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幽幽香茗藏主意 淡淡竹风表客心
“姚道长今天找我过来不会是聊这件事吧!”袁哥也笑了起来,人与人之间无法连接的障碍却能成为开启畅谈的契机,这或许暗证了两个生命体的互相契合就是一个不断求同存异的过程。
“哈哈哈,来!先饮茶,边饮边聊!”老道士垂手示意。
袁哥四周略略打量了几眼,便在老人手指的位子盘腿坐下。
袁哥和老道是对面而坐,袁哥是坐南朝北,老道是坐北朝南。西侧有一扇竹窗,窗外便是观澜山,由于已到入夜时分,且茶室对着山的东侧,并非山西观澜湖边的商业中心,故既不见山葱竹翠,且入夜时分,夜幕罩山,只有一条昏黄而蜿蜒的灯带曲折而上。
茶案东侧,一个身着汉服的女娃儿正在小几上研茶,几是竹制的,上面摆放着精致的茶具和茶炉,茶炉是哑光翠墨的紫砂,茶具是稍浅一色的琉璃。女娃穿的是齐胸的襦裙,白衣胜雪。而女孩的肌肤又比雪衣还胜上几分。
领如蝤蛴,领口的刺绣像是某种古老而神秘的符号,如流云如凶兽。望之则喜,凝之愈避。
目光避过粉颈,袁哥又见到席地的裙摆上有一些黑色的图案,星星点点间有线条勾连,像是星天图景。
与星天图对应的是女孩如瀑的长发,从一支红珠玉钗下倾泻下来,玉钗有明显的凤鸟纹饰,瀑布仿佛鸟儿口中吐出,让人不禁联想到口若悬河这句成语。
老男人袁哥最后才看向女娃的脸孔,齿如瓠犀,柳眉星目,似是不染凡尘的仙子,美而不艳。那种姿容,既让人看了一眼就会忍不住偷瞄几眼,又让了看了几眼就会心生自艾自怜。
简而言之:此女极美,可我不配。
女孩座边靠袁哥的一侧有一只铜制的三脚香炉,炉内点的应是檀香,袁哥闻得熟悉,幼时的夏天母亲便会轻摇檀香木扇为己扇风,袁哥自小体寒,家里的物件多用温热驱寒之物。
香炉炉顶的装饰和女孩钗上的纹饰有些类似,淡淡的烟从盖子顶部,类似凤鸟的鼻孔的地方涌出,似有凤鸣。
袁哥正对面是一面巨大的白墙,而房顶上有一个投影仪,应是古朴房间里唯一现代的东西。
门边一和墙体有一处小小的夹缝,紧凑地置着一张小案和一方软榻,那个将他迎入的年轻人回到此处,从案旁极小的缝隙侧身穿过身形,盘坐下来。双眼垂闭,双手垂落,如入定一般。
“小友可知昆仑山?”老道士看完室内的新鲜才缓缓问到。
袁哥被问得一头雾水,于是定睛看向老道。就像不用功的学生想从老师眼睛里寻找答案一样。老道的鹤发是无法细看的,背面、侧面、远看都是仙风道骨,但正面就有点偏差了。老道环脸的须形并非柔顺向下,而是类似张飞或者周星驰版鹿鼎记里鳌拜的那种蓬松乖张;铜铃般的眼睛放出光的时候根本看不出仙气,只有满满的人间烟火气,就从眼睛在脸盘子上的比例看,所谓鹤发童颜的童颜必定是天线宝宝一般的人物;更可爱的是,这张脸盘的中心还有一颗酒糟鼻,鼻头还有一颗肉痣,鼻头微动须发横张的时候,会让人产生一种奇怪的念头——将老头这脸盘子跟性感的猫女联系起来。
”不曾了解过,道长请指教!“袁哥端正了身姿,洗耳恭听。
“诸天群山本皆以昆仑为尊,后有东夷之人子孔子,其言登泰山而小天下,开儒家之学。至西汉武帝之时,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进而封禅泰山,此山便与帝王家关联,世人自是西绝而东望。此后历朝历代皆是如此,且昆仑旧地常年不在华夏之土,故世人只知泰山而不晓昆仑。”
老道一边说着,一边示意袁哥看向自己身后的墙,墙上缓缓垂落下有一幅画卷,从左看起,先是一个身穿华服的男子,驾着由六匹骏马拉着的战车扬鞭飞驰向西;另一头一个身披豹皮的魁梧女子在群山之中飨宴,众多奇怪的动物围绕在她的身边,俯地贴耳表示臣服,可袁哥大多数都不认识。
老道让袁哥看了一会儿,才出言解释道:“这东边的男子是周朝的穆天子,西边的女子是西王母。”袁哥应着介绍看向两个人物,特别是这个西王母,脸孔被刻意勾画出一种朦胧感,但在这朦胧感中既有雍容闲雅的华美又有睥睨万物的傲然和临阵灭阵的杀意。而东边的周天子面容较为清晰,一种眼眸间能看出恐惧和急迫,不知是身后有追兵追赶还是有恶兽突袭。但这种恐惧中又透露着希望,那希望是对此行的希望——战胜恐惧的希望。
袁哥带着满腹的疑问看向老道,心里蓦然作想:”这包间的名字也叫昆仑、图也是昆仑,不会这个道宗流派就是昆仑吧!“
“小友之思对,也不对......“老道用手撇了唇边炸出的胡须,故作高深地欲言又止。
”祖训有云非道不告,小友缘分未至,谅老夫暂不可详解......“
老道哈哈哈地一阵笑,笑得袁哥心里一阵白眼。怪不得人家仙风道骨,他就只能长成白色的络腮胡,原来胡渣的渣就是渣男的渣,把人家兴趣撩起来就开始装了。
......
侍茶的女娃儿察觉到客人心情的小变化,用茶勺敲击了一下茶碗,清脆的声音在房间内盘旋几圈,又冲出窗外去追赶星月飞鸟。
袁哥的身心都随着这”叮......"的一声一激灵,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落在女孩手上。
女孩开始打茶,茶筅是竹制的与茶器相宜的墨绿,应是观澜山上的墨竹所制,较琉璃碗色深,较茶壶色浅。茶汤的颜色是浅一分的浓绿,打茶时浮起的泡沫比茶汤的颜色再浅了一分,这些绿的层次,仿佛观澜山上清风拂过墨竹林间的次第回声。余声未歇,新声又起。
竹制的茶筅搅动时碰上玉质的茶碗,在水的减持下扬起一种并不清脆的叮叮声,这种介乎风铃和鸣虫之间的频率仿佛提醒此时此刻正是春去夏来之时。
女孩将茶水先宾后主地奉给二人,人美技绝,不撒一滴。
袁哥双手捧来饮嘬一口,眉目一舒,确是绝味!
......
老道恰时问道:“小友可知观澜豪庭7号楼2302之事?”
袁哥记得有这么回事,听说还挺棘手。
“是有这么个投诉。道长有何指教?“
“有朋友托我去此除妖,听说有城管昨夜在那处守了一夜,袁小友是否前往?可有什么异象?”
”倒是没去......也没听说!明日我帮道长问问当班的同事!“
”我就随口一问,此种玄机之事,常人见着也是发现不了。“老道士哈哈一笑,又问:”小友可愿随老夫除妖?“
袁哥一听,先是一惊,后是眉头一锁,最后眉头舒开缓缓答道:
”除妖确是听来有趣,但像我这种身着制服的公职人员,根据规定是不便参加此类活动的。”
”世间若无妖,心魔即妖;世间若有妖,妖亦心魔......小友你说,这世间到底有是妖还是无妖?哈哈哈......"老道士又是发出爽朗的笑声。
袁哥琢磨着老道的话,仿佛若有所悟,但也不知如何回应。
”所谓的实事求是就是要亲眼所见才能判断是非!“老道说罢,从容饮茶。
“也不是什么事情都需要亲身尝试的,好奇心害死猫!”袁哥毕竟有过被纪委约谈的记忆,所以对政治风险保持高度警惕。
“那随小友意,哈哈哈......再过11日,我便在那处设坛除妖,所以这几日要闭关修炼。小友要是改了主意,可以来找他。”老道士指了指在门口小塌上坐定的那个年轻人。
“哎,玉衡,你跟袁小友是加个微信还是留个电话。”老道看起来对自己人一点也不装,声音也没了跟袁哥交谈时的那种压低声线丹田蓄力。
但那个年轻人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像是梦中醒来,左顾右盼后才睡眼惺忪地看向老道。原来这小子不是坐定,而是坐着睡着了。
老道看得又好气又好笑,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
袁哥回家的时候在楼下一家叫深夜食堂的小店打包了一份咸豆浆,不用做夜班以来,他有太久没尝过夜宵的滋味了。
他莫名的心情畅快。这种畅快可能来自言语的暖风,来自茗茶的仙气,亦或是研茶的女子。总之,这种畅快是在完全的松弛悦境中缓慢析出的,而不是平日工作时,在旁人忙忙碌碌的映衬之下的悠闲,那种世人皆忙我独闲的悠闲,让他浑身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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