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千金大小姐
福州知府衙门后堂，林峪端坐在椅子上，知府周良臣静静地看着他，悠闲地品着香茗，半晌才蹦出一句话：“秋生，眼看着就到县考了，准备地怎么样了？”
“师叔，小子已经准备好了，有信心名留榜上，不会给恩师和师叔丢脸的。”林峪恭敬地答道。
“恩，有信心最好，但不可骄傲懈怠，应平心静气，认真温习经义，俗话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这周良臣最是爱喝茶，一口接一口地喝，装了一肚子水，也不见他去厕所，“考场可观看了吗？你是第一次应试，要把条条框框都给理好，不要到时进了考场，手忙脚乱地不知该如何下手。”
林峪偷乐，心想这闽县县令王守礼跟自己关系这麽好，看看考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别说考场了，就是县衙门他不知都转了多少遍，他起身施了一礼道：“师叔，小子已经看过考场了，并熟悉了考试流程和相关要求，只是在那狭窄逼仄的号舍里待上两天，不知能不能坚持地住。”
“呵呵，你日日打熬身子骨，我可不相信你熬不住那区区两天，良辅跟我说过，你们在乌山之上的比试，可次次都是你第一啊！”周良臣放下茶杯，呵呵地笑着，酒糟鼻一颤一颤的，林峪看着都想笑，但还是强忍住了。
林峪刚准备说话，一个师爷模样的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直接无视他，跑到周良臣身旁站定，将嘴伸到周良臣耳边细细地低语着，好像是有什么大事，周良臣突然站了起来大呼道：“先生说得可是真的吗？”
那师爷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周良臣跌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道：“秋生，你先下去吧，好好准备考试。”
林峪却没有走，躬身道：“师叔，不知遇到了什么大事，可否告诉小子。”
“唉，你不同凡人，告诉你也无妨。佞臣李孜省惑言圣上，令江南几省进献十岁以下的幼女两千人入宫，说什么水乡童女乃纯阴水灵，以阴灵之气滋补龙体，可调和阳气，才能延年益寿，强身壮阳。福州府就在进献之列，估计又是一场浩劫了，真是奸佞当道啊，你说这该如何是好啊！”周良臣愤恨道。
林峪心里一阵火气，这糊涂皇帝朱见深真是搞笑，也难怪天下这麽乱糟糟的，他对着周良臣说道：“师叔，佞臣当道，也是每朝都有的事，只是时辰未到，时辰到了，他们自然死无葬身之地，万劫不复，您不必痛心。”
“话随这麽说，看着可怜的女孩进了京师被那群奸佞小人折磨，我怎么不痛心，这天下到底是怎么了。太祖、太宗的英明神武还激励着万民，仁宣之风也才不远，怎么到了这就断了呢，眼看着盛世大明到了这般光景，我就是死也要向皇上直谏！”
林峪忙跪了下来，磕头泣声道：“师叔，您可千万别这麽做啊，跟这群奸佞阉宦作对的忠臣有几个好下场，您就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师傅想想，为婶婶和那未满三岁的弟弟着想啊！”
那师爷也颤声道：“府尊，您可千万别上奏啊，事情还没想得那么严重，毕竟没说到底征召这些女孩干什么，说不定还有回旋的余地。”
周良臣这才停止了激动，起身来到林峪身旁，将他扶了起来，拍了拍他衣服上的灰尘道：“秋生，这大明天下看来得靠你们这代人来整治了，回去吧，好好准备考试，不要被旁事分心，师叔会看着办的。”
林峪还想再劝他，旁边的师爷对他摆了摆手，示意其下去，他只好躬身一礼道：“师叔，您不用太担心，这天下没个几年就会变天的。”说完便退了下去，周良臣丝毫没有怀疑林峪的话，哥哥曾说他这辈子做得最大的事就是收了这麽个学生，这个只有八岁的孩子到底还有多大的本事没有使出来，看着林峪渐渐远去的身影，心思将来的大明朝廷定会被这个孩子主宰着，大明天下将彻底换上新面貌。
林峪刚出了府衙，就看见几个衙役在八字墙上张贴着告示，他上前问道：“李哥，这贴着是什么呢？”
那领头的衙役叫李二，是知府衙门的捕快，也算得上一个小队长，管着两百多衙役，他见是林峪，忙拱了拱手道：“哟，是林大少爷啊，小的这是在贴朝廷新下的指令呢，不是啥好事，少爷还是不要看了，免得扰了县考的心情。”
林峪心里咯噔一下，说道：“可是朝廷让选两千幼女的事情。”
“少爷，您都知道了啊，您说这朝廷不是瞎胡闹吗，这不到十岁的小姑娘能干什么，真是唯恐天下不乱。”李二叹了口气道，旁边的斗鸡眼衙役笑道：“李头，用处大着呢，伺候起来那叫一个舒服，嫩着呢，嘿嘿！”
“你个狗东西，真是良心让狗吃了，福州的百姓就要遭殃了，你还在这说着风凉话，他娘的，真没见过你这种贱种。”李二一脚将那斗鸡眼踹飞一丈远，愤恨地在地上啐了一口。
林峪一看这斗鸡眼就不是啥好东西，没看他的惨样，对李二抱了抱拳道：“李大哥，在下先走了，告辞了！”
李二也见了礼道：“公子慢走，在下不送了，祝您科试高中，前程锦绣。”
林峪笑笑地摆了摆手，往二里外的闽县县衙走去，他如今暂住在王守礼的家里。他本打算回家看看的，但离考试不到一月了，回去又甚是麻烦，干脆等把县试考完再回去，让郑柳回去通知了家人。
林峪穿过了几条巷子，见到前面有一辆油壁香车停着，郑平说道：“少爷，感觉这辆车好熟悉啊，好像在哪见过。”
林峪嗔道：“这你见过，那也见过，本少爷都没你见识大。”直接往前走去，郑平挠了挠头嘟囔道：“本来就见过嘛！”
一股香气扑面而来，突然一个娇俏可人的小丫头跃到了林峪面前，把他吓了一大跳，郑平怒道：“没长眼睛啊，没看到我家公子吗？”
“林公子，好久不见啊！”这小姑娘对着自己阴笑着，身后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四个彪形大汉。
林峪心想这福州真是没多大，又遇见她了，这小妞真是整天闲着没事，这女孩是上次那个女扮男装找自己麻烦的人，林峪装傻道：“这位姑娘，在下不曾记得见过你啊！”
那身着粉红长裙的女孩怒道：“你忘了上次给了何老头一两银子的事吗？”
郑平恍然大悟道：“哦，你们是上次那几个人，你两是女扮男装的，我说怎么感觉你们不像男人呢。”
身着淡青长裙，上穿白色比甲的小姐嗔道：“闭上你的臭嘴，我才不跟你们这些臭男人一样，本小姐是货真价实的女子，看你们这次往哪跑。秋月，盯好了，可别再让他们溜了。”
林峪心想这小妮子可不简单，一个丫鬟穿的都是上好的丝绸，四个壮汉更是锦衣华服，自己又没做错，是她无礼在先，倒要看看这小丫头能耍啥花样，他笑道：“哦，原来是姑娘您那，上次的事真是不好意思，在下给小姐道歉了，我们还有要事，就先走了。”
女孩伸手拦道：“都说福州府第一神童、天下第一大孝子林峪是个谦谦知礼的君子，不管对任何人都是一副仁孝的模样，没想到也不过如此，我看是浪得虚名，矫揉造作。”
林峪淡淡笑道：“小姐，在下并未告知你名讳啊，你认得在下？”
那丫鬟秋月笑道：“别说打听你一个小小的孩童，就是天上的星星小姐想知道是哪一颗，也能弄得清楚。”
“哦，那在下就冒昧地请教小姐的高姓大名，在下也好给小姐赔礼。”林峪说道。
“假正经，本小姐叫宋妙春，记好了！”小丫头俏皮道。
“什么宋妙春，我们不认识，快让开，我家少爷着急回去。”郑平怒道。
周边有行人一看到巷子里是这几个人，就赶忙掉头走了，狭长的巷子就只有他们几个人，这宋妙春是何许人也，架子这麽大，一定不好对付，他躬身道：“宋小姐，在下为上次的事情给您赔礼了，让我们走吧！”
宋妙春抱着双臂笑道：“咯咯咯，大明第一孝子给我道歉了，春兰，你说本小姐厉害不厉害？”那春兰谄媚道：“小姐，您最厉害了，你让林峪往东，他就不敢往西。”
她对着春兰的耳朵小声道：“那咱们还教不教训他啊？”
“小姐，整人就得整到底，他名声在外，要是让他给您下跪，那天下人不都佩服您，这才好玩啊！”春兰瞟着林峪说道，看着林峪一阵胆寒。
林峪寻思这丫头家里到底是怎么教的，能教成这样也是奇葩，是个男孩还说得过去，偏偏是个女孩，在这封建礼教主宰的大明朝看到这种人也是让他开了眼界。他看两女孩还在偷偷淫笑着，一直在那嘀咕，林峪不耐烦了道：“宋小姐，在下可以走了吗？”
“阿木，跪下给本小姐磕头。”宋妙春说道，双眼蔑视着林峪，那身材高大的阿木二话不说就跪了下去，砰砰地磕着头，小妮子不喊停，他一直在那磕。
林峪看阿木头都磕地出血了，大呼道：“别磕了！”
那阿木不听自己的，依然在那磕着，宋妙春看林峪怒视着自己，仿佛要把自己吃了一样，她捂着嘴笑道：“好了好了，起来吧，磕坏了，本小姐还得付医药费呢。”那阿木这才起来了，头皮都磕破了，满脸的血，也不见他擦拭，就这麽留着，甚是瘆人。
郑柳怒道：“小丫头，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他好歹也是你的护卫，要是死了怎么办，你简直是蛇蝎心肠。”
“死了就死了呗，还能怎么办，唉，真没意思！”宋妙春看了一眼阿木说道。
林峪懒得跟这种不讲道理，没有良心的富家小姐纠缠，他冷冷地道：“宋小姐，在下已经给您道歉了，可以走了吧！”
“想走，可以啊，但是你得给本小姐磕三个头，这要求不难吧。”
“你！”林峪纵是脾气再好，再能忍，现在也受不了了，他大笑道：“磕头，你做八辈子梦吧，就凭你们区区几人，也想拦着我。郑平，闪一边去。”郑平却没退下，誓死护卫着少爷。
“你，把他两给我抓起来，气死我了！”宋妙春大叫道，四个壮汉一拥而上，林峪伸腿出手招架着，四人一近身，他蹒跚左右闪躲着，几人绕来绕去就是抓不住他，那满脸血的阿木咬牙切齿大怒地扑上去欲抱住他，林峪一脚将他踢翻。
林峪又是蹦，又是弹，又是钻，跟个猴子一样，几人就是碰不到他的身，他眼疾手快，身手灵活，拳劲颇大，腿上力量更是足。见郑平被一人擒住，他一脚将那人踢飞，一拳如力劈华山锤下，那人顿时抱着肚子满地打滚，嗷嗷惨叫，一套连环腿将剩余三人也打倒了，心想四人就是徒有虚表，看着长得怪壮的，其实一点套路都没有，就是在那乱打。
林峪见二女抱着在那瑟瑟发抖，嗔道：“宋姑娘，这是你逼我的，今日暂且放过你们，下次再如此刁难，在下就不客气了。”又转过头去对郑平道：“郑平，别在那打滚了，走了。”
林峪拍了拍手往前走去，也不管吓得瑟瑟发抖的二人，宋妙春见二人走远了，大叫着：”林峪，你死定了，我爹是福建首富宋靖业，我叔叔是福建西厂掌班宋靖忠，我干爷爷是福建镇守太监刘倜，我要让他们将你大卸八块，你等着！”
林峪听到后身子猛地一颤，看来自己惹祸了，他们一直往前静静地走着，郑平已经吓得双腿在那发抖了，林峪却假装镇静，可头上也留了不少汗，低声道：“快别抖了，你就这点出息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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