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另一条路
午夜，星光在这时显得格外斑驳，月在浅挪轻移间的幽光，为谁的流年碎影平添了几分朦胧。此时离猎赛已过去整整三天，一道身影，行走在苍茫的月色下。一家店铺的灯光亮起，照亮了这道有些彷徨的身影。
“福伯，我来了。”姬羽看向酒坊内一名正在擦拭桌子的中年男子。
听到喊声，男子回头一看，微笑着说道：“原来是姬羽啊。”
男子名叫姬清福，也是姬家的直系，因为没有突破至气象境中期而外放。但是他没有意志消沉，反而开起了一家酒坊。午夜家家户户都关了门，而这家酒坊却灯火通明，许多人常在深夜里来这里喝一种叫做白羽的酒，掌柜很会温酒，也会听客人的倾诉，加上他待人随和，酒坊的生意还是不错。姬清福曾经到过青阳山摘了一种叫做猴儿果的果实用于酿酒，对于青阳山的危险已经有了一些了解。姬羽此次来，目的是想听听姬清福的建议。
不过姬羽没说什么，拿起另一条挂在凳子上的抹布擦拭那块明显脏了的桌子。姬羽擦拭地很仔细，将抹布平摊，又继而翻过抹布继续擦拭，不一会儿，桌子擦得极为干净。姬羽又擦起了另一个桌子，却是像个酒坊里打杂的店小二了。
姬清福看了几眼少年，就这几眼，仿佛就看出来了太多东西。他理解此时的姬羽，也明白这个年仅十四的少年心内的挣扎。
“你决定好了吗？”姬清福没有看向姬羽，抹起了另一张桌子。
看着姬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姬清福淡笑道：“我看出了你的心不平静，因为，你忘了擦桌底了。”
姬羽抬起头，看着姬清福。曾经他第一次擦桌子时便是从桌底擦起，姬清福问他为什么，姬羽回答说都是擦桌子，又分什么桌底与桌面？以后，从桌底擦起，便是他的习惯。其实姬羽只是觉得有点可悲，常人擦桌子都是从桌面擦起，因为桌面最为光鲜最为显眼，桌底却往往无人注意，就像姬寒与他，一个是旁系天骄，一个却很少有人在意他的喜，他的悲。因此他觉得可悲。
姬清福看着冷清的酒坊，看着眼前假装很平静的少年，说道：“这里人来人往，有人失落，有人得意，二十几年了，我便有这看人的本事。”
姬清福又看着柜台上的酒，慨然说道：“酒，其实也是久，很多人在这里尝这久远的味道，然后讲过去的往事，那些往事，很动人，或许，每个人的往事都很动人。”
姬清福流露出追忆的神情，说道：“我在十七岁就享受着这酒的味道。那一年，我十七岁；那一年，我依然没有突破气象境前期到后期的屏障，我曾以为只是一时，却未料到，竟是一生。那时，我喝的酩酊大醉；那时，我便喜欢这酒，像是能埋葬我的往事……”
姬清福从柜台上拿出来了一樽酒壶，说道，“我想你会去那里，三天前有一个背弓的男人到这里要了一壶酒，他也是往那里去，如果你见到他，你就给他……他是个好人。”
姬羽接过酒壶，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是好人？”
姬清福走到门后，在门旁捣鼓着，像是那里有什么东西，他说道，“是啊，青阳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我偏偏从未遇到过这样的男人，明明杀过很多人，连生死都不放在心上，本应该什么也不放在心上，可是喝酒的时候却好像有太多的心事……”
“总之，他是一个懂酒的人，懂酒的人都是好人。”姬清福打开门旁的墙壁，那里竟有一个暗格，暗格内，一柄长刀躺在那里。姬清福拿出长刀，转身对姬羽说，“我虽然到过青阳山外围，可是没什么经验可以告诉你，我只有一把防身的刀可以给你。”
姬清福看向姬羽，面色带有鼓励的意味。“有什么尽管做下去，既然选择了你的路，那么，请你走下去……”
姬羽深吸了一口气，长揖说道：“谢谢福伯。”
午夜中，明亮的灯火，将少年离去的身影拉得老长。姬羽将酒壶随意悬在腰间，长刀提在手上，分明像是一个浪人了。
姬清福站在门边，目送姬羽离去。他知道，这位少年从此将要走上另一条路，无论对与错，他一直在这里看着，就像看着那个也从这里离去的背弓男子。
月光与星光下，姬羽提着那柄长刀，长刀握的地方很细，刀很长，却没有意想之中的沉重，很适合他这种从来没有握过刀的人。
两旁的房屋渐渐稀少起来，到了最后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片森林。前方的森林在黑夜中显得阴森，但这片森林也同样是青阳山的入口！
“少年郎，想要变得更强吗？”
“少年郎，想要走一条全新的路吗？”
“若你想，三天后，在青阳山深处等你。”
那一天，嘴里叼着草叶，背着一把黑铁长弓的男子看着倒在地上浑身疼痛的他说道。那时，他正看着姬婕，若他变得更强，便不会有人敢打他的主意，也就不会连累到他的妹妹。若他变得更强，旁系也不敢毫不在意地刁难他，伤害他身边的人。可是他已经换过功法，修为仍然停留在气象境前期，读书修脉的修行很难寸进，这一条路，很难出成效了。
姬羽迈出一步，阴森的森林就像一个无情大口，要将进入的人吞噬。迈出那一步，身体传来隐隐的疼痛，他并没有好，仅仅三天恢复不了多少。他本来是一个冷静的人，可是这一刻，他没有任何犹豫就迈出了那一步。
姬羽拎着酒壶，手里提着一把长刀，他向着这寂静无声的夜空，向着这似乎要将他吞噬的青阳山，向着他所不愿屈服的命运，他喃喃说道，“青阳山，我来了。”
我想变得更强……我想走一条全新的路……
“青阳山，我姬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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