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破晓
南瑾陌咬到了舌尖,眼泪混合着雨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地从眼底滚落到下颚,鼻音浓郁厚重,她撑起软弱又迷茫的眼。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商穆骞阴狠凌厉的表情在这一刻有了懈怠,似乎在确定南瑾陌所言的真实性。
南瑾陌捕捉到了他的松懈,她要知道这人在找什么,她抿着嘴,柔弱中带着几分笃定,“真的。”
商穆骞没说话,南瑾陌自顾自地拿手背蹭了蹭鼻尖,吸了吸鼻子,乖巧的把双肘搭在自己的膝盖上,双手撑着脸,一动不动地看着商穆骞。
“南国主看在下的脸发什么呆?”商穆骞发现南瑾陌一直盯着自己,看得他自己反倒脸有点烫,“想通了?”
“你说你长得好看,怎么净做些伤天害理的事?”南瑾陌思绪压根就没在商穆骞身上,随口就来。
“南国主啊,许多事并不分善恶对错,只是人的立场不同,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罢了。”商穆骞也没头没尾的回了她一句。
“那你还是直接痛快点,给我一刀吧。”
最后商穆骞一气之下,把南瑾陌扛起就走,“等南国主想起来了,便是在下来取南国主性命之时。”
“咚”地一声就把南瑾陌摔回了殿内地板上。
“南国主身体不适,把人看好了。”商穆骞说完这句后,厚重的大门被关上了。
南瑾陌被摔得头晕脑胀,她揉着自己的腰背,若她一辈子没想起来,岂不是要圈禁她一辈子?
不过她能确定的是,那几个被砍头的人,是商穆骞找来吓唬自己的。
南瑾陌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白皙的脖颈上全是可怖的指印,那个人当时是真的想要她的命。
她的目光落在镜台旁的那抔土,里面种上了月桂的果核,看来是见不到冒芽开花结果了。
翠微小心翼翼的拿着熨炉给南瑾陌烘着长发,浓密光泽的黑发被狠狠地削短了一截,成了一段层次不齐的杂草。
翠微也不敢瞧铜镜里的人,只知道那人脸色很是难看,翠微大气不敢出,就默默的埋着头,举着烫炉烘着发。
“翠微,在药仙谷的一年来可还好?”南瑾陌声音沙哑了不少,她打算从翠微这里攻破,翠微抖得不行的手短暂稳住了,“回主上,奴婢一切都好。”
“那也算是学有所长,本王为你高兴。”南瑾陌随手拨弄着自己的首饰,挑了一支在她眼里普普通通的鎏金蝴蝶花簪,“送你。”
紧张给翠微的小脸渡上一层绯红,她连摆手推脱,“主上,答应奴婢的不情之请,就是已经是对奴婢最好的奖励了。”
南瑾陌笑盈盈,牵过翠微的手,“来,给你插上吧。”
翠微赶忙往地上跪去,半天都不敢抬头,南瑾陌的笑收了半分,还是顺手给翠微插在了发髻里,“挺合适的,你我主仆一场,也不知道我还能否见着明日破晓呢,别有负担。”
“奴婢谢主上,还请主上莫要害怕,奴婢会一直陪伴着主上的,主上定会没事的。”翠微眼眶湿润着,抬起恢复诚恳真挚的眼睛。
南瑾陌勾勾嘴,“我信你。翠微,你会编发吗。”
“回主上,奴婢会。”南瑾陌把弄着手里的那个小小锦匣,她转手递给翠微。
翠微开了锦匣,发现是一截蓝色的头发。
翠微的手艺不比凉月的差,三下五除二编好了发,小小的一抹蓝藏在了浓密的秀发里,看着铜镜里的貌美容颜,偏偏脖子上伤痕累累。
“主上,这是奴婢在药仙谷调配的去伤膏,若是主上不嫌弃,奴婢这就给主上抹上。”
南瑾陌从铜镜里盯着身后那满脸悲痛难过的翠微,她转过身,看着翠微,“我记着药仙谷好像还有一名叫玉露丸的灵药,不仅能延年益寿,更能停息假死,掩人耳目,你知道吗?”
翠微连忙往地上跪去,“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主上,按药仙谷的规矩,凡是入谷做了谷内弟子,必须要练成一枚这玉露丸,才可出谷。
奴婢也是运气好,碰巧在入谷的第二个年头就把这玉露丸给练成了。只是这玉露丸虽能掩人耳目,躲过一时,却有个致命缺点。”
南瑾陌看着镜台前的那个小药瓶,“根据每个人的反应状况的不同,玉露丸会导致服用者暂时失去感官,有可能是听不见,看不见,说不出,闻不到,触不到,或者是以上情况全都有。”
“将军,这兵器火药接连泡在水里,”部下慌忙中,掏出一把断裂的阔刀,还有半截被水泡到泛起皮的火药筒,“已成破铜烂铁,起不到抵御作用了。”
雷天益暴跳如雷,抬脚就往暴雨里冲,他得去看看部下所言是否属实,“不是有遮雨布吗?火药怎还会受潮?兵器怎么会都不能使用?”
雷天益顾不上穿蓑衣,雨水把他衣袍浇透,全部贴在了他身上的每一块肌肉上,他掀开帘子,看到了比离暌山还要凄惨的景象。
雷天益艰难的泅水,他双手做浆,划开了漂浮在面上的火药筒,以及泡发了纸屑。
“将军,下属所言属实,您要不要进宫见下主上?若这个时候突遇外袭,这肯定只能吃败仗,军民落荒而逃。”部下跟在雷天益身后下了水,库房的水高过腰间,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兵器库。
雷天益先揭开装满箭矢的箱子,他拿手拾起表面上的一支箭矢,他手掌稍微用力,箭矢“咔嚓”清脆一声,成了两半,箭矢命丧他手。
这箭矢怎如此脆弱易折?雷天益以为是自己手劲过大,他拿出两只递给身后的下属,“你来。”
下属不明所以,接过箭矢,箭柄如纸糊般脆弱,不费吹灰之力就断裂在了下属手里。
两人面面相觑,下属惊愕,“这、这、不是上回丞相大人亲自向兵部指定采买的吗?将军,那丞相大人不是主上的人吗?”
雷天益对着那支吾道下属横了一眼,“再叫些人来,查清楚,是这一箱这个情况,还是全部的都是这个情况。”
见着下属慌慌张张的刨着水,去叫人了。
雷天益才渡到另外一处存放短兵器的地方,他拿起一把看似崭新的戟,他拿手指弹了弹戟面,声音尖锐而短暂。
雷天益把戟往墙面上摁去,“铮”地一声,整个戟扭曲着狰狞面目,与柄杆脱落,落入水里,荡的水花再一次淋湿了雷天益。
兵器破损,火药浸泡。
雷天益只觉得大事不妙,他不等属下前来,便决定进宫见南瑾陌。
“臣有要事禀告,要面见主上!”雷天益淋着雨,跪在殿前。
“主上身体不适,不见人,将军请回吧。”门前的一左一右两名侍从手持银枪,面无表情的回绝了雷天益。
雷天益知南瑾陌平素身体便不大好,想着明日再来也还行,他一人落寞地淋着雨就打道回府了。
“主上!上游七处决堤,百姓流离失所,怨声载道,下游受灾的百姓已经开始自发组织起来了,说要掀翻了这个不把人命当命的朝廷,您还要眼睁睁看着那群草帮流匪大摇大摆的走进这宫殿吗?为何您还无所作为!”
“主上!那些人已经开始鼓动不明真相的百姓,说要推翻您!您倒是那个主意来!派人去同那些人讲讲理!”
“主上!您若是再这样!臣便摘去这顶乌纱,脱去这身官袍!”
高士郎见坐在御座上的南瑾陌竟有几分昏昏欲睡之态,他挤着眉头耷拉着头,小声的凑到南瑾陌跟前,“哎哟,我的主上啊,您倒是给句话啊。”
带着面具假扮南瑾陌的万寄遥这才正经危坐,她哑着的嗓音像被凛冽寒风刮过的破旧窗户,“本、王、身体不适,退朝吧。”
“主上!您怎么如此任性!”
“主上!这灾情不管,只会叫百姓寒了心,这南与恐亡矣!”
一身素缟的单济沾着湿气,他那双凌厉蔑视的眼睛把御座上的万寄遥瞪得背脊发凉,“主上的款项被佞臣贪污卷走,百姓还饱受灾害困苦,安抚百姓,赈灾救济之事,主上不如交由臣来处理。”
万寄遥声音抖得不行,生怕被单济看穿了,她挥了挥手,“准了。”
“哎,丞相大人不是还在服丧吗?”
“你可不知道吧,那日主上穿一身红衣跑去大闹了人单长史的灵堂,可把咱们丞相大人气的吹胡子瞪眼的。”
“穿大红衣裳去,还真是咱们那个主上的风格。”
“你难道不想知道这里头的内情?”
“听说主上和丞相大人闹僵了啊,没想到紧要关头还是丞相大人高风亮节的站出来了。”
“大人慎言。”
几位朝臣看了戍守在殿外的顾尔声,眼睛往石板上贴去,几人排着走,淋着雨沿着甬道走了出去。
顾尔声看着这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架势,喃语着,“姑母该快要到了吧。”
群臣褪去,单济站在殿内看着御座上万寄遥,“主上可是有什么东西该亲手交给臣。”
万寄遥面如死灰,她哪知道什么?
那袭紫衣大摇大摆的从殿外顺着中轴线走近。
单济看着商穆骞前来,他让了让身,毕恭毕敬的对着商穆骞屈了身,“少主。”
商穆骞背着手,用下巴朝向万寄遥,“她不是南国主,单老你问了也是白问。”
单济扯出一抹笑意,“难怪呢,这主上怎会如此乖巧。”
商穆骞饶有趣味的看着单济,“若不是事发突然,本主怎要你出手呢?如此看来,此物还是由本主亲自找南国主讨要。”
天早已破晓,灰白色的天在声势浩大的雨中变得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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