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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94 上游轮


跟在众人身后踏上码头,上午的阳光已经照得眼前的白色游轮明亮得有些晃眼。登船口的队伍排成了长列,阿力也悄悄站在了林秀智的旁边,等候登船。由于过道的狭窄还有人群的拥挤,这时候的她近距离地依偎在自己身旁,离自己仅仅不到半尺来远,以至于随时都能闻到身上那种令人心旷神怡,也分不清是香水、洗发露还是本身的体香所散发出来的淡淡的香味。

        登船口站了一个检票员模样的人员,面目因为人群的缓慢移动而慢慢变得清晰。戴了一顶类似海员专用的深蓝色贝雷帽,挺直了腰杆,神情严肃,站在登舷梯的入口,对踏上舷梯的人群依次逐个审查放行。

        “哎,票带了没有。”阿力望着前边缓步挪动的人群,小声发问。在队伍最前排的那几个人,已通过了检票员的安检,过了入口,正沿着舷梯扶着一侧的栏杆慢慢踏上码头的游轮。

        “什么票?粮票?”她在旁边回答。

        “没票怎么上船。”阿力略为忐忑,一面下意识用手肘碰了碰西服上面的口袋。

        但其实不摸也知道,压根就没有。从来没给过自己那样的东西。左右手里头的短外套还有高跟鞋倒是各有一只。

        “没说过让你也上船。”她看着自己这样回答。眼睛里很是认真的模样。

        “好吧,那我不去了。”阿力也对她点点头,“外套还有高跟鞋让前面那个人替你拿。”

        身前的男人,是一个身穿着暗红色长袍大褂、体格癯瘦、像是刚刚从金字塔里头走出来的前辈。

        “骗你的。早准备好了。”秀智这样回答了一句。

        “这里。”她指了指自己深蓝色礼裙胸前的那枚菱角形徽章。

        那枚徽章,正在她雪白的肌肤的领口处闪耀着深蓝色的光芒,因为有了背景的衬托的关系,看上去好像比自己胸前的这枚来还要来得更为闪亮漂亮。

        “没想到那里也能当船票。”

        尽管有提早准备,还是没能忍住脸上的笑容。

        这时候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又仍然带着几分笑容,抬起头来朝阿力白了一眼。尽管只是简单的一个眼白,但却让阿力在一瞬间竟然心旌摇曳,无比地为她而触动,甚至几乎快要一败涂地举起投降的白旗。原本就极为明亮清澈的眼睛,怎么还能够像那样朝自己看呢?理应明白那种眼神所具有的震撼力。比任何白都要白,比任何亮都要亮,直透眼底摄人心魄,让人久久难以忘记,连此时头顶澄澈的半空里闪耀着的上午时分的太阳,还有原本就已经明亮得有些刺眼的停泊在码头的白色游轮船体,都在她的这种眼神面前黯然失色,变得昏暗和差不多不值一提。

        所以在多年以后,自己在回想起这样一个冬日上午的阳光明媚的码头的时候,仍然深深地为她的这份明亮到直透肺腑的独特眼神而怀念着迷。一遍遍地回想,一遍遍地在脑海里重演当时的情景——连同当时在她的身上所闻到的那份淡淡的香水味,还有那艘让两人终于有机会好好地单独相处的游轮船体。紧接着还有当时的海水在舱房的船底下涌荡摇晃的声音,海鸥在船头嘎嘎的那些清脆的鸣叫,连同着整个那种冬日里头的凉爽海风温柔吹拂着的温暖而略带潮湿的温热感,全都因为她这样的一个眼神,而跟着变得鲜明和深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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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站在一起,随着人群的前进而慢慢挪动脚步往前蠕动,很快顺利到达了登船口的位置。头戴贝雷帽、看起来像是有着某种不伦不类古典戏谑风格的那位检票员,伸过手来仔细捏了捏阿力胸前的那枚深蓝色菱形徽章——也就是秀智口中所说的那张“船票”,像古时候粮油供销店的商品质检员那样埋着头仔细观摩抚摸了好久,才依依不舍地把手从自己胸前挪开。当然,在他打算伸手再触摸秀智胸前的那枚深蓝色徽章的时候,她主动以一种在她身上极为少见的空前麻利的动作把那枚徽章给迅速摘取了下来,递到那人手中,以免两人发生类似的肢体上的那种接触。

        “往前面走。”那人点点头,算是对两人表示放行。

        沿着倾斜而螺旋曲折的舷梯扶着扶手慢慢往上攀登,跟随众人踏上了那艘游轮上层的甲板。那一刻阿力有了某种类似于梦想成真的感觉,莫名其妙地,自己终于跟随着她踏上了这样一艘新奇的游轮,像是老旧的泰坦尼克号电影里所描绘的桥段的场景——(话说回来也很奇怪,为什么自己总联想起那样一部似乎有些平淡无奇的电影?)——但身边的她,不管是不是Rose,有没有相似的那份性情和身份,都像是那个最珍贵的贵妇人那样得到自己的珍视,并且也在这一刻总算明白了某个长久以来一直困惑着自己的问题:灰姑娘之所以总梦想着嫁给王子,原因大概无非也很简单:愿意把自己的心上人当成自己的那位王子而已。

        所以等她在甲板上弯下腰穿好了脚上的那双水晶色高跟鞋的时候,阿力已经恬不知耻地把自己当成了电影里的男主人公或童话里保护她的那位贵族,虽然不知道像她这样穿着高跟凉鞋站在船上到底会不会舒服,又会不会因为颠簸又或者甲板的湿滑倾斜而滑倒。

        “我说,真的要这样穿?跌倒的话我可不会扶。”阿力低头看着她发话,笑容里有些无奈。

        “不然难道要光脚站船上。”

        后面的乘客也陆续扶着船体一侧的舷梯扶手慢慢登上了客船。甲板上慢慢挤满了穿着各色服饰还有各类肤色和语调的人们,为了避免拥挤,两个人朝着船头的位置走去。在那边,整个半开阔的码头港湾的景象呈现在了视线里,岛屿的青绿色山坡也在视线的最右边依稀可见,稀疏点缀着的那些白色民房从甲板上看过去,已不觉离了好远。

        上午的阳光照得冬日的海面在平静之中一片盎然生机,先前贪食飞远的白色海鸟不知何时又重新扑棱着翅膀飞了回来,围绕着游轮的船头的位置在半空里吵闹个不停,像是不停地在向船上的乘客们邀食争宠。在左后方的蔚蓝色的海面上,长长的银色的防波堤正绕成一个优雅的半月形形状,为这样一大片港湾提供安心的呵护和拱卫。湛蓝的海水的摇晃声在脚下隐隐约约传来,伴随着海鸟的阵阵嘎嘎声响,还有甲板上各色奇怪人物各样语言音调的交谈和耳语。

        等最后一位乘客终于也登上了船,游轮开始缓缓加速,摆动着庞大的金属身躯逐渐驶离码头港湾。马达声在船底持续轰鸣作响,加速了一阵,游轮开始稳稳在海面穿行,苍翠的山坡还有岛上的那些民房建筑,也随之逐渐被抛在遥远的后头。

        两人站在船边,看着船体慢慢不舍地驶离码头,绕过一侧防波堤的包围而朝着眼前更广阔的那片海面驶去。靠着船舷扶好,让她看起来暂时应该不至于受到脚下高跟凉鞋的拖累,迎面吹来的冷冷的海风,又让她的身影看上去有一些凉。阿力伸过手去,带着温柔的爱意替她披上那件米黄色的短外套,一边听海鸥在旁边叫唤得嘎嘎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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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游轮终于远离了港口码头的时候,身后的岛屿已经慢慢潜入到海平面以下,消失在视线里头。眼前是空前广阔的波光粼粼的无边海水,在船体的周围不停地晃荡起伏,冬日的太阳也悄悄爬升至头顶的位置,时间已接近中午。甲板上面,备好了露天的餐宴,几十位乘客三三两两一组,分别坐在各自的圆桌旁边,一面吃着午饭,一面用各自的语言和腔调轻声交谈。

        秀智举杯喝了一口面前的红酒,眼睛跟高脚杯里的红酒一样来得有些迷醉有些妩媚有些微红。

        “我还真的以为什么都不能吃不能喝。”阿力也举起嘴边的烤肉。烤肉的热度在湿冷的冬日海风里头很快被吹远吹散,桌上的红酒也随着底下船体的颠簸,而在高脚杯里轻微晃荡。

        “那还不如不来。”她答话。说着又抿了一口杯里的红酒。

        海风从侧后方的位置颇为猛烈地吹来,她的头发连同面前的高脚杯一起,都时而被海风吹得有一些飘动。为了保持桌面的稳定,阿力不得不时常用手肘支撑着压在桌边,以防止海风把餐桌吹得倾斜。在这样一个刮着大风的天气在甲板上像这样吃着露天午餐,粗略看过去,好像多少也有些不是太适宜。

        “别喝醉了。”阿力看着她那有些微红的脸颊,还有那在微醉之下显得更为迷人的眼睛还有笑容,这样讲。

        “喝醉了更好。”她也笑着望着自己。略微被海风吹得有一些凌乱的头发,还有那枚在耳垂底下不停摇晃摆荡着的淡蓝色水晶耳环,都让她的笑容看起来更加成熟更加女人了几分,完美到似乎让人有些难以置信。以至于在某一刻阿力不禁又生出了那样不切实际的妄想,心想着如果将来有哪一天她能够嫁给自己、永远一直像这样陪自己过下去的话,那该有多好。

        等两个人都醉得差不多了的时候,从船面上撤去了午宴,两人先后走下甲板,返回底下的舱房内暂时片刻休憩。仅有的那一点醉意很快让自己在安静的舱房内睡着。在床上躺了片刻,然后被秀智在耳边叫醒,说是要一起去船舱的会议厅里跑去参加哪个聚会。从残留的酒意和睡意里面勉强醒了过来,跑去旁边洗了把脸,头脑略微清醒了些,大致做好了赶赴会议室参加会议的准备。跟随着她走出船底舱房那扇沉重的房门的时候,随手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朦朦胧胧似乎已经是下午两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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