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91 海面上午的游艇 三
注：接下来的几章可能会比较拖沓。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其实吧，这次跟你出来，是有事情在身的。”在游艇所一路激起的水花还有持续不断的低沉马达声中她这样讲。
冬日上午的阳光照得水花一片剔透闪亮，时而溅上甲板打落在自己的手臂还有侧脸，湿湿的凉凉的，白色浪花如同腾滚的泡沫一般翻卷在船舷的两侧。
“出去推销药品？”
“参加派对。”
阿力低头看了一眼她放置在脚边的水晶高跟鞋。心里越发推断她就是传说中的那位灰姑娘，大概正打算跑去会见什么参加宫廷舞会或临时跑出来接见平民百姓表示亲切慰问的王室皇二代。虽然她散发出来的气质远比那什么灰姑娘要来得优雅动人。
“什么派对？”
“最好别问。”
游艇不紧不慢绕了个弯，拐出美妙的弧线。她转动着方向盘，操纵着船只转向往另一侧的海域驶去。耀眼的阳光顿时被抛在了背后，遮阳棚投下一大片清凉的阴影，眼前的景物变得稍微黯淡了一点，迎面吹来的海风也好像明显清凉了几分。
好在她身上所披着的那件米黄色斗篷勉强还能替身体遮挡凉风，自己的西服加长袖衬衫也很能够抵御迎面而来的清凉，哪怕再这样一直吹下去，大概也还能支撑得住。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迷幻剂的事？”她在旁边的驾驶位上朝自己发言，光着的脚丫的脚趾头看起来颇为轻巧伶俐，“有时候的确会被大量地使用。有时当做精神麻醉品来吃，有时作为增加宗教体验的辅助性的手段。”
“记得。”阿力点头。
水花轻溅到甲板上，雨滴般地落下，有一些凉。
“其实一早就应该告诉你的，这次的行程差不多就跟那几个宗教团体有关。”她侧过头来用明亮的眼睛看了自己一眼，“待会儿到了船上的时候，尽量少说话，少跟人交谈，以免露出马脚。按我的眼神行事，跟得紧一点，别一个人到处瞎跑，也别乱吃别人给的食物。”
“饮料呢？”
“饮料最好也别喝。”她笑了起来，“实在渴的不行的话，可以来杯白开水。”
“怕里面放了致幻剂？或者毒蘑菇一类的东西？”
“怕你喝多了内急。”
好吧，反正现在从她的嘴里是得不到一句实话了。总是开玩笑、没节制地调侃。偏偏有时候却又故作认真，让人分不清她到底是在瞎说胡编还是在讲真话。听得多了之后，慢慢总结了下来：大凡每当开玩笑或者拿自己调侃的时候，嘴角里必定藏着微笑，眼睛里也常常放光，像钻石一样明白闪亮。至于认真专注地跟自己讲话的时候，眼睛则较为黯淡，跟其他女孩子一样来得乌黑。虽然这样的规律由于缺乏严密的逻辑论证，难免有时候会走样，但大致运用起来还是差不了。
“所以说，那些什么宗教团体究竟是怎样一个来头呢？非得搞到船上去开派对？而且跟我们有什么关联？”
不知不觉已经用上了“我们”，其实两个人没多大关系，或者说跟她有关系跟自己未必有关系。还从没想过会跟什么宗教团体之类的东西联系在一起，虽说自己平常也算得上半个业余的基督教徒。
“别问这么多。”她伸手转动着方向盘，“反正记得戴好给你的那枚徽章就是了。不然很可能像海盗一样被扔下船。”
游艇转了个弯，朝着不知名的方位驶去。远离了背后陆地的踪影，宽阔到一望无际的海面上完全失去了可能的参照物，变得东西南北有些混淆不清。只看到明亮亮的上午阳光仍然从右手边的侧后方一大片照射过来，水花还是跟先前一样清凉。略显冷意的海风吹在脸上，稍微有一些不适，也不知道她所说的那艘船只究竟又在什么地方。
船底的马达声轰隆隆地持续传来，连带着被快速推进的船体所激起的浪花裹挟着船只，翻卷到半空中随即又在甲板上洒下。那种声响，掩盖了平静的近海海面上时而被海风所唤起的呼啸的风浪。阿力坐在她的旁边，置身于茫茫的那一大片望不到尽头的广阔海面之上，眼看着低到几乎与视线平行的广阔水面不停地被船头所劈斩开，在自己眼前分成急速窜流的两股波纹向身后忙不迭退去，那种开阔和茫然让心里头仍然不免有隐约的说不出来的惶恐和茫然感。不由得越发在心里头增强了对她的依赖感和亲近，有时候甚至下意识地想要伸过去抓牢她的手，或者干脆躲到她的身边，好不让船体两侧随时翻腾卷起的汹涌白色浪花将自己给完全吞没。
几只白色的海鸟扑棱着翅膀嘎嘎嘶叫着飞过，阳光照耀底下的水面，波光粼粼，茫无边际地横亘在距船舷仅数公分高的眼前。整个船只像是被无尽的海浪所包围，藏身在足够蔓延到全世界的广阔海水里，显得异常的渺小还有狭窄。
但她却一如既往地淡定和从容，丝毫不畏惧海面的广阔还有水花的侵袭，反而专注而悠然自信地转动着方向盘，不停调整着游艇的方向，好像在茫茫的宽阔水面上暗藏着什么隐形的看不见的指引的坐标。阿力转过头朝四周望过去，除了澄澈的半空中越发透亮耀眼的太阳之外，却再也见不到任何其余别的物体，原先的悉尼城市还有澳洲大陆蜿蜒的海岸线，都早已不知何时被抛在了哪个方向的后面。有时候透过水花和波浪的遮掩似乎也隐约能看到一些海岸和建筑，却也像是海市蜃楼一样飘忽不定朦胧不清，肉眼难以确切地辨认出来。
不知道离到达目标地点还有多远，想找些话来平衡和冲散掉内心的不安，但却不知从何聊起。自己确实完全不清楚她为何会带上自己，又为何忽然一定要穿越这茫茫的海面贸然去参加什么派对，更别提到时候到底要见到哪些奇奇怪怪的人物，遇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原本全无计划，只当是跟这儿她跑到外面随便游玩游玩，没想到还会临时弄出这么一遭。但既然已经坐到船上，也只好舍命奉陪下去，随着她斩波逐浪冒着随时被可能卷起的大风浪吞没推翻掉的风险乘着这艘小艇往更深的海面驶去，尽管对前方可能遭遇到的情况仍然毫不知情。
看她专注驾驶的模样，脑子里在想一些措辞，好让这样的景色看起来不那么茫然和清凉。
“我说，到了那艘船上以后，不会扔下我一个人不管吧？扔给那些奇奇怪怪的人，然后再自己一个人驾驶着游艇偷偷跑回来。”
“应该不会吧。”她回答。嘴角似乎带着笑意。
“也就是说还是有可能会喽？我没有什么地方值钱。”
“不一定。说不准他们就喜欢你这种类型。”
这样一想自己还真有点害怕。怕到时如果果真被她一个人给扔在了那艘未名的船上，身陷入那样奇奇怪怪的派对参与者们的魔掌，到时候又要如何应对如何逃脱。虽然看上去八字还没有一撇，怕也得不得不提前计划预防一下才行。
“要在派对上待上多久？我想下午回来。”阿力这样讲。
“下午是肯定回不来了。”她侧过头来看了一眼，这次没有流露出笑容，颇为专注认真的模样，“至少要等到明天。弄不好也有可能是下个月。”
“下个月？”
听到这句话，还是不免有些吃惊。纯白的水花刚好从船舷旁边侵袭而过，打上甲板浸到脚边的鞋袜，有点湿有点凉。
“也有可能是明年。”
看来下个月的说法的确不假——特别是跟后面那个有可能待到明年的说法比起来。上大概能在海面待好几个月而不需要在海岸停靠的船只还是存在不少，只要有她在，在海面上多漂浮几天原则上也并无不可。但这样一来的话，酒店的房间还没有退掉，信用卡和现金也仍然还留在酒店的客房里头，船上也完全没有携带什么换洗衣服之类的物品，总之自己完全还没有做好长途漂游的准备，到时候只怕免不了遇到各种麻烦。
“别怕，很快回来的。”她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自己这样答了句，“有姐姐陪着你，不会出太大问题。尽管放心。”
好吧，暂时也只能放下心来。任她继续驾驶着小艇在海面快速漂流穿行，驶过茫茫的闪着浪花和波光的那一大片广阔到茫然未知的水面。尽管做出了那样看似安心的承诺，但心里头还是有一些侥幸，在距离她半米远的座位里暗暗祈祷，希望游艇永远不要停下来，也永远不要跑到那艘暂时还不知道什么模样也大概永远弄不清楚身份来历的什么船上。未战先怯，哪怕有她在旁边也还是心虚得很。一方面因为小艇的狭窄还有海面的开阔，一方面也因为实在不知道那个所谓的派对会是怎样一种状况，到时候又会发生怎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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