男人浓黑的眉泛起波澜，他静静感受匕首穿过手骨的疼痛，感受血液溢出的温热黏稠。这是黑夜赐予他的，是他的机会，他乐于接受。
黑夜不笑了。她已经闻出男人的味道，他是同类。
为达目的不顾性命，除目标外一切都无所谓的同类。
对她而言最危险的存在。
黑夜挑起男人的下巴，两指玩味地摩挲滑嫩肌肤，看他的眼神终于带上正式谨慎。
还是算了，折腾大半辈子，不想再折腾了。
黑夜收手，亦拔出匕首甩掉红色插回原位。
“我原谅你，你的眼光不差。我信任你，毕竟闭眼前在海里睁开眼就在异世，这么诡异的事都发生了，有个冰山美男在等我降临也没什么不可能。但很遗憾，你等我多年是你的事，我是否接受则是我的事。我不接受。”
说完黑夜起身，好像跪在身下的男人是空气般开始迈步，与他擦身而过。
这不过是预想的无数可能性中的一个，鹿长流没有任何犹豫，起身便走。
灌木枝叶拂过匀速前行的女人，最后一丝残阳透过繁茂树冠投落在那并不高大的身躯之上。
黑夜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她很清楚：这一世我已筋疲力尽，不想再有另一世。
可男人始终跟在她身后。
落叶被踩踏的声音一前一后，久之竟成旋律。
每一次自然摆臂左手液体便挥洒在草木花丛之上，鹿长流的眼却只注视前方背影，仿佛她是他的一切。
见夕阳已落，男人终于开口：“吾王能否放缓脚步？长流非是擅长体术之人，速度一向不快。”
黑夜听到这句反而开始加快步伐。
“这里已是山林深处，常有猛兽出没，已致死伤许多。”
猛兽？黑夜笑了，没有回头或减慢速度，她只是用阴沉充满威胁的音调道：“我就是猛兽，死在我手下的就不少。再纠缠你就是下一个。”
嗯？脚步声停了？
黑夜回头看，发现男人正沉沉地看自己，与之前恭敬坚定的眼神不同，现在他看自己的眼神好像在说他说不出的话语，在表达自己无法理解的情感。
黑夜不喜欢陌生无法理解的东西。她确实烦了，从来只有她跟踪别人没有别人跟踪她的可能，现在忍耐这么久已经算给他面子，是时候消失。
就在黑夜选择树上路线时，不远处突然传来树枝被踩断的声响，黑夜马上望去，是一只高近两米的巨虎，正张嘴哈哈吸气。
黑夜惊讶这个世界的老虎竟比自己认知的老虎大一倍还多，为避免浪费体力，她后退一步摸上最近的树，几秒内就攀爬至顶端，连同之后的树上逃生路线也很快确定。
男人没动。
鹿长流显然也看见虎了，可看完他又扭头看黑夜。
黑夜奇怪男人的行为，眼看老虎一步一步向前，比熊掌还大的虎掌每踏前一步花草便被压扁陷入坑中，虽有犹豫黑夜还是开口：“你在赌我会救你？”
鹿长流微仰头，仍是那平淡无波的面容，温润淡雅的声音：“求你拯救息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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