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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79 去悉尼 一


8月2日上午,离预备好离开海岛重返大阪的那晚已经过去了三天,还没有动身的具体念头,仍然停留在冷清的诺努杜酒店里。之所以迟迟尚未动身,一部分因为返回大阪的机票暂时紧张的原因,一部分也因为自己确实没有迫切想要回到大阪去的愿望。尽管那样一个刮着湿冷海风的夜晚让自己很是绝望很是想要离开这里,但其实到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就已经又变卦:在这个已经逐渐被自己所接受和习惯的岛屿上看来,原本熟悉的那个大阪才是遥远的陌生国土,与其勉强返回还不如继续在这里停留。

        但无论如何,澳洲那个地方是不打算去了,去了也了无益处,而且也不知道具体应该去哪。没有具体的安排和目标总是让计划看起来有一些缺乏底气,所以也索性不再去施行。只不过等到了第三天,也就是离她说好的8月月初已经晚了一天的时候,这样的想法开始有一些动摇:她那天留言让自己过去,想必是找自己有事或者有什么话想要告诉自己。这样一声不响地推脱掉,只怕在那头的她会等得失望和焦急。

        这三天时间里白天依旧跑到海边去吹海风吃冷饮晒太阳,晚上坐在阳台藤椅上看漆黑的海景听海水在远处的黑暗尽头不停翻滚咆哮。等湿冷的海风吹得浑身彻凉的时候,再回到房间里躺下睡着。晚上做梦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反复回想起她的笑容,她看着自己的时候那种璀璨明亮偏偏又笑意盈盈分外动人的眼神,每次从平静和专注到开始浮现出微笑的那片刻间动人的转变。还有在刮着漆黑夜风的山顶当时不觉得怎样事后却被自己反复所回想起的那个半暖半凉的拥抱,她的薄薄的浅绿色上衣还有那些短暂到来不及仔细感受的温柔,好后悔当时没抱得更紧抱得更久,好在自己脑海里留下更深更难以忘怀的印象。

        想的时候心像浪潮一样渴望回到她的身边,不顾一切地把她给永久占有,房间里床铺上的棉被也被自己给搂得紧紧。但到第二天白天的时候就又很快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所渴望的不过是一个排遣寂寞孤独的寄托或者说某个宣泄内心情欲的出口而已——怎么能把所有的希望和热情全寄托在一个遥不可及不怎么了解的陌生人?

        在这样的犹豫和矛盾里8月份的头一天已经悄然溜走,还没怎么来得起想清楚接下来到底应该跑去哪里就已经匆忙从眼前消失。反复的纠结矛盾还有动荡。若不是第二天上午手机里面那条手机短讯的传来,也许这样的犹豫和矛盾还会持续下去,一直到强迫自己不得不做出选择。

        短讯息是这样来的,等第一杯冰镇可乐的气泡已经顺着食管不停往鼻腔里冒上来、第二杯才刚好喝到一半的时候,手机里已经响起了滴滴的讯息的提示声。在海边露天餐厅的凉风里随手打开了那一条短讯息,刚看了几个字,喝下肚的可乐已经忽然变得透心凉,速效救心良药一般,几乎是立刻就溶解掉了多日以来的彷徨和焦虑。

        “为什么还不来?悉尼Meteryl酒店,等你。”短短几个字,虽然是从未标识过的陌生号码传来,但其实一见就早已心知肚明,的确是从她所发出。刚喝到一半的冰镇可乐像是懂得自己的心思一样,在手掌上渗出喜悦的凉意来。

        有了这样一条短信息摆在眼前,再没有徘徊纠结下去的理由和借口,哪怕再复杂徘徊矛盾的想法都应该暂时先抛到脑后去,决不可再错失这样的良机。不管未来的前景如何又是否能够如自己所愿,反正澳洲是一定要去。而且先前那片空洞浮泛的地理范围如今也有了一个具体明确的目标,而且也顺便得到了她的联络方法,要在悉尼那座城市找到她应该也不会太困难。剩下的只有时间和方式的问题,如果实在等不到临时赶往南澳洲的机票的话,不介意穿件救生衣游过去。

        但还好,飞往悉尼的机票还剩下最后两张,临时的旅游申请签证先前也老早就已经在网上办理好,到此时刚好用得着。所以等到8月3日下午两点的时候,阿力已经顺利坐在了前往那个空前陌生的广大岛屿的飞机航班上。澳航的乘务小姐们长得还算标致漂亮,每一个都有着苗条有致的身材以及端庄秀美的脸蛋,但每一个经过身边的时候阿力所想起的,都是即将要见到的那个林秀智女孩子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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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航行了大约有三四个钟头,飞机开始平稳在悉尼机场降落。南半球冬季晴天的天色还没有完全暗淡下来,晚风吹拂下的空气显得是透明稀薄又分外清凉。办理了入境手续过了海关,依照秀智所给予的酒店的名字,阿力搭乘了一辆出租车出了机场,嘱咐着赶往北悉尼的那个地方,转过头从车窗里眼看着玻璃外的天色在一点一滴变暗一边穿梭过南悉尼傍晚安静的街道。同样的景象差不多发生在10天前的那个海岛上,也是在傍晚时分搭乘车辆赶另往一个不熟悉的地方,虽然那样一个夜晚感觉已经离自己过了好久。

        旅程的这二三十分钟时间里司机再一次发挥了他们擅长聊天闲扯的优势,跟阿力闲聊了起来。也不知是因为日常的工作实在太过乏味无聊,还是单纯因为擅长聊天交流本来就是入门这一行的基本职业技能其中的一项。

        “羡慕你们的国家。”当汽车驶过Southern-Cross-Drive的时候,坐在前边的那位显然来自澳洲本土的司机师傅开始这样发话。至于他嘴里所说的国家,当然指的是自己的母国,太平洋彼岸那一个拥有最多人口出产最大量钢筋水泥还有电视机的场所,虽然护照上印的早已不是那个名称。

        不确定确实是司机本人真心所想还是单纯出于对客人的客气恭维之词,阿力一时摸不准头脑有些不知该如何作答。羡慕自己的国家?从何谈起,完全想不起来有何可羡慕的地方。

        汽车沿着南十字车道正有条不紊地往北前行,每行进一米就又离北悉尼更近了一分。阿力摇下了车窗户的玻璃,伸出脑袋来往旁边看了一眼,傍晚时分的南十字车道两旁的风景建筑只觉得分外安静,微热的凉风从旁边徐徐透了进来。

        “不像澳洲这里,快要变得跟北欧还有南欧那些国家一样了,遍地哀鸿,民不聊生,到处都是只知道吃喝玩乐的懒汉、废柴还有醉鬼。”司机接着补充着这样说了一句。

        稍微有点难以理解。但转念在头脑里面一想,总算还是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他的语意似乎也很简单:大概无非也就是羡慕那样一个还有着激烈赤/裸裸竞争环境、不存在事实上的劳工权利同时又还缺乏公平以及社会福利保障的新兴市场国家而已,由于某些意识形态或者阶层利益的关系,可能会觉得在某些方面会更加舒适更加适合自己。尽管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但事实上却大概的确如此。跟那些还处在漫长的性压抑中焦急苦熬空有千般本领施展不出的年轻人有时候也会声称羡慕自己以前从事的那个苦差事一样,差不多同一个道理。

        “不觉得有什么好羡慕。”阿力在一旁答话,尽量让自己的语调显得不卑不亢,既不试图为谁辩护又不完全触怒谁的想法,“辛苦的一面你们不知道。干来干去,钱都被房主和老板赚走了,寒暑春夏秋冬白走一遭,辛苦忙碌但其实碌碌无为。辛苦大半辈子只为了将来养老。所以其实觉得你们才值得羡慕。”

        驶过一处转角,视线霎时变得开阔了不少。没有了街道两旁高大建筑物的阻挡,晚风顿时也变得顺畅了许多,悉尼冬季晴天傍晚黄昏时候的天色在汽车引擎的低沉轰鸣声中,显得分外的自在悠然和怡人。

        “至少所有人都乐在其中,对不对?”司机在一旁边驾驶座上这样回话,略带当地澳洲口音的英文让阿力不是太容易明白他的意思,“就算白干一趟白走一遭,被压榨的再多再辛劳,工作的比起那些不工作的到底还是稍微好一点。不像我们这里,死气沉沉的,工不工作干多干少其实都差不多,懒人要靠每天加班加点的人来养活。那些四肢健全、头脑和智力又完全正常的年轻人躺在家里头什么都不用做,一个月也平白都有六七百块澳元的收入。反倒是那些工作的人呢,每天辛辛苦苦累死累活挣一点钱,结果还得被税收征收去一大半,来供养那些懒鬼,结果弄得懒汉遍地,人心沉沦,好不容易上班的人也失去了信心,没了动力。”

        好吧,算起来其实自己也算半个懒鬼,已经快两个月时间没有过正式工作。离领失业保险靠其他上班的人养活那天其实也不算太远。大概的确不会有什么出息,最终还是得靠别人养活。

        “其实有时候想一想吧,”顿了一会儿,开口发话,试着这样来为眼前这片不是很了解但却看起来相当不错的国土辩解,“考虑到你们国家所有的那些高条件的医疗保险、就业保险、各种社会救济还有养老保险,就平衡了。有时候想一想,只要是像你们这种高福利高保障的国家的人民,过得总不会太差。”

        其实在跟他讲这些话的时候心思并没有很放在具体的谈话的内容上头。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想的更多的是叫林秀智的那个女孩子,她给自己前两天发送的那条短讯。8月3号,比说好的8月月初已经整整晚了两天,不知道她还在不在这里。看天色,应该已经是即将变得昏暗的傍晚,也许再过几分钟路旁的街灯就会陆续亮起,照亮那片黑夜。也不知道在此时此刻的她具体会是怎样的一种状况,是还在外面忙着加班工作还是早已经回到了酒店里?

        “那类东西我不需要。”司机回答,语气跟一个正常男人年轻时信誓旦旦说自己永不需要万艾可那类药物的时候一样来得坚决,“跟买什么商业保险那一套东西一样来得乏味无聊。什么高福利高保障,结果还不是出在羊身上,不使劲逮住绵羊往身上薅(hāo),又哪来的那么多社保,还不是靠征收我们老百姓的税钱还有保险金给支撑起来?

        “为了那一点点自己很可能一辈子都用不到的玩意儿缴纳那么多的税前和保险金,想想都觉得不值。感觉差不多形同上当受骗。怎么说呢,一直觉得保险什么的那一类东西跟买什么六合彩之类的彩票其实是同一个性质,完全靠碰运气来决定输赢。亏损赔钱的时候占了绝大部分。”

        汽车沿着南十字道又行驶了一阵,很快拐过一个弯角,进入了麦觉理大街。两旁的行人变得繁忙,各色商厦楼房和店铺开始逐渐增多,密集地林立排列在道路的左右两旁,从楼房间偶尔的空隙处看过去,不远处蔚蓝色的悉尼港海湾也穿过建筑群的遮掩出现在前方的视线里。海湾逐渐驶近,从车窗外吹进来的傍晚的凉风也变得明显有些咸湿起来,湿漉漉的半冷半暖的海风充满着浓浓的怀旧味道。这样一份凉爽和湿咸让阿力很是怀念起了和她坐在海滩边一起聊天的那个上午。虽然地点场景和时间迥异,但同样都是吹着凉爽的海风的晴天同样都是舒适怡人的气候,因此让她的笑容还有眼神也分外清晰地出现在了眼前。

        在这样一个被悉尼淡蓝海风所吹拂着的冬季晴天傍晚,不知道她会在前方怎样地等待着自己?怀揣的又是怎样一份心情。虽然才分隔了只有大约十来天的时间,却好像已经过去了好久好远,有些等得着急,心里头迫不及待想要跟她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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