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宴
光和六年（公元183年）的小年夜，并州河东太守府邸，董卓于客厅内宴请诸将。
这时的官署和府邸是在一起的，大厅是作为办公地点，而后院的客厅则是用来宴请宾客的。客厅被过道一分为二，分为南北两部席榻，北部榻上的中间放置着一个大一号的矮几，周围的小一号的矮几如同众星拱月地围绕在周围。
虽然汇丰商行的不断渗透，高脚桌椅渐渐流行开来。对于董大胖子来说的确是一种福利，因为往昔的跪坐是在是太不舒服了，而太师椅仿佛是专门为他设计的，不但彩头好，而且舒适。所以平日里家宴的时候用的都是那些高脚桌椅。但是宴会这种正式场合，需要遵守一定的礼仪，他还不至于做那种太超脱的事情。
不过也不是一点也没有改变，至少引自唐国的火炕技术应用到了席榻上。两侧的席塌是经过改造的，下面挖空一定的空间，用砖石垒砌成火炕，但是火炕顶部与原来的席榻差不多高。秋冬季节西北的天气干冷，仆人在客厅外生火的地方燃烧上木材，让整个屋子里少了一份冷清，多了一份温暖。
今年董卓的收成确实要比往年肥的多。虽然河东是丝绸之路上的重要站点，但是由于天灾人祸、叛军阻隔，所获得的通关利税逐年减少。像前年的税收就让董胖子刚好维持几万大军。再多了，财政就要崩溃。但是今年随着汇丰商行的势力渗透到他的控制区，特别是唐王阁开业，赠与了他几成股份，收益更是暴增了上亿钱。如果在数年后李催郭汜独霸长安的时候，物价飞涨到五十万钱只能买一石米，这些钱可能不算什么，但是现在天灾才刚开始，这些钱足够他以最低限度再多蓄养一倍的大军了。
手头的钱渐渐宽裕，董卓有了一副暴发户的姿态。这次宴请，客厅内有香炉燃烧着昂贵的进口香料。矮几是价值数百万钱一套的紫檀家具，盛放美食的盘钵是黄金铸造，那洁白如玉的筷子更是象牙雕铸。一副奢华气派的气息跃然而出。
桌案上刚刚摆放的美食更是山珍海味样样俱全。熏烤的羊肉、狗肉、鸡鸭肉，熬制的熊掌、海参，蒸煮的螃蟹、大虾，甚至还有卤制的酱牛肉和红烧的龙虾。
由于大汉农耕社会缺少耕牛，一直严谨食用牛肉，牛肉只有皇帝有资格食用，甚至藩王都没有资格。但是董卓摆宴菜单中有牛肉，一方面是遍地的管辖松懈，一方面显示也出董卓的野心。
至于一米长的龙虾，由于龙虾这样的称呼犯忌讳，之前一直是称呼“百足蟹”。东汉郭宪撰的《汉武洞冥记》简称《洞冥记》。其卷三有：“善苑国尝贡一蟹，长九尺，有百足四螯，因名百足蟹。煮其壳胜于黄胶，亦谓之螯胶，胜凤喙之胶也。”汉代一尺是22厘米，也就是说这条进贡的龙虾足有2米长，不过须子就占一半的长度。这龙虾是属于稀有贡品行列，董胖子用来宴请，的确是僭越的行为。
进门的屏风后面有一只小型的丝竹乐队，用来宴会时候伴舞佐酒。
从这些布置上就可以看出，董胖子在过去的一年是多么的富得流油了。
凉州军十数位将领三两结伴徐徐地从门口进入，在侍女的引领下寻着自己的座位坐上。这些纵横沙场的将军全都身着儒服，腰间配宝剑。这时候即使是士子都会随身佩剑，不像后世的懦儒，忘了君子六艺中的射和驭两大和战争有关的技艺。而武将佩剑更是自然。
“董公到！”小厮唱喝道，众将停止了喧哗，起身站立。
董卓施施然走进来，军事李儒跟随其后。董卓哦呵一笑，躬身道：“老夫来迟，失礼失礼。”
众将连称不敢。
董卓道：“坐，坐，坐，都不用见外。”
李儒一个人精，虽然内心瞧不起这些棋子，但是场面上要表现的极其谦逊，没有恃**而骄，恭敬地对诸将道：“诸位见谅。”
董卓在主位上坐定后，环视了一周，笑容满面地说道：“诸位，自西凉从军以来，多凭诸位将军襄助，能够战无不胜，老夫才能以战功取得今日地位。今日老夫略备薄酒，请众将欢饮。此间无外人，众位尽兴，啊，哈哈……。”
董卓端起酒爵向诸将示意一番，说道：“诸位，请，请，请。”
众将齐声道：“主公请”。
董卓现在手下四大将：李傕、华雄、郭汜、樊稠。李傕虽然不是武艺最高的，但是在军中地位确实仅次于董卓，甚至比董卓的亲弟弟董旻的地位都要高。最重要凭借的就是李氏家族深厚的关系网，甚至董卓的母亲，也就是后来的池阳君都是李姓。李家与董家的关系，就如曹家和夏侯家一样密切。就像后来曹军最为精锐的虎豹骑是由曹氏将领统领，即八虎骑：曹仁、曹洪、曹纯、夏侯惇、夏侯渊、曹真、曹休、夏侯尚。而董卓手下最精锐的飞熊军，就是李傕统领的。
李傕首先举杯说道：“此番卑职等前来，承蒙主公款待，唯有这杯水酒，借花献佛，以谢主公，恭祝主公福寿永康。”
董卓举杯道：“好，哈哈哈哈……，来”
之后随侍在旁的侍女连忙为两人斟满酒爵。
第二位敬酒的是华雄，华雄出身寒门，不像李傕那样出身名门而且和董卓有亲戚关系。但是由于是最早追随董卓的老人，而且武力现在在凉州军中位列第一。所以才有军中排名第二的位置。
华雄道：“我等追随主公近十载，能够平步青云，扶摇直上，**美妾充盈庭院，金钱财帛堆积如山。全赖主公厚赐，只待天下乱时，我等愿为主公马前卒，踏平诸侯，建立不世功勋。”
董卓道：“好！哈哈……”。董卓的野心他们这些亲信都是知道的。如果没有乱世，那么董卓凭借着董太后的族人，很可能做到大将军的职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么他们这些部将也能够获得骠骑将军、车骑将军等极高的官位。如果正逢乱世，那就是他们这些将领的用武之地，辅助董卓霸业一方，进而逐鹿中原，那么也会建立无上功业。
“啊！”一个新培养的侍女哪里听过这种悖逆之言，惊讶的把手中的酒壶跌落。啪的一声，酒水洒落在准备祝酒的第三位将军郭汜儒衫上。董卓原本红润的脸色顿时僵住了，怒目圆睁，准备按规矩命人打杀这个不懂规矩的侍女。
还是李儒眼色快，马上悄悄在董卓耳旁打诨道：“岳父大人，今日喜庆日子，不易见血光，这些侍女都是从小由孤儿培养而成，忠诚度可以保证。不如把她赏赐给郭汜。”
董卓的胖脸一颤，对着郭汜调笑道：“看来这妮子是太关注我们的骑都尉了，做事才进退失度，这样赏赐她做你的小妾，宴会后领回家去。”
“多谢主公恩赐！”郭汜与那名侍女马上应道。那名侍女原来吓得煞白的脸色恢复了红润，毕竟以前就听府里的丫头讲过曾经冒犯了董卓的侍女被仗毙的事。做了一个福，然后在李儒“带郭将军去偏厅换衣服，以防着凉。”命令下，带着膀大腰圆的郭汜出门而去。
不同于郭汜马匪头子出身，贪财**。樊稠出身边军，是董卓军中仅有的有“沙漠战擅长”特性的将领，另外两人是董卓和牛辅。虽然樊稠的个人武力方面远远不及华雄，但是确实是统兵练兵的将领。历史上在董卓败亡之后，曾经和李傕郭汜三个人一起掌控长安，还大破马腾。最大的缺点就是性子直，计谋不够。
樊稠道：“我等誓死追随主公，建功立业！”
董卓道：“好！如果有登顶的一天，老夫绝对不会吝惜高官厚禄，诸将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众人道：“多谢主公！”
董卓看众人又要敬酒，道：“众将，老夫最近肠胃有所不适，就由女婿牛辅代饮吧！”
“诺！”
牛辅举起酒杯向周围敬了一圈，道：“各位将军，牛辅待主公敬各位，请。”
大汉宴席最不能少的就是酒水、舞蹈。酒水是汇丰商行提供的神仙酿白酒、英雄血红酒，像董卓这样有权势的贵族，原本味道寡淡的米酒已经渐渐退出了主要的宴会饮酒。
董卓向李儒点了点头，李儒双手一拍，早以准备就绪的歌女从门口款款进入。由于河东是丝绸之路上的重要城市，西域文化渐渐传入，其中肚皮舞、胡旋舞更是风行。肚皮舞的**妖娆，胡旋舞的飘飞如雪，让宴会上的诸人迷醉流连。
而舞蹈除了表演性质的肚皮舞、胡旋舞，还有一种“交谊舞”。大汉宴会有重要的礼仪“以舞相属”，也就是宴会进行到**的时候，一般是主人先舞，客人再舞为报。这种交际舞有严格的礼仪规矩，姿态仪容都有讲究，违反了规矩就是失礼。
白酒后劲大，这时候董卓已经喝酒喝的半眯瞪了，他走到场中挑起了舞蹈，一边跳还一边唱着汉高祖的《大风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不过就是歌声走掉点，难听点，舞蹈时转圈和刚才胡姬跳的胡旋舞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但是众将却是不敢嘲笑了，反而要不停地击节交好。舞完一段，可能是累了，董卓右手举起，左手向徐荣作相邀状。徐荣马上感动地应礼，走向场中。虽然徐荣在董卓军中的地位不及那四大猛将，但是也是能够排在第五位的，他是最早追随董卓的老人。正所谓酒后吐真言，董卓醉酒后邀舞最先想地是他，让他极其感动。
等众将领都跳了一圈，董卓的酒劲也渐渐消去，对着众人道：“去年能够得到好收成，多亏了汇丰商行向我等廉价销售货物，从中赚取差价，赚的盆满钵满。我若联盟唐国，有其财力资助，有众将在，一待乱时，兵力即可暴增，何愁天下不得。”
诸将中一个脸色白皙俊雅，留着文人的山羊胡，眉角显得皎洁的将军越众而出，这就是李肃，他道：“主公，我与吕布乃是同乡，深知此人有勇无谋，见利忘义，愿凭三寸之舌说吕布与我们结盟。”
董卓感兴趣的询问道：“你能办成此事？”
李肃：“是！”
董卓畅快一笑，道：“啊哈，天助我也！”
董卓走上前来，关切地扶着李肃的手，问道：“快说说，你将怎样说服其与我结盟？”
李肃捋着胡须，看着董卓，道：“听说主公有一匹宝马，名曰‘紫金赤兔’，我说服吕布，需仗此马。”
董卓顿时僵住了，脸色为难地说道：“难道无有此马，你便说不动他？”
李肃拱手：“主公，吕布现在乃一藩国之主，财帛、权势皆不缺少，又听闻攻略了盛产美女的岛国邪马台，**美妾亦是不缺。然而其武将出身，嗜武成痴。武将爱者，一是兵刃，二是坐骑，三是铠甲。此三样乃为将者安身立命之物。今闻吕布所乘，不过良马‘燎原火’、‘松风’、‘白鹤’，他能不思良驹骑乘吗？赤兔宝马，于公来说，不过**物而已，而于战场厮杀，性命相搏的武将而言，无异于性命一般。那吕布手中方天画戟，身上吞天连环铠皆非寻常之物，所缺者，唯胯下坐骑耳。如得赤兔之马，则如虎添翼。主公若想与吕布结盟，我以为，非赤兔宝马，不足以动其心，也不足以示公之诚意。不知主公可舍得此马？”
董卓清吟沉思起来。自己以武将出身，年轻时候巅峰武力达到94，即使现在养尊处优，武力也是保持在一流武将程度。故而对于宝马，比最爱地**妾都看重。这要是送出去，无异于是在他心口割肉。所以他转头看向女婿李儒，希望他为自己拿主意。
李儒暗骂了一声，绿捋着胡须，观看窗外的飘雪，仿佛在寻找一些诗情画意的诗句。
李肃目光灼灼地盯着董卓道：“如有宝马，先动其心，某再陈说厉害，行那秦赵连横之事。料那吕布必然欣然结盟。将来取得天下，只需要一纸诏书，那吕布还不乖乖送还宝马！”
李儒暗道一声“靠”，这是抢台词的节奏啊，马上向董卓建议道：“主公欲取天下，何惜一时之马！”
“恩……”董卓沉吟着，主要考虑的是今后可能是乱世的开端，紫金赤兔马是自己性命的保障，遇到哪些打不过的牛人，可以自己先跑路。但是又考虑到遇到那种情况，肯定是军势已经崩溃，没有人保护自己，失去了逐鹿天下的资本，那时候一匹马对于自己又有何用。最后痛下决心道：“老夫，舍马！”
“主公圣明！”众将看到董胖子那眼角红肿的死老婆了的样子，马上劝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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