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离开
《离开》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
从高一那年，阿团和徐叙第一次分开起，阿团就养成了一个习惯——从各个地方，通过各种渠道，收集她的宝贝碎片，这些碎片是关于徐叙的点滴，是徐叙思念她时留下的痕迹。阿团小心翼翼地把这些碎片收集在一起，缀在窗前午夜蓝的天鹅绒布上，化为了她的满天星，在她心里闪着小小的光。
徐叙在穆欣然的要求下取消了对阿团的网易云关注，删除了他曾经创建的和阿团有关的所有歌单，但阿团知道，他还收藏了一份她创建的歌单，只对他一人可见的私人歌单。于是她每天都去看看歌单的播放量，看看徐叙今天有没有和她听着同样的歌。
徐叙当然也早就删了阿团的微信，但阿团也知道，徐叙每天会来看她的视频号，里面有她弹的琴，跳得舞，唱的歌，这些视频的播放量在发布最初的几天会直线增长，然后就会趋于平静。但平静之后，每天的播放量却仍会增长一两次。每天如此。她知道，那是他。
阿团在微博上写的文章和状态，只对她的好友可见，而她的好友只有徐叙一个人。她能看到，每次微博发出去没多久，浏览量上就会多一个“1”。虽然没有评论也没有赞，但她知道，是他。
有时候，阿团会给徐叙发imessage，每条信息什么字都没有，只有一个两个点，但她每次都能看到手机界面上很快就显示“瓜瓜已保留您发送的信息”。她知道，他在想她。
阿团也在用同样的方式关注着徐叙。
她每天去蚂蚁森林，看看徐叙又产生了多少能量，推测他昨天是坐了地铁还是开了车？看他早上几点收的能量，是早起还是赖床？也会查看他的运动步数排行，猜测他这一天去做了什么？从步数更新的时间和数字判断徐叙从工作地点到食堂有多远，每天都是几点去吃的饭，如果徐叙没有按时吃饭，阿团就会很着急。
两个人一直这样，谁也不明说，谁也没能放下。
阿团曾经是这么以为的。
但最近，阿团发现有些不一样了。
她还是每天很多次地查看徐叙的蚂蚁森林和运动记录，但她歌单上的收听数、视频号上的浏览数，增加的速度却由原来的每天一两次，变成了每两天一次，再到每几天一次。她的微博要发出去很久，才能看到浏览数上显示出一个小小的“1”。她的imessage也从某一天开始，没有再被保存过。她的拍一拍，也很少再被回复过。
她忽然明白，有些东西回不来了。
不论徐叙的理由是什么，是为了不想让阿团重蹈自己的覆辙，不想让她经历自己曾经所经历的痛苦，陷入自己曾经所陷入的困境，还是只是单纯地把她忘了，弃了，这些东西都回不来了。毫无预兆，毫无预告，就这样悄悄地溜走了。
在一切消逝殆尽之前，阿团决定亲手斩断自己曾经最最珍惜的这几缕线，几缕牵着她和徐叙，让他们能在人海中依旧找到彼此的，飘忽纤弱的线。
她申请了纽约大学的社会学博士，像之前的一次次那样，她又逃跑了。她并不想不告而别，只是她害怕，害怕自己的离开对一些人来讲毫无所谓。她到了美国，换了新的手机。这一次她没有下载网易云，没有下载微博，没有下载□□，她封闭了自己所有发过的日志和视频，关闭了自己在各个平台的账号。和国内的通讯方式她只留下了微信，而徐叙已经为了穆欣然断了和她的联系方式。
她对徐叙有怨恨，可这些怨恨终归还是全部指向了自己，化成了射向内心的箭，将自己的心射得千疮百孔。
她只是在跟自己较劲罢了。
清除了自己的痕迹，切断了徐叙能找到她的所有方式，她却一个人漂洋过海，来到了徐叙本科时读过的学校，只为了从他的身边逃开，逃到另一个离他近一点的地方去。她痛恨自己是如此没出息。
那天，她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的心变成了一张纸，上面写着徐叙的名字，然后有一把刻刀，沿着这个名字，把她的心刻开，把写着名字的这一块扣了出来。她很痛，痛到惊醒。
一年后，郑清和为了陪伴阿团，跟着申请了纽约大学一所实验室的博士后，两个人在美国度过了平稳的五年，谁也没有再提起徐叙这个名字，阿团也终于放弃了每天去看蚂蚁森林的习惯，放弃了一个人偷偷地写日志。
五年后，两人回国。
阿团选择了定居杭州。
当她说出自己这个打算的时候，郑清和就知道，杭州，是徐叙的老家。不过很早以前阿团就说过，想离开北京，去大二线城市定居，过过慢节奏的生活，所以郑清和并没有说什么。他相信阿团，即便心有执念，但阿团最终还是选择了他，她会和他好好过日子的。
阿团确实也没有负了郑清和，两个人努力经营着日常的每一天，一起吃遍了杭州每一个大众点评35分以上的馆子，游遍了杭州每一个知名不知名的湖泊。
其实阿团并非看不开，她只是清醒地选择了执念，她宁可在思念的夹缝中挣扎生存，也不想为了潇洒而选择忘记。这是她的生活方式，她痛于此，却也甘于此。一个人在徐叙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想念，是她刻入骨髓的习惯。
直到那一天的来临。
阿团重新下载了□□，用它和徐叙告别。
登录的那一刻，手机响起了接连不断的信息提示声。她没有去细看，发信的人是不是徐叙，更没去看信息的内容是什么。这些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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