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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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烫得几乎要把她烧着。
那上面烧着一团火，名字叫“裴珩的体温”。
三年多了，裴珩第一次牵她的手，一路牵了过来。
足足16分钟。
这一路上，陆苇几乎全身90的感知都耗在了手上，因为那手的温度太烫，至今脑子转不过来轴来，翻来覆去的只有一个念头：
这是裴珩的温度。
残留在她手上的，在一分分消失的，温度。
那温度灼烧着陆苇的理智，现在已经快把理智烧没了。
她一边在心里唾弃着自己：这么做简直就是个变-态吧？陆苇啊陆苇，你争点气，暗恋已经很可怜了，从暗恋到变-态，这不是彻底堕落吗？
理智化作无形的线，拼命拽住她的左手，可根本阻止不了。
她根本忍不住。
哆哆嗦嗦地，她像一个忍到极致的瘾君子，无法抑制地将左手捧起，慢慢地贴近自己的脸。
太变-态了……
可这是她这辈子，唯一一次，能感受裴珩手心温度的机会……
就这一次，偷偷地，只要一下下，不会有人发现的……
左手已经非常近了，近得好像已经能感觉到掌心他残留的温度了……
陆苇心跳如鼓，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一秒，手腕忽然被抓住了。
那温度似曾相识，灼烧着她，吓得她霍地睁开眼睛，瞬间心脏收缩，脸上血色尽失。
“裴珩……”
裴珩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就站在她面前，抓着她左手的手腕，嘴唇抿成一条线，低头目光深深地看着她。
他用一种异常的、听不出什么情绪的语气问：“手心上是有我的余温吗？”
轰——陆苇听到了坍塌的声音。
是她的世界坍塌了。
她仰头呆呆地看着，嘴唇张了张，试图说点什么挽救一下，可说不出口，脑袋里只有两个字：
完了。
她跟裴珩之间的友谊，完了。
裴珩低头看着她，右手抓着她左手的手腕，左手抬了起来。
是要将她推开了。陆苇知道，也等着这一友谊死亡的宣判。
而后，觉得脸颊被点了一点。
裴珩的手很慢地，迟疑地，碰了一下她的脸。
很轻很轻的、只用指尖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像是在测试水的温度。
一碰之后，他的手就悬在她面前不动了。
这是做什么？陆苇不懂。
她喘不过气来，心脏一直缩紧。
裴珩低头看着她，那眼里的神色莫名得很。
像是……等待？
可是他在等什么？
裴珩没有说话。
时间静了十几秒。
然后，他整个左手的贴了上来。
他的手掌将她半张脸都捧住了。
陆苇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嘴唇张了张，千头万绪在脑子里炸开。她说不出话，也找不到头绪。
一个念头冒了出来：他的手好大啊，好温暖，她好想侧头眯着眼，在这掌心的温度里蹭一蹭。
可她现在既不敢动，也不敢说话，连喘息都小心翼翼的。
因为不知道眼前这是怎么了，未来会走向哪一面。
她听到裴珩低低地问：“是这个温度吗？”
陆苇猛地屏住了呼吸，大脑一半死机了，一半在疯狂地炸着。
他发现了吗？
她浑身僵住。
他那么聪明，她的动作那么明显——哪个好朋友会把残留着对方体温的掌心贴在脸上？这不是一目了然吗？
可、可裴珩平时对她那么好，总是顾着她的情绪，连这么了然于胸的情况下都没有把事情摊开了说。他一定是在给她机会反悔，他对她一直都是这么温柔的。
对，快说些借口把事情糊弄过去……
陆苇的理智拼命地劝着，可感情却在心底说：这可能是一辈子唯一一次能跟裴珩说出自己感情的机会了，她真的要放弃吗？
她松动了一点，理智便紧急喝止：说了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感情又说：可是这么自欺欺人也自欺欺他下去，又有什么结果？今天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你在他面前还演得下去吗？不像小丑吗？既然如此，不如豁出去……
陆苇清晰地感觉到感情一点点把理智压制下去，她张了张嘴，试着说些什么，但没有办法思考，所以什么都说不出。
神使鬼差地，她点了一下头。
裴珩的眼色剧烈地震荡起来，嘴唇用力抿了一下，喉结几下滑动。
他几近喑哑地问：“陆苇，是我想的那样吗？”
陆苇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急剧跳动之后又急剧收缩，她知道，这一刻，什么都伪装不了了。她已经走上了断头台，一个字就会让铡刀落下，斩断两人往后的所有。
她下意识地看了裴珩一眼。
裴珩的嘴唇抿得更紧了，几乎细成一条线，拇指在她眼睛下滑了一下。
陆苇才发现，巨大的恐惧令她还没说出一个字，一滴泪先从眼角滑了下来。
泪水刚滑出眼角，就被裴珩的拇指抹去了。
裴珩的拇指与食指捻了一下，将那泪珠碾碎在指尖，眼色猛地颤动，右手忽然用力，直接将她拉进了怀里。
陆苇毫无提防，被他紧紧地抱住。
“裴……”那一瞬间，陆苇能想到的唯一解释是：“裴珩，你把我当裴珮了吗？”
她听他提过几次的堂妹。
异性的好朋友不会这样拥抱，妹妹……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解释。
她必须找个理由，否则她控制不住自己。
“不，不是。”裴珩的声音从他的胸腔传出来，带着陌生的低沉和震动，“我不会想抱裴珮。”
那、那是……陆苇觉得要疯了，脱口而出：“那你是……梦里那个裴珩吗？”
她梦里的裴珩……裴珩的呼吸都停了一下。
她梦里的裴珩什么样，他不知道，但这瞬间他真的很想给过去的自己一个狠狠的耳光——
看他这些年都在干什么！！！
他早该想到，以陆苇的性格，他不说，她就算爱他爱得死去活来，也只会一辈子微笑着当他的朋友，把感情瞒得滴水不漏。
因为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就不知道自己可以索取。她以为自己注定一无所有，以为自己不够好、得不到，别人不给，她就不能要。
她勇敢也怯懦。
勇敢在证明自己的人品，怯懦在索取自己的感情。
这三年来，无论是他还是沈珂，如果没有主动闯进她的世界，她怎么敢往他们身边走一步？
裴珩毫不怀疑，因为他刚刚的一时冲动，她已经知道他明了她的感情。哪怕他现在就表白，说上一万句“喜欢”，她也会认为这是好朋友出于怜悯对她的欺骗。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她就会微笑退场，回到好朋友的位置，甚至老死不相往来，用时间冲淡一切，让他们越来越疏远。
直到他们见面时不过淡淡一笑，跟其他同学一样，谈的话题除了天气，只有股市、车子、房子。
裴珩，你真是个蠢货啊！
裴珩咬着牙，双臂收得更紧，恨不能把她嵌进自己身体里。
如果能把她揉进心里就好了，把心剖给她看，她就能相信，这个蠢货喜欢她三年多了。
裴珩用力闭了一下眼：“陆苇，你没有听到我的心跳吗？”
陆苇茫然地点头，又摇头。
是，她听到了轰鸣般的心跳，可那不是她的吗？
裴珩松开她。
陆苇整个人已经失去了力气，也没有了反应的能力，双腿一软就跌了下来。
裴珩没让她摔着，手一直扶着她，顺着她跌坐的动作在她面前单膝蹲下。
他一直握着她的手没有放，顺势按在了他心口上。
陆苇惊得几乎跳起来，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
她被那轰鸣的心跳震得惊慌，本能地想抽走手。
但裴珩握着不放，只是紧紧地贴在他心口。
一直都是她仰望的眼睛，此刻仰望着她，问她：“陆苇，你为什么不生气？”
“什么？”陆苇完全糊涂了，“我为什么生气？怎么会生你的气？”
裴珩追问：“听说别的女生跟我表白，你也不生气？”
啊，这个事。
“我……”
陆苇想找个冠名堂皇的理由，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就被打断了：“我很生气。”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陆苇觉得自己高考600分的脑袋已经不够用了！有女孩子跟他表白，她不生气，他生气什么？
“我生气你不生气。”裴珩说。
什……什么意思？
陆苇的心跳再一次加快，几乎超出她能承受的范围。
一个隐隐约约的念头在脑子里，刚冒出来又被她按下去了。
不不不，不要脑补。
陆苇晃晃脑袋。
暗恋最可悲的，不就是把不可能的一切脑补成“他也是”，用想象慰藉自己吗？
裴珩的另一只手抬起，把她摇头时散下的发掖到了耳后，话里带着点气，眼燃着一星火，烧出陆苇熟悉的不顾一切。
“因为那什么戴俊博追你的时候，我就超级生气，恨不得马上把他赶出宇宙，从此离你远远的。我私下去找他，去警告他，又故意用比试气走他，都是因为我生气。他能追你，我气死了。不，不仅仅是戴俊博这个人，任何男生追你，我都会气死。”
陆苇喃喃地重复：“‘能’……”
“嗯。”裴珩点头重复，他就知道，陆苇一定能懂。
他们之间的默契，无可比拟。
“他能追你，我不能，我气死了，嫉妒死了。可我什么都不能说，也不能做，只能等你的态度。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
天哪，这句话就是一个点燃了引线的炸药，她不拿理智的冰块按下去，一定会把她、把他们的友谊炸得粉碎的！
可是她要怎么回答？
陆苇几分慌乱，几分颤抖，舌头已经不听使唤，一句话冒了出来：“你还有怕的事？”
“有，怎么没有？听说有男生追你，我怕死了，一整晚一整晚地睡不着，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怕，怕你答应他的追求。其实好几年前我就跟自己保证过……”
陆苇无声地吸了口气：好、好几年前！
“嗯，三年前。”裴珩点头，“我跟自己发过誓，也再三确认过，我只要能守在你身边就足够了。我会一直守着你，哪怕再喜欢，也不能说，安安分分地当一个好朋友，亲手把你交到另一个男生手里。这是我唯一有资格做的，其余的，我不配想。”
他说完，抬眼看她。
而陆苇垂下了头和眼睑，没有说话。
三年前啊，居然是三年前。
安静得只能听到心跳的安静里，一滴泪啪嗒落在他握住她手的手背上。
微凉，轻得了无痕迹，又重得无法承受。
又是她的眼泪。
裴珩好心疼，又好开心。
不是拒绝，也不是生气，是她不敢相信。
怎么会不敢相信呢？
因为期望太久了，经不起一点点失望啊。
裴珩将她的手从心口放下，让她两只手交叠着。她的手那么小，他一只手就能握住，剩下的一只手伸出，没有强迫她抬头，但很精准地捧住了她的脸，大拇指温柔地擦去她滚出眼眶的泪。
“我以为我做得到，可真的到了这一天，亲眼看到别人追你，我才知道，根本不可能。如果说之前我对你的感情里掺杂着照顾、赎罪、怜悯、友情，那么在嫉妒戴俊博的时候，我已经很清楚了。赎罪可以有终止的时候，怜悯不会嫉妒其他的男生。我没有办法看着你跟别人在一起，我一直不肯离开你身边，其实还是抱着希望。”
“有女生跟我表白，换做从前，我看都懒得看一眼，但今天那个女生出现的时候，我很认真地拒绝了她。因为我很羡慕她，羡慕她能跟喜欢的人表白，我那时想，要是我也能跟我喜欢的人表白就好了。如果，我也配表白。”
“拒绝她之后，我去你的教室，看到你无动于衷，我都要气死了。”
他缓缓的语气与不愿移开的眼神都给了她勇气，陆苇声哽气噎，幽咽般问了一句：“为什么？”
“因为只有爱情会让人产生独占的心，只有爱情会让人嫉妒得面目全非。可你听到有女生跟我表白，一点也不生气。”
“我……我不能生气，我不能阻碍你……”陆苇呜咽着，语无伦次，“我听到了……我去了别的楼，楼梯跟那天你在图书馆五楼找到我时候一样……”
以前每一次遇到误会她都能解释，尽管大多时候别人不听，但她都能清楚地说出来。可这一次，她不知道怎么说。
她只能挣扎着把手抽出来，将掌心摊开。
白皙的掌心上，鲜红的掐痕，还没消尽。
那指甲隔了大半个小时，狠狠地掐在裴珩的心尖。
他低头看着，指尖轻轻地抚摸着。暖暖的，痒痒的，陆苇忍不住想蜷起手指，被他握住了。
他不许。
“陆苇。”他叫了一声，低下头，温暖柔软的唇亲吻着那红痕，期盼着用自己心头的爱把它们治疗好。
陆苇陆苇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终于抬起眼。
他抬起头，她便正正撞入他的眼中。
她陷落在那双眼中，听裴珩说：“陆苇，我那么嫉妒戴俊博，因为我那么喜欢你。”
“我从三年前就喜欢你，一直到现在。”
“不是赎罪，不是怜悯，我就是单纯地喜欢你。”
他眼里蕴满了能把她溺死的深情，还有豁出去孤注一掷后深深的害怕。
害怕……这种情绪也会在裴珩眼里出现吗？
是由爱故生怖吗？
是因为她吗？
这害怕比任何言辞都有说服力。
陆苇眼泪扑簌簌落下，点了头：“我也是。”
裴珩的手为她擦着眼泪，陆苇也侧着脸蹭着他的掌心，想把眼泪擦干，泪水却越蹭越多。
她哭着重复：“裴珩，我也是。”
足够了。
裴珩再也忍不住，吻住了她。
——我喜欢你。
——我也是。
世上还有什么话比这三个字更能回应表白？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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