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杀人
我们的“娘”把我们三个搂入了怀抱。
在这个女人怀里我仿佛回到了儿时，我的母亲也会这么搂着我，在她的怀里我莫名地感到舒服、温暖。
入戏的中年男演员老鬼哇哇大哭起来，可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向来冷酷的老妖，他的眼里也会擎着泪花。
葬礼结束，我可怜的“爹”也入土为安。
夜幕降临，简陋的茅草屋里是可怜的母子四人。
——孩子们，你们听我说。你们的爹不是死于意外，他是被人活活打死的！今天来参加葬礼的所有人都是凶手！孩子们，你们一定要给我牢牢记住这些人，记住这些人的脸，将来长大了好为你们的爹报仇啊！
我不寒而栗，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心里却充满着无限的仇恨。
——咦，这句话好像在哪儿听过，在哪儿呢？
我的“傻二弟”又开始犯二了。
——这位妹子，你家现在还有多少钱？既然这些人这么可恨，那为什么不离开这儿，听说桃园村不错，为什么不拿着钱去那边盖个房子？以后在那边生活不是很好吗？
——可乐大哥！你说什么呢！叫谁“妹子”！她是我们的“娘”！
老鬼真是一只无所不在的苍蝇。
——孩子，等你们将来有出息了，再找个好地方给娘盖个大房子，让那些欺负我们的人好好瞧瞧，你们都要给娘争口气！可是孩子，娘不能走哇，娘要在这儿给你们的爹作伴儿啊，我要是走了，你们的爹岂不会很孤单？
“娘”的眼里突然闪出了一道寒光——何况，我还得报仇！
——您到底要报什么仇呢？
沉默多时的老妖发出了关键性的问话。
从这个女人的眼里我能读出她跟这个村子的人一定有不共戴天的仇恨，这个仇恨不单来自于“爹”的死。想必老妖也看出了这一点。这是一个外表柔弱，内心坚强的女人，从她的眼里，我还读出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可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恨呢？仇人会是谁呢？
这个疑问很快就不解自明了。
——妹子，妹子，睡了么？
屋外传来细微的声音。
——哦，聂四哥啊，谢谢你今天帮忙。我们都睡下了，有什么事劳烦明天再来吧。
原来是聂四，他来能有什么好事！
——妹子，你说，我大晚上来还能有什么事啊？哥哥想你呀！妹子，快开开门，让哥哥进来。
——想你妹呀！滚蛋！臭不要脸的！
老鬼忍不住了。
——哟，这不是小鬼头吗？这不是还没睡呢嘛。小鬼头，快开开门，让叔叔进来，叔叔来找你娘有事要谈。
——去你大......
——小鬼！可乐，快带两个弟弟进里屋，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说着，“娘”把我们“三兄弟”推进了里屋。
——四哥，才芳姐还在家等你呢，你还是赶紧回去吧，要不她该担心了。
——她？你怕她起疑呀？她知道又能怎么样？我们来往这么久了，就算是整个烂大丘都知道了，谁奈何得了我聂四爷！
——四哥，我看今天还是算了吧，今天......
——杨淑贞！你别给脸不要脸！老子看上的女人谁敢说个不字！你别忘了，要是没有我，你那三个傻儿子早就饿死了！
沉默。
门开。
——哎哟，我的小心肝。今天你在葬礼上穿一身素，哥哥看了真是馋死哥哥了。来吧，小宝贝儿。
——四哥，四哥，我今天求求你，求求你。呜呜，孩子爹刚走，你看他的遗像还在那里，呜呜呜。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柔弱女人眼里充满仇恨，因为这条狗！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女人如此仇恨此地又不肯离开，她不单是为了等机会复仇，更是为了我们三个傻子活命。我从里屋的门缝看到，这条狗正在肆无忌惮地对“娘”上下其手。是可忍孰不可忍！
——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鬼一声大叫，一脚踹了开门。紧接着，是我们三个一拥而上。
今天我们要好好教训这条狗，让他知道怎么做人。
愤怒冲昏了我们的头脑，被聂四狠狠摔打在地上我才清醒认识到，我们几个不过是小孩，而我们的敌人，是一个身材魁梧的莽汉。我们有力气踹开门，却没有足够力气跟他对抗。
——你们三个傻子！孝顺哪！要打我？来来来，我正愁上次揍人没揍舒服。
——四哥！别打了，他们是傻孩子不懂事，你要怎样我都答应你，呜呜呜，求你了，求你了。可乐，你们几个还不快跟叔叔道歉！
“娘”在用嘶哑的嗓子恳求。
——妈的，老子跟你拼了！
老鬼操起了一条凳子，还没扑上去就被聂四重重打翻在地。
——逞英雄？不错啊，小鬼头，有胆色。再起来打呀！
聂四踢翻了桌子，桌子砸到了老鬼身上。
“啪啪”，又是重重两耳光扇在老鬼脸上，老鬼的嘴角被打出了血。
我与老妖一起挣扎爬起来，奋力朝聂四冲过去。
“咚！咚！”聂四一脚一个，把我和老妖狠狠踹到了墙根。我顿时感觉身体散了架，疼痛难忍，可我还是要拼命站起来，反正是死过一次的人，不管怎样，今天就跟这狗日的拼了！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我求求你！求求你！四哥！
——不打了？我看这三个傻子也不怎么耐打呀，怎么，起不来了？好好好，不打了，这样，妹子，继续进行我们的事情吧。把衣服脱了！老子今天来教教你这三个傻儿子怎么做男人！哈哈！
——你这禽兽！
老鬼猛扑过去，与此同时，老妖也猛地起身，我捡了地上的水果刀，拼尽全力准备往聂四身上刺。
“咚！咚！咚！”又是三脚。聂四被激怒了，他恶狠狠地揪起我的头发。我人小力微，被揪住头发的脑袋竟动弹不得。
——杀我？小子，想杀我？老子今天就送你见阎王！
聂四抄起一只花瓶。
“哐！”
花瓶砸在了我娘头上！是的，我娘。从她不要命地救我这一刻起，她是我娘，我亲娘！
娘发疯般朝聂四冲去，老妖、老鬼同时冲上死死抱住聂四的腿。我紧握手中小刀使尽全身力气、拼了命地刺向这是只该死的禽兽。
鲜血，顺着刀，流到了我的手上，一滴滴滴到了地上......
娘惊魂未定——杀人了！你们三个快逃！你们三个快逃！快逃！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杀人，紧张，恐惧，担忧，一颗心不由得“砰砰”直跳。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杀人了。
我是杀了人，可我为什么要逃？我逐渐恢复平静的脑海开始浮现出四个字：
正当防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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