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淯水河
静静的淯水河
第一章
1孟庄
位于八百里伏牛山南麓,有两条河流——黄鸭河、白鸭河,两条支流各自奔腾一段水路后,相约着凝成一股水练,汇聚而成了淯水河,淯水河一路蜿蜒曲折南下,浩浩荡荡地汇入了浩瀚的汉江。
古时的淯水河,流经宛城城南,是一个十分繁华的水旱码头。河面上碧波荡漾,白帆林立,舟船如梭,码头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通此水路,北上京都,南下荆襄,东抵江淮,西达巴蜀。
淯水河是一条古老的河流,自东北向西南,呈半园形环穿宛城而过,似一条银练素带,波光闪闪。她用甘甜的乳汁养育了一代又一代淳朴善良的宛城儿女,潺潺的河水静静地流淌,向人们诉说着执子之手与子携老的不老传奇。
依山傍水处,有一个小乡村,有户坐南向北,东屋三间,北屋三间的调盘院格外醒目,长六丈,宽五丈六的院内有一颗高大的洋槐树,树冠轮廓成弧形,枝干向阳伸展,其中向南伸展数枝如张开的手臂,恰巧与淯水河的水流方向一致,仿佛张开双臂拥抱淯水河似的,迎门处有一颗刺玫树,树杆也有碗口那么粗,刺玫枝也向南延伸舒展着。
风水先生眯着眼说:“这个院的后代,将来必定是人中之龙,国家的栋梁将才。”村里的人听了更加艳羡不已。
孟河南心里高兴,媳妇柳雯雯怀胎十月,腆着个大肚子在这个调盘院内来回走动,王老太太干净利索,一边收拾着婴儿的尿布,一边吩咐孟红英去河东柳庄叫接生的赤脚医生。
1969年正月里,寒冷的冬风刮得窗户上的塑料纸哗哗作响,雪静悄悄地下了两天一夜,地面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洋槐树,刺玫树上站满了这些天上下凡来的小精灵们,穿着一个个白色的雪绒外衣,在枝桠间摇曳起舞。
柳雯雯摆着小碎步,腹部一阵阵疼痛难忍,她皱着眉,咬着牙进了东屋,躺也不是,坐也不是,满屋子乱拧,疼痛难忍她哭喊出了声。
赤脚医生跟着孟红英一前一后进了东屋,王老太太抓住刘雯雯的一只手,孟红英也顾不上害羞了,也抓住嫂子的一只手,婆婆,小姑一齐帮她用力,“快,再用力,呀怎么先出来个小脚丫子呀,这孩子
可真不得了,是个能折腾的种呀!”,柳雯雯嘴唇干裂,满头大汗,牙齿把嘴唇都咬烂了,出了很多血,孟河南站在院子里,听着柳雯雯一声声惊天动地的痛苦的嘶喊声,急得在院子里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乱转。
半天,东屋传来了“哇,哇”婴儿的啼哭声。
“生了,生了,是个小子呀”。
孟河南听到屋里传出来惊喜的叫喊声,一路狂奔向淯水河,用斧头敲开一指厚的冻冰层,快速地舀一碗河水,爬着上了河岸,端着那碗龙水快速飞奔回村,迫不及待的想着能快点让刚出生的宝贝儿子喝
到嘴里。淯水河两岸的农家,无论生男孩子,或者生女孩子都要喝一口这河里的龙水,据说喝了龙水的孩子都能成才。
他像滚雪球似的飞快地飞奔进家门,一缕风似的进了里屋,快速地把舀来的一碗水递到了柳雯雯的手边,柳雯雯因怀孩子眼睛短暂失明,有了眼疾的她一下子将碗里的水碰洒了一地,王老太太看见了就急得直报怨:“你看看你,那么大的男人,连一碗水也端不稳,你不知道她有眼疾吗?你也是,红英,你站在那里也不说接过碗来,放好了,递到你嫂子手里。”
孟红英看一眼低眉顺眼而又极度兴奋的哥哥,小声嘀咕:“你儿子激动得手发抖,端不稳碗里的水,怎么怨起我来了,真是重男轻女!”
“死妮子你说什么呢?”王老太太绷着脸,假装生气状。
孟红英调皮地冲母亲伸伸舌头,扮个鬼脸,“嘻、嘻”地笑出了声。
孩子在老太太的报怨声里“哇哇”地哭开了,孟河南连忙把碗里剩下的一口河水,用小调羹喂到儿子嘴里,真奇了,孩子不哭了,眼睁得圆鼓鼓的看周围的新世界,小嘴蠕动着,到处寻找奶头。
一家人欢天喜地,屋里充满了刚生了孩子的喜庆气息,孟河南忙将孩子的胎衣深埋在屋里的床底下。
王老太太长久地端详着刚生下来的乖孙子,心里美滋滋的,脸像笑开的野菊花。
“河南呀,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孟河南说:“早想好了,就叫他孟岩松吧。希望他像扎根在岩石上的松柏一样,不畏严寒,万年长青。”
“好、好,就叫孟岩松,这名字实在,好叫也好听。”
王老太太喜滋滋的围上围裙,乐颠颠地下了厨房,给儿媳妇做了一大碗鸡蛋挂面条,这可是祖宗显灵,柳雯雯有功呀。
三天后她又吩咐孟河南去柳庄,到柳雯雯的娘家去报喜。
2柳庄
雪连续下了三天,房子的屋檐下结了一排长、短、粗、细不一的象蜡烛一样的冰琉璃柱子,一阵阵狂风吹来,掀翻了树枝上积得绒球
似的雪圪达,树枝间悬挂着的冰琉璃柱子被甩到很远的地方,发出噼噼啪啪的破玻璃似的碎响声。
孟河南紧一步慢一步地挪着脚步,淯水河西岸,孟家庄的村外留下了一串或深或浅的脚印。
柳家庄,喜鹊正站在柳雯雯家门前的杨树林里,叽叽喳喳叫个不休。
“早报喜,晚报财,喜鹊没事它不来,她爹,咱家有喜事啦!”雯雯的母亲秦凤抬着头,仰望着树上的喜鹊对正在火盆烤火的柳家宝说。
“咱闺女第一胎肯定是个男娃,算命先生早掐好了八字,”
柳家宝看着自家院通往孟家庄的路,想着心事。
柳庄,是淯水河西岸数一,数二的一个大村子,而且也是个风水宝地,老辈人说是元宝地,荷叶地,即便淯水河涨大水,淹不了的村
子,除孟家庄外,就数柳家庄了。每次发大水,别的庄淹得一塌糊涂,他们庄,水涨它也涨,像个元宝背拱着,像片荷叶浮着,护佑着全村的生灵。
庄上出的共产党不比孟家庄少,只不过河东孟家庄出现了两个大将军,而且在解放战争中都立下了汗马功劳,历史上都有记载。亲家公在这点上总比他牛三分,也多了许多炫耀的谈资。
这柳家庄的柳天才,虽然说是初小毕业,可喝的墨水比过去的任何人都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没有他不知道的东西,只是这柳天才从小身子单薄,营养又不足,先天性癫痫病且坡脚,医生曾说他活不过三十,如今娶了张村的张秀丽,和雯雯亲如姐妹,情同手足,也是体弱多病,是先天性心脏病。
“听天才说秀丽也怀孕了,真的吗?”
“真的,秀丽前两天还来咱家给我报喜呢!”
“不是说她先天性心脏病不敢生孩子吗?”
“孩子是上苍的恩赐,怀上了不容易,我也担心问秀丽,她说就是舍了命也要生下这个孩子。”
“让天才好好伺候她吧,生个一男半女,两个人也有个念想,老了也不孤俗。”
“家宝,你去村头望望,这大雪天,路又滑,亲家也不知道走到哪里了?”
“瞧你慌忙的,你就知道咱闺女生了,那么肯定?”
老两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约莫半盏茶功夫,柳家宝听到雪地里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河南地斜,说谁谁到,正说着呢,浑身是泥雪的孟河南,拐着腿,胳膊上挎着个小竹筐进了柳家庄,站在柳家宝的家门口跺着脚上的泥雪。
“冻坏了吧,河南,快进屋烤烤火,暖暖手”两个老人把孟河南迎进屋。
嘴唇冻得乌青的孟河南咧着嘴高兴地笑着说:“爹、娘雯雯生了,生个男娃。”
“怎么样,老头子,还是我说的对吧,我说是个男娃就是个男娃吧。”
三儿人都兴奋得满脸通红。
时光如梭,转眼之间,孟岩松长得胖嘟嘟的,九个月的他已经能满院子爬了。
1969年十月初九,秀丽生下了一女婴,初为人父的柳天才喜不自禁,潺潺的淯水河东岸的柳家村响起了过年才有的鞭炮声,柳天才抱着漂亮可爱的小女婴,取名叫柳叶。
3孟庄
1970年元月十五日,孟岩松满一周岁,孟家请来了李厨子,杀了两只鸡,买了八斤猪肉,两条鱼,各色新鲜蔬菜,炒了二十四个盘子,做了酸、甜、咸、辣八个汤,满满地摆了两大桌,准备招待柳家庄即将来送生的亲家公和来贺喜的众乡亲。
淯水河结了一层厚厚的冻冰,在冬日暖阳的照耀下发出一缕缕莹白的光亮。望着被大雪覆盖着的,好像白色绸缎似的一望无际的田园,
心里充满了希望,心想,春汛一到,有淯水河这么充足的水源滋润着麦田,今年又该是个丰收年。
送生的人们亦步亦趋跟着牛车轱辘的滚动缓慢地挪动着脚步,路面太滑,一不小心就会摔跟头,人摔倒了也没什么,关键是肩上还挑着鸡蛋和生日礼物,一点也不敢马虎。
柳天才和张秀丽抱着出生三个月的小柳叶,坐着牛车,这天也来到了孟家庄,看咿咿呀呀,伸手抓周的小岩松,柳天才愈看愈喜欢,干脆从雯雯的怀里接过岩松,抱在怀里,雯雯忙将秀丽怀里的小柳叶抱在自己怀里,小柳叶也不认生,撅着一张樱桃小嘴,瞪着一双杏核般圆溜溜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般轻轻地扑扇着,好奇地看着柳雯雯。
柳天才也在仔细观看这个小岩松,两只宽阔而肥厚的大耳朵,头
方方正正,鼻子笔挺,一双剑眉下是两只虎灵灵的大眼睛,笑起来脸上还有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嘴唇宽厚,这孩子福气全在脸上写着呢。
他暗自思量后趁着喝点酒,直率地说:“雯雯,你和秀丽亲如姐妹,情同手足,咱两家的孩子就做娃娃亲吧。就秀丽俺两的身体,你们也清楚,说不了那一天晚上脱鞋,早晨起来起不来都不好说,将小
柳叶嫁给岩松做老婆,咱两家做亲家,走动也方便,孩子托付给你们,我两个也放心”。孟河南说到感动处热泪盈眶,言语之恳切,令性格豪迈的孟河南激动不已,雯雯也高兴,两家人就当着两个村的老亲旧眷,满心欢喜地定下了这桩娃娃亲。
乡下人闲适,夏日黄昏时分,家家就在院子里的丝瓜络和葡萄藤下摆好了饭桌,早早煮好的玉米糁子,或红薯面疙瘩,稀汤挂水能照
出人影,摘下的北瓜,或丝瓜炒成的菜只有一大碗。
这年月家家都缺粮吃。有几家吃商品粮的手里有粮票但是没有劳动力,成了队里的缺粮户,日子过得也很紧巴。
吃过晚饭,人们不约而同地往淯水河岸走去,河风有一阵没一阵地吹着,人们很惬意,乡亲们也多,说笑逗乐,听人说古唱曲,有意思的很。晚饭吃的早,夕阳还在西天赖着,就有人三三两两摇着蒲扇上淯水河了。
乡下人古朴,并不以裸体为羞,小孩子精光赤条的,男人们打个赤臂,浑身古铜色,若他们下河洗澡,你自然而然地能看到他们那两坨屁股的雪白。这是太阳的功劳,长年累月在阳光下劳作,也就那块地方晒不住了,被晒黑的皮肤一衬托,就更显得那一圈的白了。以前刚下乡的知青见了稀奇,心里很排斥这些晒得像非洲黑人一般的老农民,看着他们上黑中白下黑的强壮如牛的身体,惊叹不已。可是,当他们在乡村里生活了一两年后,身体也晒成了和老农民一样的肤色,看起来比乡里的人更加强壮健美,他们不得不感慨大自然的魔力,屈从于大自然的威力。尤其当冬季他们回城洗澡时,常常引来众澡客围观看稀罕,他们既尴尬又含蓄,“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咱这样的身子骨你眼馋也没用。”
男人爱赤臂,女人也喜欢。乡下的大姑娘,没出嫁时,里三层外三层把自己包裹得像粽子一样,用粗布自作的胸罩紧紧地把姑娘的那部位缠成扁平,连呼气吸气都感觉紧蹦蹦的,盛夏天也不敢放松一时半刻。一旦结了婚,那就不一样了,小孩子一哭,大庭广众面前,大衣一拦,扣子也不解就给孩子喂奶吃。
乡下孩子会水早,又顽皮,常常搞些恶作剧。大人看着他们一头钻进了河水里,很久都憋在水下不出来也不惊慌,等不了多久,孩子
的喊声一定会从另一个地方窜出来,“爹,看河蚌”,然后显摆似的把河蚌甩手扔到很远的河水里去了。
淯水河的上空,悬挂着满天亮灿灿的小星星,河岸上是密密麻麻的人影,清凉的河风一阵阵吹来,大人孩子都不想回到自家院子里去,只等到凉透了,两眼困得上眼皮跟下眼皮打架了,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淯水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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