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月亮与栗子
《月亮与栗子》
和郑清和领证的时间定在了后天。
在步入人生的下一个阶段前，阿团决定对给自己之前多年来的暗恋和这段时间说不清缘由的悸动一个交代。她要向徐叙表露心迹，然后轻松地开个玩笑，和他、和过去，彻底说再见。
下班前，她给徐叙发了一条消息。
“晚上一起去个地儿啊。有事找你。正事！”
“去哪？”
“跟着我走就是了。”
“好。下班去接你。”
徐叙开车到阿团公司楼下，两个人在附近简单吃了个饭后，回到车上。
阿团打开了导航，递给徐叙，叫他按照导航开到西郊一个不知名的公园。
车上，徐叙放着火鸡的那首《喜欢你》：
“喜欢你，那微笑的眼睛，连日落也看做唇印，我喜欢这样跟着你，随便你带我到哪里……”
那一瞬间，阿团坐在徐叙的副驾上，忽然想就这样，和他开着车，一直开到徐叙的老家，不去管什么未来，不去管什么该不该对不对，就这么一直开下去。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上海啊？”阿团强迫自己停止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不去了。”
“为什么？你女朋友要来北京了？”
“我们分手了。”徐叙依旧是不咸不淡的语气。
“怎么会？前几天我问你，你不是还说不排除去上海的可能吗？”阿团忽然有些着急了。
“我是说我不介意去上海。因为我确实不介意。”
“那你们怎么会分手？”
“她提出来的，她觉得我并不是真的喜欢她。”
“那你喜欢她吗？”
“怎么说呢，一开始确实说不上喜欢，她向我表了白，我不排斥，就说可以试一试。后来随着相处时间越来越长，我觉得她也是个挺可爱的人。就这么处下去了。但现在想想，我确实对她不够上心，她应该也是感觉到了”。
阿团听到这话，内心五味杂陈。
她有些开心，有些生气，更有些后悔。
“你很难过？”
“还好吧。其实我们冷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分开也是在情理之中。上次和你说去上海，也是和她谈分手的事情。”
阿团只感叹造化弄人。
“我准备结婚了。”她忽然切入主题。
正路过一个红灯，徐叙猛一个急刹车。
车内的空气沉默了一会儿。
“什么时候？”
“后天。去领证。”
“恭喜你。”
“嗯。谢谢。”
两个人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感变化，好像说得只是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日常得不能再日常的小事。
公园到了。
下了车，阿团沿着林间小路走在前面，徐叙跟在后面，两个人谁也没有讲话。
路的尽头是一片湖泊。
阿团扭过头，看着徐叙，忽然明朗地笑了，“走吧，坐坐去？”
说完，她拉着徐叙坐到了湖边的山坡上。
草地上湿漉漉的水汽，带着初秋夜晚的微凉透过衣服浸到皮肤上。
阿团从包里拿出来两罐饮料。一罐可乐，一罐苏打水。
和那年在山上时一模一样。
她打开可乐，递给徐叙，笑着说，“敬月亮！”
徐叙接过可乐，有一瞬间的怅然，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
“今晚的月亮真美啊。”阿团看了看徐叙，“对了，你听过这话吗？”
“听过”。徐叙的声音很低、很轻。“那年在山上你说过。”
“哦”，果然不知道，阿团想。
“夏目漱石也说过。”
阿团忽然红了脸。原来他听出来了。她的喜欢。
徐叙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仰起头，喝了一大口可乐，好像在喝酒。
“我给你唱首歌吧”，阿团说着打开了手机的音乐，轻轻跟着唱了起来。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是《送别》。
她用这首歌，和徐叙道别，和深爱着徐叙的自己道别。她的眼眶湿润了，徐叙的眼眶也湿润了。
两个人肩并肩，看着月亮，谁也没有说什么，就这样过了很久很久。
“走吧”，阿团站起身，将手伸向徐叙。
“嗯，走吧。”徐叙握住了阿团伸出的手。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走到了一个高高的石台前。
阿团忽然停下来，手脚并用爬了上去。她回身看着徐叙笑道，“你知道吗，我小时候特别喜欢站在这种高处，然后喊爸爸过来，要他接着我，我从上面跳下去。可惜等我稍微长大一点，这项活动就停止了，我就再也没玩过。”
“你现在也可以。”徐叙看着她，眼里有月光。
“真的？”
“跳吧，我接着你。”
“我很沉的。”
“不怕，我接得住。”
徐叙伸开双臂，站在石台下，看着阿团。
阿团犹豫了一下。走到石台边，“那我跳啦！”说完就闭上眼跳了下去。
一双温柔有力的臂膀接住了她，将她轻轻放到了地上。
“你看，没摔到吧。”
“嗯。”
虽然只有短暂的两秒，但阿团觉得，也算是和徐叙拥抱过了。这两秒，她可以拿来回味一辈子。她很满足。
“对了，有个东西忘了给你”。阿团说着，从包里掏出来一个纸袋子，递给徐叙。“等我回家了你再打开”。
徐叙还没来得及多问。
“你鞋带开了“，阿团指着地上。
徐叙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低头看过去，眼皮上却感到被一片柔软轻轻地触碰了一下。
是阿团浅浅的吻。
徐叙抬起头，愣在了原地。阿团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走了，回家。”
两人带着满心忐忑回到了各自的家。
徐叙坐在书桌前，拿出了那个纸袋子，小心翼翼地打开。
是一包剥好的栗子。从栗子上一个个浅浅的小坑能看出来，是一个个用手剥出来的。
他想起来，初中毕业那年，他曾经打赌赌赢了阿团，作为胜利者，他说自己喜欢吃栗子，要阿团剥给他，阿团当然没有管他。
徐叙又仔细看了看，袋子里还有一张小卡片。
他拿出卡片，上面是一张梵高的向日葵，画的下面有一行字：
“我的秘密，全藏在这包栗子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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