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被献祭的少女（三）
第三章被献祭的少女（三）
夜幕降临时，天色几乎是立刻从白昼转为黑夜，山神庙里，陈列着盏盏长明灯。
“这间庙后面只有两间房，一间是供奉在我之前的神女，另一间是我的卧室，不便招待你，你若不介意，就在这里待上一晚如何？明早我再送你出山。”
灯下美人画中人，美目流盼让许禾一时失了魂。
“许禾~”陈奈噗嗤一笑，问道，“我好看吗？”
许禾已经不知道丢了几回脸，圆场都不好意思去圆，只好回道，“陈姑娘自然是好看的，我想沉鱼落雁之色也不过就是如此了吧。”
陈奈听罢一叹，请了许禾在门口台阶坐下，说道，“你们山外的人哄女孩子是不是只会这一句？”
许禾感兴趣地“哦”了一声，问道，“之前你说我是第一个见到你的人，那你说的山外人是你部族还没消亡的时候遇到的人喽。”
陈奈拖着下巴对许禾说道，“你有没有兴趣听我的故事，听我重生前的故事？”
许禾自是洗耳恭听。
千年前，辽宋大战，陈奈部族咔戈族为躲避战火躲进传说有天神庇佑的金宁山。
千年之前的金宁山清水秀，山势凶险，山中猛兽横行，奇花异草遍布山野，族长陈邕带领三百族人翻越山林，等到了目的地只剩下了一百多人。
金宁山受山神庇佑，山脉深处有一神坛，山神在此居住。陈邕一步一叩拜到神坛，祈求山神答应收留咔戈族，山神有感其诚，答应了。
但是山神却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每十年选出一“神女”送祭给山神。
“送祭？”许禾不解，“难道不是等神女死后再送到山神庙吗？”
陈奈摇摇头，“那都是后来的传说罢了，为了讨好山神，咔戈族每十年都会从族中未嫁的女子中选出一容貌最美的女子作为神女，逼她自尽，之后族长会命人将神女放置在山神庙前之后离去。就这样过了几百年，到了南宋末年。”
那年是咔戈族的灾难之年，天降洪水，淹没了房屋与牛羊，族长带领全部族的族人跪在山神庙前三天三夜，只求山神显灵救救咔戈族。
三天过去了，山神并无任何回应，直到陈奈的母亲因为将近临盆腹痛难忍，晕倒在山神庙前，山神才发了慈悲，施法退去了洪水，而给部族带来希望的陈奈，就这样被山神看中，未出娘胎便被选做神女。
陈奈因有神女的头衔，族中众人对她向来宠爱，但那时的陈奈并不清楚，咔戈族族人在背后对她的指指点点，她只知道她是族里最尊贵的人。
随着陈奈渐渐长大，她的玩伴就越来越少，母亲也是一见到她就开始以泪洗面，后来就干脆蹲着她。
陈奈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对她犹如洪水猛兽一般，就连亲生母亲都不喜欢她。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她十七岁，她在后山游玩时救下了误闯进来的一少年，宋樾。
宋樾年长陈奈几岁，热爱山河田园，最爱山林冒险，这次闯进金宁山也是因为听到金宁山神的传说，就想前来一观而已。
陈奈将宋樾带回后山小屋，那里是她的住所，没有别人打扰，而且自从族人开始疏远她之后，陈奈已经好久没见过别人了。
“外面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吗？”
经过几天的相处，陈奈已经对宋樾极为信任了，俊郎的外貌，幽默的谈吐，还有他一个又一个有趣的故事让陈奈对外面的世界心驰神往。
“阿奈，如果要是有机会的话，你愿不愿意跟我一块出山，我带你去看遍万里河山。”
陈奈几乎立刻就答应了，但是一想到可能要离开部族，陈奈又心灰意冷。
“我阿爸阿妈不会同意我出山的。”
“没关系，我可以等到他们同意了再带你走。当然，如果真把你带出了山的话可能也是害了你。”宋樾叹气，满目忧虑。
“为什么啊？”
宋樾从怀中拿出一地图，指给陈奈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现在他们都在打仗，虽听说朝廷已经派人议和，但是距离真正的太平可能还要一段时日，阿奈，我现在要回去了，等外面不再打仗了，我再回来接你好不好？”
陈奈依依不舍地送走了宋樾，临别之时，宋樾给陈奈留下了贴身玉佩作为信物，“等我，一年之内就算战火不息，我也会三书六礼过来迎你。”
宋樾一去再无消息，陈奈被父亲关在了后山准备神女继承典礼，她的母亲第一次把全部的事情都告诉陈奈。
“母亲，我一定要死吗？”陈奈紧紧地抱着母亲不肯撒手，没想到当她再次体会到亲情滋味的时候，她的亲生父母就要杀了她。
陈奈无助地拥着母亲，她时至今日才终于懂得为什么她的族人一面敬她宠她一面又对她冷漠疏离，她终于懂得为什么她的姐姐妹妹一个又一个地都嫁了人，而她却被父亲关押在三尺小院中，这一切不过就是因为她是神女，一个一出生就注定要为族牺牲的人。
“孩子，这是你的使命，你应该感到庆幸，为了族人献身这是至高无上的荣耀。”母亲虽然也不舍，但她还是劝慰道。
陈奈悲切地捂脸痛哭，最后一次请求父亲母亲放过她。
“父亲曾说过，山神赐予了我们生命，他是我们咔戈族的神，神怎么会杀人呢？”
“放肆！”族长一巴掌扇倒了陈奈，骂道，“不肖的东西，你想害死咔戈族吗？你就在待着吧，等你十八岁生日一到，我会亲自给你举行典礼。”
大家就这样走了，没有人再去管陈奈愿不愿意，为了族人，她必须接受。
陈奈就这样一天天你熬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地等着，她想到了宋樾，宋樾告诉她他会在她十八岁的时候回来娶她，而且她还听说了外面早已太平，人民安居乐业，生活富足了起来，陈奈想着，宋樾一定会回来找她的，可是自己却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一天了。
神女继承典礼在山神庙举行，那一天，陈奈第一次穿上了大红衣裳，她的母亲为她化妆，她的弟弟为她宰杀牛羊，她的父亲欣慰地看着她不哭不闹，一步一步走上祭坛。
只有陈奈知道，她到底有多煎熬。
“族长，族长不好了，不好了！”
守山门的阿旺急匆匆地跑来，打断了仪式，族长不悦，怒道，“所有事情等典礼完结之后再说。”
阿旺跪倒在族长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山外来了一群人，挑着礼，吹着锣，往山里来了。”
族人纷纷大惊，“金宁山几百年来并无族人外出过，更别说有外人进入，族长，我看此人来者不善，要不要？”
族长略一思索，“先看看再说，阿旺，让他们停在山外，留一人进来，先问清楚在做打算。”
阿旺领命而去。
事发突然，典礼被推迟举行，只能再择良辰，在众人退去的时候陈奈两脚发软跪倒在地，她突然觉得她干了一件蠢事。
咔戈族向来避世隐居，几百年来，他们从不肯往山外踏一步，更别说有人闯进来。
因为害怕，陈奈早已面无血色，定了定神，赶紧飞奔回族中，就算牺牲自己也无所谓，最起码她得保住宋樾。
这一次不但自己赔上性命，恐怕宋樾的命也保不住了。
从没见过外面的人，咔戈族人将族长房屋围的里三层外三层，陈奈跑到的时候，族长门口已经挤满了人，有人看见了她，自动地给她让出了空，没人愿意接近她。
陈奈心下戚戚然，也顾不得计较这些就闯进了大堂。
“父亲！”
大堂中，族长和众位长者都在此，而宋樾正恭敬地站在下面，不知是谈了什么，除了宋樾坦荡荡的模样，大家都是难以言明的神色。
“阿奈。”宋樾见了陈奈，立刻激动地上前，“我来了。”
陈奈默了默，她已经看到父亲变了脸色，众位叔伯一副果然如此地眼神望着他们，陈奈明白，他们已经逃不掉了。
“阿奈，你为何是如此打扮？”宋樾见陈奈红妆艳抹与往日不同，心下闪过不好的预感。
“宋樾，你走吧。”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陈奈给宋樾使了个眼色，声音冷漠地说道，“当初救你不过是谨记山神与人为善，万物同生的教诲，如今你已经无碍，你离去便可，不打扰咔戈族便是你最好的报恩之法。”
宋樾聪慧非常，陈奈一番话说完他就明白了所有事情。作为一位刚经历过战火的人，宋樾自然知道咔戈族对和平安宁生活的依赖，而自己一外族人会给咔戈族带来多大.麻烦，这是他们无法预料的。
“原来是来还救命之恩的，奈奈你竟然救过人，为何不曾听你与族人提起，若是早知这位公子是来报恩的，我们还有必要这么紧张吗？”
陈奈顺着族长的话答道，“我也不知，当初也是无意之举，不曾放在心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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