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回家
午后活动的晚饭时刻，校园各处都扎满了学生，对他们来说这是一天中最休闲的时刻。学校安置的电话亭处排了不少人，有向父母报告学习规划之心的，也有向朋友分享着怀念之情的，当然还有哭哭啼啼倾诉相思之意的。
“好的，谢谢了。”电话亭内的萧媛挂断电话。
因为手臂上的伤口接近肘关节，她怕骑车回去不太方便，所以打电话想让母亲来接。可电话是护士接的，母亲最后一台手术还没结束，父亲中午也去外省参加交流会了。
“要不，我搭你回去吧？”宋清清探头过来，“反正唐泽可以他让爸爸来接。”
唐泽在一旁瘪了瘪嘴，但也没说什么。
犹豫了一下，萧媛还是摇摇头。她晚自修请了假，走路回去也不用久，唐泽父亲来接也需要好长一段时间，总不能让人家一直在学校等着，而且唐泽刚还在叫嚷着肚子饿了。
“我送你回去。”
仝商突然走来说道。
从萧媛打电话开始，仝商就一直站在几步外。他没有做声，只是默默地站着，似乎在等着什么一样，也不知是在等亭子空了，还是在等人。
刚想开口拒绝，只听仝商又道：“我们不是朋友了吗，走吧。”说完话后，他就往校门那边走去。
宋清清狐疑地看着萧媛：“你们什么时候就成朋友了？”
“呃……我下次再和你说。”
萧媛有些局促，心想不知道该怎么和宋清清解释。眼看着仝商就要走远，她只好匆匆地和宋清清说再见，然后快步追了上去。
在公路上匀速行驶的车内，萧媛坐在后座，偷偷地看了眼坐在另一旁的那人。
仝商闭目静坐着，像是受过一些良好的仪态训练般，就算是在休息状态，身体也坐得很端正。
萧媛又扭头望向窗外，心中回想起刚才在留观室的场面。
在片刻愣怔过后，她回答了仝商的问题，就这样，他们建立了友谊。
说来也挺奇妙的，原来还以为仝商讨厌她来着，没想到会成为朋友，明明他们之间都没怎么深交过。哦，不对，还有他昨晚贸然告知的秘密。
萧媛瞥了眼前头的司机，又打量下车内。
其实她是不太懂车的，但在父亲年前选新车的耳濡目染下，现在也能大致看得出来这辆车，很贵。
能有专车司机接送，看来仝商家境也是挺好的。不过家境优渥锦衣玉食，也不是人人都会过得很开心吧。
“唉。”
萧媛不受控制地叹出一口气。在寂静狭小的空间里，一丝声响都会被放大，她立马又捂住了嘴。
仝商的身形微动，睁开双眼：“到了。”
萧媛定眼一看，发现车子已经开到小区门口。
她拿好书包打开车门，下车站定后也不着急把门关上，矮下身子用礼貌的微笑，对仝商道：“谢谢你送我回家。”
仝商眸睫轻颤了下，偏过头应下：“嗯。”
萧媛也没有把仝商的冷淡放在心上，关上车门后，向他挥了挥手：“明天见。”
晚上七点多的时候，萧媛刚解决晚饭没多久萧母就回来了。
萧媛从房间里出来：“妈，你饿了吗，需要我煮面给你吃不？”
“不用，不用，在医院吃了手术餐。”萧母换了鞋，一把就坐到沙发上歇着，“这台手术可真是累死了，跟以前在普外科有得一比。”
“什么手术？”
一般情况下，母亲很少提起关于工作之类的事，所以她有些奇怪。
萧母喝了口水，正色道：“口腔癌。那人有二十五年的嚼槟榔史，去年被查出口腔癌晚期时动了一次手术，上个月又复发了。本来就已经割掉一部分脸颊，现在是整个右下颌骨都没了。”
“槟榔在国际上是属于一级致癌物，跟烟酒并列，成瘾性又强，一旦染上就会忍不住想吃，且会足量递增。所以，长期以来的口腔黏膜炎症而导致的纤维化，这些大量进食槟榔碱的人，极大会有患上口腔癌的风险。”
萧媛想起超市货架上摆放整齐的槟榔，和某电视台的广告，一时感到茫然。
萧母知道她的困惑：“你不需要太过忧虑，全面禁止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们只能去尽量地劝导和宣传。不过别人听不听就是另一回事了，所以做好自己，遵守原则，才是我们应该做的。”
“对了，手术的时候怎么打电话来？”萧母自觉这些话题有点沉重，岔开话题道，“你今晚不用去上自习吗？”
“上体育课时，不小心伤到手臂了。”萧媛将手臂抬起，露出纱布，“感觉今晚要下雨，我怕骑自行车来回不方便，就跟老师请假了。”
“那你是怎么回来的？”
萧媛脑海里浮现男孩的面容，笑了笑：“朋友送回来的。”
傍晚的城市回归安宁，夜色包裹着万物。小区的建设繁华，绿植苍翠茂盛，幽深小道环错纵横，条条环路的终点都有着专属楼栋。深夜降临，楼层的灯影屡屡熄下，却只有一层的灯火通明，迟迟不见灭。
书房内，两台电脑相背而立，屏幕前的人挥舞着指下按钮。纤长的指尖敲下了空格键后便起了身，走到窗前俯视夜景。
袁方程也暂停下来，开口询问那背影。
“是累了吗？”
仝商抬手按了下眉眶，声音带着一些怠倦。
“今天的课程就到此结束吧。”
电脑显示屏下角的时间，十点整。
袁方程颇为奇怪，往常都是十一点过后才结束，这次居然这么早？
虽然面带疑惑，但袁方程还是乖乖闭上嘴巴，收拾东西。
适当的闭嘴。是仝商对他的第一要求。
换好鞋子关上门后，袁方程没忍住的又望了几眼楼层，眼里无不是羡慕。
去年袁方程在国内知名大学，金融系研究生毕业。以高学历的敲门砖，进入了某证券机构，但不到一年他就辞职了。辞职原因没什么特别，这份行业和他预想中的偏差太大，他厌倦每天写报告的日子。
之后他在家里歇业了一段时间，经过朋友的介绍下，当上了仝商的私人家教。
仝氏集团在商圈也算是名声赫赫，能为仝氏的独孙辅导，这个机会是别人求之不得的。袁方程当初也是抱着尝试的心态，和朋友提了一嘴，毕竟那可是一笔不少的薪水。没想到最后竟是他被选上了，虽然内心侥幸，但他也从不敢随意僭越。
拿钱办事，干完走人。这是师父在入行时就教他的。
高楼下事物映在眼中繁杂如麻，正远方是这座城市标志性的塔，塔身散发着闪烁的彩光，射出一道道细芒，荧煌耀目。
仝商转身背靠阳台，闭上眼睛接受微凉的夜风拂过，尝试驱散方才扰乱思路的异样。片刻的舒适使记忆的齿轮不禁滚转，白天所发生的一切，也渐渐在脑中翻动浮现。
操场边的观众席上，他选了个隐蔽的位置坐着。所谓的体育课对他来说，不过是变相的人际交流时间。
他在这里不需要多余的人际交流。
况且，因为发生了太多事，他需要安静地待一会。
可不巧的是，他一睁眼便见到了萧媛摔倒的一幕。
仝商回到书房拿出手机，打开某个通讯软件，进入页面，那下方冒出了显眼的红点。
账号是仝老爷子强制注册的，里头只寥寥几人，他也极少打开，更别说记得账号是多少了。
仝商点进到了红点的源头。一个昵称“元宵小圆”，头像是元宵卡通形象的账号，正在请求好友添加。
口袋里还躺着今早的纸条。他没有犹豫，点下了通过。
好友通过还没多久，对面就发来了信息。
【元宵小圆】：“今晚谢谢你送我回家。”加上一个嬉笑的表情。
指尖在屏幕上方停留，仝商一时不知道要回什么。
【仝商】：“嗯。”选择了万能的回复方式。
对话框静了一会儿。
【元宵小圆】：“早点休息哦，晚安。”
仝商这次没有回复，只是关闭了手机，沉沉地望了眼卧室的方向，阖上眼睛发出一声嗤笑。
不可能晚安的。
外面又落起了雨，淅淅哗哗地下着。虽然雨势微小，但是卷着风呼啦地砸在各处，极具有力，跟砸石头似的。窗户还留着一条缝，串串雨滴也趁机蹦入了。
萧媛连忙盖好书本，起身关紧窗户。她打开书页，瞧着上面斑驳的湿迹，又竖起了书本吹干。
还以为这么晚了会不下雨的，没想到该来的还是会来。
门口传来了轻轻地敲门声，只听萧母询问道：“小圆，睡觉了吗？”
这是萧母的定点查房。女儿已经高三了，得要让她保持好足够的睡眠。
“快了，快了，正准备睡呢。”萧媛收好快干的书本，看了眼旁边的手机，发现还停留在刚才的对话框。
那里没有任何回复。
然后她退出界面，关上了手机。
一夜无梦。萧媛一觉睡醒后身骨舒适，因昨夜秋雨的气息，她还赖了会儿床，不过还是被萧母强行拉起。
洗漱过后，萧母帮忙清洗伤口换纱布，瞧着昏昏欲睡的女儿，她下手时略使了劲，痛得萧媛龇牙咧嘴。
就算是萧母的恶趣味，也没能让萧媛摆脱瞌睡虫的控制。在去学校的路上，她没忍住地又打起瞌睡来。
车子到达学校时，萧母唤醒了她，语气半是调侃半是怀疑：“昨晚跟周公打游戏去了？”
“上次周公输的底裤连都没了，这回他没敢来。”萧媛迷迷糊糊地解开安全带。
“所以说，你上回熬夜打游戏了？！”
瞌睡虫一下子飞奔而逝，萧媛吓得立马清醒了：“我不是，我没有。”
“我先去上课了，拜拜。”她赶紧下了车，跟满眼狐疑的母亲告别。飞快地入了校园，她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脏，还好还好，差点露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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