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3 来自天王寺的电话
既已有了那样的想法，便不再迟疑。翻身下了床，拿起手机，在联系簿里翻了好几页，跳过了脚气治疗还有各种房屋中介的电话，找到了以前不知道什么原因加入过、但却从未主动联系过的那个号码。
“您好，这里是大阪天王寺区XXX康复治疗中心，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电话那头传来礼貌亲切的年轻女性的声音。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报上了自己的症状。
“那个，来得比平常快了点，你懂的。”
电话那头稍微停顿了几秒，给出了回复。
“您好，我们有特别针对男性健康的服务。请问您的年龄是……？”
“27岁零五个月。”阿力毫不犹豫地报上了自己的岁数。对于年龄这方面的事情自己一向在意，27岁，不老也不小，本应是一个射手的黄金年龄。
“这样啊……我们会记录您的情况。请问您是要亲自驾临敝中心呢，还是由敝中心派人上门/服务？”
脑袋里空白了几秒钟，“我自己去你们那里吧。”
转念一想，改口道：“要不然还是你们那里派人来。”
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为好。
“地址和姓名都已经记录好了。三天之内我们会派出治疗员上门特别诊治，请您耐心等候。请问还有没有别的什么需要帮助？”
“没有。”
“谢谢您的来电，再见。”
挂上电话，心里头稍微安定了些。至少是找到了一个办法，无论前景如何，能否成功，总胜过一个人无聊的纠结。
三天时间很快就会过去，在所谓的治疗员到来之前，自己不妨先耐心等待。就算焦急也没有用，没有办法的事情。这样想着，站起身来炒了几个菜吃了点午饭，又躺在沙发上休息了片刻。觉得有些口渴，起身烧了壶水，然后重新回到客厅的沙发里头坐好。
在等待水开的时间里，不妨先打开电视看看有什么好的电视节目。成人频道自然不用看，几个正播家庭伦理剧的台也一并跳过。又换一个台，播的什么青春偶像剧，也跳过。毕竟自己早过了那种打打闹闹天真烂漫的年龄。
好不容易睇到一个节目，乍一看似乎还挺有意思。屏幕上写了几个歪歪扭扭的绿色大字，翻译过来似乎是“绿帽大家谈”之类的意思。大意是请了当地两个颇有名气的男嘉宾，面对面跟主持人谈一谈他们对于社会上各类绿帽新闻及新晋绿帽人士的看法。内容似乎是以西方题材居多，大概西方的习俗，对绿帽一类的事务比较宽容，所以节目组的材料也相对比较好找。东方自古以来广为知名的绿帽人物，为数甚少，却似乎只有关云长一人。虽然是体制简单的访谈节目，但由于几个主持人和嘉宾间的说说笑笑，讲得也算是不亦乐乎，也正因为他们信口开河不负责任的乱讲，所以听起来才格外有意思，虽然格调不高，在一色要么哗众取宠要么严肃刻板的电视节目里头也算是稍微有点看头。
在插播广告的间隙间起身拔掉了电水壶插头，将滚烫烫的热水放到一旁搁好。再跑回来看的时候，电视上却已经换了背景换了题材，出现几个身着短裙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孩，中间站了个个子不高声音不着调的男主持，旁边写了几行字，似乎叫“绿帽猜猜猜”。男主持站在台中央，油嘴滑舌侃侃而谈，男嘉宾鱼贯而入，依次登场，述说自己夫妻间的遭遇，如何不幸如何令人唏嘘，短裙少女们在一旁七嘴八舌叽叽喳喳议论，一边猜测谁是真绿帽谁是假绿帽。才看了几分钟，忍耐已到了极限，实在没办法看下去。大概跟洋蒜台的某类节目一样，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假。假的人物、假的剧情、假的对白，全是由节目组被提前安排设计。究竟谁是真绿帽谁是假绿帽，除了节目编导和几个男主持之外，恐怕谁也摸不清。纵然出于收视率的原因，电视台推出这种哗众取宠的造假节目也算无可厚非，但自己作为单独的一名节目收视者，总应该还有选择的自由。既已对这个节目失了兴致，纵然后面再有“绿帽来了”“我的绿帽我做主”“天天绿帽”“一周绿帽秀”等一系列环节，自己也无心再看了。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老和尚抚养了一个小和尚……”跟这首民谣里唱的一样无聊。
失望之下，关掉电视机，正打算换下拖鞋到外面走走的时候，却忽然听见了门铃响的声音。
穿着拖鞋走近房门，隔着猫眼朝门外观望。自从断腿事件以来，自己对外人是基本的不信任，对于外界的接触也显然小心戒备了许多。
却见门外站着一位二十来岁的女孩子，同样穿一条黑色短裙，上身着灰白色衬衫，手里面提着一个女式公文包模样的东西。脸蛋长得挺精致，皮肤白嫩，胸部却似乎相当饱满。阿力稍一犹豫，扭动把手打开了房门。
“您好，请问是张力宏先生吗？”女孩站在门口，鞠了一躬，礼貌地问。让人不由得感叹，像她这样长相如此清秀的女孩子，本不需要这么丰满的胸部来陪衬。
“……没错。你可以叫我阿力，要不然力宏也行。”
“中国移民？”
“嗯。几年前来的这里。”
女孩仔细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扑哧一笑。
“怎么了？是脸上粘了什么东西？”阿力略为疑惑。
“没什么，挺帅的……”女孩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微笑着走进了房门，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说了一句：“就是鼻子有点大。”
阿力略一脸红，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还好吧，比起Jackie－Chan来说，也算不得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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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提着公文包进了门，往客厅四处打量，阿力忙着请她落座。过了一会儿，两人依次在电视机前的沙发里头坐下。阿力拿起了桌上的遥控器，重新打开了电视，以冲淡冷清的房间中两人近距离独处的尴尬。
电视里的女孩子们仍然在叽叽喳喳讨论个不停，阿力调低了音量，以免打扰到两个人之间的谈话。
“突然来访，实在抱歉，因为今天恰好是周日，而一到明天就有些不是太方便，所以一接到治疗中心的电话就急忙赶过来了。”
“哦。”有些不置可否。不知如何应答。
“嗯……实不相瞒，本人是本市一所公立大学外语系的学生，周末出来兼职打工，也算是勤工俭学。”女孩一边低头说着，一边伸手打开了膝盖上的公文包，掏出了一个记事本状的东西。
“喔……”阿力点头回应着，一边转过头去仍旧看着电视。表面没说什么，心里却一下子没了底。原本以为前来出诊的会是一个经验丰富的中年医师，或者有相当临床护理经验的护士，没想到却是一个不搭边的兼职学生。隔行如隔山，学外文的跑来搞医疗，就算天资再聪颖，能有什么造诣呢。
“那么，能说说您的职业信息吗？年龄性别什么的都已经知晓了。”女孩打开放置在膝上的记事本，以熟练的语调问道。动作潇洒娴熟，看不出有什么生涩的地方。
“只是演艺界一名普通的男演员。”
“男演员？听起来相当不错的职业。”
“哪里……其实虽然经常拍戏，但都不怎么露脸的，或者露了也通常被打上马赛克的那种。”
“打上马赛克……？”女孩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边拿起笔来往记事本上面添加了几个字，一边慢悠悠答道：“作为一个外国人，想在这一行立足好像也挺不容易的呢。”
稍微有点尴尬，点头应和。一边留神她低头写字的模样，白皙清瘦的手背，修长的手指，随笔尖舞蹈而轻轻摆动。再抬头看她的侧脸，神情专注，睫毛细长，鼻梁细挺，整个侧脸可谓相当好看。
女孩记录好了之后，侧过头来：“其实呢，这样的案例以前也不是没有碰到过。大凡干这一行的，或多或少身体都会出现点问题，这方面出现衰退的症状似乎也是迟早的事情。”
“嗯。”
“不过呢，以您的岁数来说，现在就出现这种迹象似乎还太早了一点。能说一说具体是怎样一种情况吗。”女孩侧过头来看着自己询问。
“这个……”低头思索了一阵，不知道如何开口。这种事情又怎能轻易讲授给一个外人听，困难重重，一时间难以办妥。
电视上的人物仍在七嘴八舌喧闹不已，屋里头却相当安静。阿力关掉了声音，开启了静音模式，思索着接下来应如何用词。
“不知道如何描述？但是不讲出来的话，又怎么了解具体的病情呢。”
看他沉默不语，女孩又撩撩头发，开口说道：“这样吧，仅凭单方面的描述终究是不够准确。为了方便对您的诊断更加顺利地进行，我们推荐您使用我们中心附带的实地考察验证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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