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抉择
《抉择》
阿团过上了独居的生活。徐叙经常会带着阿团爱吃的水果点心来找她，但好几次，都被阿团拒绝了。
她本以为，和所有人摊了牌，就算是解决了这一切。她可以给徐叙一个交代了。但事实上，她却陷入了更深的困境里。
如果郑清和恨她，郑父郑母怪她，她可以和他们大闹一场，然后一走了之，但偏偏没有，郑清和选择了无条件的理解与信任。
阿团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不是没有想过，假装不知道一切，横下心来和徐叙在一起。她曾无数次的幻想，坐在徐叙的副驾上，和他一起，驶向没有尽头的远方，一路歌，一路走，去所有他去过的地方。
但她的良心不允许她这样做。郑清和在她最无助的时候选择了站在她身旁维护她，哪怕所做的一切是在伤害自己的利益，他还是选择了和她站在一起。当自责的天花板终于坍塌，要把她压垮的时候，是郑清和跑到她身边，钻进了天花板底下，替她撑起了一片坍塌。阿团把郑清和视作自己的救命恩人。如果就这样一走了之，她会更加瞧不起自己。如果那样，她便不再是她，不再是那个徐叙爱过的，比任何人都重情重义的姑娘。
这是一个悖论。
尽管郑清和说，给阿团选择伴侣的自由，离开的自由，但阿团却不能做一个背信弃义之人。她对郑清和虽没有要生要死的爱情，但多年的相伴，郑清和早已成了她重要的家人，她不可以，为了自己的幸福抛下他一个人。
更何况，她不可能再幸福。
自从她选择和徐叙拉近关系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出轨”这两个字，就像刻在罪奴脸上的印痕，深深刻在了她的心里。她的道德洁癖让她一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她一辈子都要背着这个罪印走下去。她不想让徐叙也承受同样的代价。
尽管徐叙说，自己本就不是一个好人，更不介意做一个坏人，但阿团却不能允许任何人、任何事，给徐叙光亮的人生带来污点，尤其是她自己。她不能让徐叙背上抢夺□□的骂名。徐叙现在可以不管不顾，但以后呢？多年后，当他们感情逐渐归于平淡，徐叙是否会后悔当初的一切，觉得并不值得？她不可以，让最爱的人和自己一起掉下深渊。趁一切还来得及，她要把徐叙推上岸，推到属于他的光明大道。
她最怕徐叙怨自己、恨自己、疏远自己、忘了自己，可她又必须这样做。
阿团搬回了郑清和的家。
她没有告诉徐叙，也没有和他解释一个字，只是约他出来吃了顿饭。
“今天我请客，随便点”，阿团笑道。
阿团总是在笑，可笑的背后到底有什么，没有人能知道，有时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只是习惯了拿微笑做武器，掩盖自己不堪一击的脆弱。
“我都可以，你点吧“，徐叙还是一如既往，将选择权全部交给了阿团。只是他的脸上不再有往日的神采。最近阿团一直在试图和他保持距离，收走了放在他掌心的手，也收走了看他时温柔如水的眼神，他知道，阿团已经做出了选择，她抛弃了自己。
阿团随意点了几个菜。她避开了所有徐叙不爱吃的东西：茄子、青椒、西红柿、鱼、玉米笋、动物内脏……那些她最爱吃的东西。
吃饭的时候，两个人谁也没说什么。徐叙不敢再像以往那样叫阿团宝宝，阿团也没有再叫徐叙瓜瓜，她甚至不敢抬头看徐叙的眼睛，她不知道应该摆出怎样的表情，才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
这顿饭是两人在一起吃过的最安静的一顿饭。
饭毕，阿团从身后拿出一个袋子，是徐叙以前留在阿团家的衣服。
“给你，马上要到冬天了，衣服也该换季了。”阿团若无其事地说。
“不必了，就放你那吧，以后再说。”徐叙像一个不肯让步的孩子，倔强又心虚。
阿团忍住了收回去的手，“拿回去吧，我都带来了“。说完直接塞进了徐叙手里，背过身去，“走吧，送我回家。”
转身那一刻，她看到了徐叙眼里的失落和绝望，但她什么也没有说，因为她已经做出了抉择。
她只是咬了咬牙，憋住呼吸，让自己不要哭出来。
放弃徐叙的那一刻，她也放弃了自己。
她不爱徐叙吗？不，当然是爱的。她看徐叙比自己更珍贵。
但她的人生里，除了爱情，还有道德和仁义，这两样东西从她懂事那天起就注入了她的血液，她无法舍弃、无法视而不见，因此她注定了，不能为了这份感情爱得轰轰烈烈、爱得潇潇洒洒，她的爱只能是卑微的，被误解的，悄无声息的。
她对徐叙有情，她把心留给了他。但她的人，必须留在郑清和身边。
那顿饭之后，阿团像高中那年一样，再一次玩起了人间蒸发。
她怕徐叙动摇，更怕自己动摇。她知道，只要自己看到他一眼，和他说一句话，所有的坚持就会化为泡影，所以这一次，她必须断掉所有的退路。
她解除了两个人的情侣空间，关闭了自己的空间，卸载了□□，退出了蚂蚁森林的合种，退出了高德位置共享，退出了网易音乐共享，将两个人的痕迹抹的干干净净。但凡徐叙表示出一点对她的关心，她都冷言冷语地敷衍了事。她还告诉徐叙，不要再每天给自己的蚂蚁森林浇水，不要再每天和自己说晚安，不要每天和自己保持联系，只要回到大学那种每年偶尔问候的频率就好……
过了很久，她收到了徐叙的回信，“好的”。
她盯着这两个字，躲在被子里哭湿了一片。
她的每一句话伤害着徐叙，更加倍伤害着自己。
她恨自己。
她把爱徐叙的那部分自己和伤害徐叙的自己剥离开来，“宝宝”维持着原状，一心一意地想念着自己心爱的人。
而对于伤害徐叙的那部分，阿团要展开一场报复。
她知道，以徐叙的个性，断不会允许自己一直沉溺在悲伤中，就算没有她这个真爱，徐叙也一定能在他的众多追求者中找到一个合适的对象，得到一个不错的归宿。她要让自己亲眼见证这一切，亲自体会一遍徐叙求而不得的苦。
当确认徐叙已经走出过去，不会再回头的时候，她会唤起对徐叙的喜欢，然后体会到被冷落、被疏远、被抛弃、被遗忘的痛。她要让伤害徐叙的自己受到惩罚，以一辈子的相思之苦作为偿还。
但现在，她要想办法让自己回归正轨，回到郑清和身边。郑清和的恩，她要报的。
她努力经营着和郑清和的一切，做起所有她认为对的事情。
郑清和承担了家里的大部分家务，阿团便致力于提高两人的生活质量，每周为家里换上不同的鲜花，精心摆弄一番，配上适当的花器，摆在最合适的位置。油画牡丹用复古的磨砂玻璃瓶装着，放在原木角柜上；深深浅浅的紫色玫瑰和雏菊穿插在一起，搭配着几支尤加利叶，摆在餐桌上；干枯的褐色莲蓬和松枝，插在玄关细长的素瓷瓶里，不经意地散发着禅意。她会在每周末的清晨用新鲜的咖啡豆为郑清和冲上一杯手冲，挑一个合适杯子，放在郑清和的座位上。然后挑一直合适的曲子，悠悠扬扬地弹起来。每当这时，郑清和就会静静站在她的身后，闭眼听着阿团指尖流出的旋律，一脸幸福与满足。逢年过节的时候，两个人会买好水果点心，准备一些小礼物，一起去看双方的父母和爷爷奶奶，阿团会笑着和清和的家人礼貌寒暄……
阿团觉得，自己尽到了为人妻子的义务，做了所有应该做的事情。她维持了自己道德上的完整性，给了所有她可以给郑清和的东西。但她心里的痛苦并没有减轻分毫。
她知道，自己没有能力全心全意地爱一个人，她的爱与行为，永远是分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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